《黛水赤竹》伊铭

3、第三章

　　白水竹觉得这世界真是好奇怪，为什么一个上了初中半年多从来都不曾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突然变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连星期天自己跑回学校取回遗落书本的路上都能不期而遇。不过她自己似乎从来都还没能够好好想想：怎么说西中也才那么点大，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原本从来都没出现过？因为毕竟在星期六以前他还属于青菜萝卜之流，即使他每天都连续在前面闲晃，只怕自己也还是不记得那张脸。
　　星期一早上上厕所在楼梯口再次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水竹终于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一连四天（这其中还包括法定假日两天），每天都能看到这家伙一次以上，实在不能不说是种缘分，再想继续不认识他下去好像真的说不过去。
　　于是当那天午休过后上学时再在车棚遇到他的时候，水竹不由分说一把揪住那张笑脸的制服衣领：“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我天天都能碰到你，总不能天天都喊你‘喂’吧？”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似乎跟着四天来看到的略有点不一样了：“你就叫我，猪。”
　　“……”
　　这下子不光光是每天心脏受冲击的白水竹，连一向波澜不惊并且和那张脸只有间接接触的杨絮都无语了——那有人叫别人称呼自己为猪的？
　　“我是在问你名字，不是外号啊。”
　　“你就叫我猪就好。”
　　“可是就一个字，叫起来好别扭。告诉我名字不好吗？”
　　“不好。”
　　“那你可不可以加到两个字？这样我喊起来才能顺畅地吐气啊……”
　　“你就叫我猪。”
　　“不要这样吗。我要想知道你的名字还是可以知道啊，你直接告诉我不是省得我花时间去打听？”
　　“那你就去打听好了，我绝对不会阻止的。”
　　“你你……我就不信我没法打听出你的名字来！”
　　继续微笑……
　　也和该是这头猪运气不好，晚饭前水竹到初二个班各班通知宣传委员黑板报比赛主题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走进初二（3）班的教室坐在左边第一排的座位上。
　　——妈的，难怪天天都能看见他，他的教室分明就在自己教室正上方的隔壁，距离他最近的男生厕所就在她教室旁边的楼梯间，而相对的距离自己最近的女生厕所也正好就在他教室旁边的楼梯间里……
　　于是水竹一派完通知书就直冲楼下一班教室：“表姐，我要找梦梦。”
　　“呃，好。你等……”
　　“水竹你找我？”
　　“梦梦你认识很多朋友吧？二年级的？”
　　“对啊。”
　　“三班有人没有？”
　　“有，还不错的……”
　　“我要打听个人。”
　　“小竹？”表姐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了，“你要打听人？！”
　　不要用这么惊讶的口气行不行？她白水竹也是有骨气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自己认识的人不多，找个认识人多的人不就好了。
　　看起来梦梦比表姐更能了解水竹的行为。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就让人不敢恭维了：“哗，水竹你要打听人！是不是被那人欺负了？要不要我直接找人揍了他帮你出气？”
　　“不用不用！我没被人欺负，只想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小（水）竹？”表姐跟梦梦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水竹，好像听到她说自己跟美国总统有交情——不愧是表姐从小学带上来的死党，才认识人家表妹半年就把对方特点摸得一清二楚。
　　水竹翻白眼——看来不解释不行了。
　　“我连续好几天都碰到那家伙。今天想说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居然叫我喊他‘猪’。猪哎，你相信吗？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我，所以说什么我也要打听出他的名字来，不然我实在不甘心。”
　　表姐和梦梦又互相看了一眼，当真怪人，连她们都想知道那人的真实姓名了。
　　“什么样的人？”
　　“男生，个子不高，应该坐前两排的那种。头发全部都梳到右边，眼睛很大。”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长得很好看，有点漂亮。”
　　“行我知道了。”
　　其实水竹自己心里还是有疑惑的：就凭这么笼统地描述，就能知道说的人是谁吗？
　　不过白水竹似乎是太小看了梦梦的情报网，又或者是太小看了自己在文字描述方面的能力。总之就凭这么两句据说是非常能够构成特征的叙述，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梦梦就把答案给传回来了。排除放学在家不能行动的时间，前后才间隔了七个小时不到。其实后来想想，水竹自己回家以后就什么行动都施展不开不等于梦梦也是这种人，搞不好到家以后一通电话就什么都摆平了。
　　“他叫Hao Xuan。”
　　“好悬？”什么怪名字？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理性感性大统一的姓名及性格。
　　“对！顺便告诉你，总是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皮肤黑黑眼睛总是眯起来笑的那个叫大行，头发有点卷带眼镜的那个是阿拉斯加。大行跟他更亲近一点，因该不会搞错。”
　　水竹不记得那张笑脸身边有跟着什么人，应该又是两棵青菜萝卜吧。不过名字还是记下来——青菜萝卜也分品种的，至少她还能从一大堆蔬菜里面认出自己比较熟悉的鸡毛菜跟紫芯萝卜……
　　星期三水竹值日，早早出门。
　　嗯嗯，前面有个骑车的人身影似乎有点眼熟？追上去看看！
　　与前方目标相距两米，特征确认，是笑脸男没错。对着他的耳朵一声吼：“好悬！”
　　“哎呀！”他回头了。
　　梦梦果然厉害！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打听来的。”真得意啊真得意，几次三番被压制，终于扳回一城。
　　“跟谁打听来的？”
　　“不告诉你！”来啊来啊，继续问我吧，好让我多得意一点。
　　“不说算了，无所谓。”啊？不是吧，这么爽快就放弃？那还有什么搞头？
　　“就跟你说我真想知道还是可以知道，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害我还要被表姐和梦梦拷问——早知道就不要阻止叫梦梦找人揍你一顿出气。”
　　对方不说话，看着水竹只是笑。笑得她心里有点发毛，随即慢半拍地想起：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把表姐和梦梦给交待了啊啊啊啊啊……
　　学校大门近在咫尺了，但是怎么还没开？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今天打扫卫生啊。你呢？”
　　“我差不多每天都这时候，被关在外面还是头一回。”
　　“天有这么冷吗？居然不开门！枉我难得这么早跑来，满好多睡一下的。”
　　“你不是要打扫卫生吗？”
　　“今天特别早啦！因为我奶奶看错钟早了十五分钟叫我。否则我哪能这么优哉？平时上学还要等半个小时呢！”
　　“原来早上爱困啊。”
　　“嗯，因为我晚上老睡不着……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要怎么写。”
　　“你不是知道我叫Hao Xuan了吗？”
　　“我还知道你坐初二（3）班最左边第一个呢！但是不知道那两个字是哪两个啊。同音的搭配多得去了！”
　　他继续笑着，笑得很开心，很快乐，“我叫郝玄。赤耳郝，玄武的玄。”
　　“赤耳郝，玄武的玄？原来是《红与黑》啊，幸会幸会。很有深度的名字呢。”虽然不如“好悬”个性，不过真的是个好名字……
　　“你可以叫我猪啊。”
　　“一个字叫起来多别扭，很不舒服啦。不如这样吧，你前几天……我叫你幽灵猪好了。”
　　“幽灵猪？”
　　因为前几天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幽灵啊……但是这个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太没礼貌了。
　　“对，就叫幽灵猪。很好听！”
　　对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仍旧没有意义的接受了，“那么你叫什么呢？”
　　“我？我叫白水竹啊，你不是知道的？”
　　“我是说，你都能擅改我的称号叫我幽灵猪了，自己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奉上个修改过的称号给我叫？”
　　“这样啊？你属猪，所以才自称猪，可我不喜欢被人叫老鼠啊……”
　　“那么我叫你……”
　　“这样好了，配合你，叫天使猪！刚好凑成反义词，多可爱。”
　　“天使猪啊……”郝玄定定地看着嘴里暗咒传达室师傅冻死鬼的白水竹，柔柔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