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水赤竹》伊铭

2、第二章

　　第三节课开始开全校教工大会，水竹决定趁老师们都不在先去看看昨天数学小考考得怎么样。但是一个人跑到空无一人的教师办公室好像不合适，干脆拉上杨絮一块当垫背的——反正是好朋友，既然已经不能同生了，如果被抓到刚好能够同死，够义气吧？
　　Lucky，窗子没锁，打开就能够到数学老师的办公桌。
　　“小竹，还是还是算了吧。反正明天上课就能知道了嘛。”
　　“不要，来都来了，一定要看到。”
　　“可是这样子……”
　　“我们又不偷改试卷，没事的啦。”
　　“里面没有人，好像偷东西一样……”
　　“不要紧，反正爬窗户的人是我，东西少了也都算在我头上。而且我只是看看桌上而已，又不会开苏老师抽屉乱翻……”说着一个膝盖就抬上了窗台。
　　这时突然从背后传来手指关节敲玻璃窗的“咯咯”两声，以及一句淡漠的“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偷摸摸心虚的关系，那声音听来居然属于此刻因该在开会的数学苏老师所有。吓得白水竹“赫”的一声就从窗台上掉下来。回头一看，居然是一双明亮温和带笑的眼睛。中午过后被抛到脑袋后面的身影此刻“哧”的一声又被拉回前面，不同的是这次的影像多了一条大幅度上翘的嘴唇。
　　“你你你你你……”白水竹的心跳还处于减加速度增长中。
　　“身为……”（走进一步瞟了瞟两人明晃晃的胸牌）“宣传委员和学习委员，做这种事不太好吧……”
　　“我我我我我……”心跳零加速度增长，正常速度回复中。
　　“还是你想偷看明天早上周周练的试卷？”
　　“没、没有……是……”心跳基本恢复，但是肌肉僵硬还在口吃状态中。
　　“还‘没有’看到？”
　　“不是的，我……”生理机能完全恢复，正常程度震惊中。
　　“没打算偷看？”
　　“废话，当然没有要偷看。我只是想看看我昨天考了多少分而已！”
　　“那你刚才干吗那么紧张？”可恶，死不松口。
　　“我以为是苏老师吗！吓死我了。”说到这个就来气，“你干什么躲在后面故意吓唬我？！”
　　“故意吓唬你？”说得好无辜，“我是看到有两个笨贼，居然做坏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要留个人把风才过来提醒你一下而已。”
　　“提前看一下自己的分数哪算做坏事？”
　　“既然不算坏事那你紧张什么？”
　　“唔……”她不是紧张，是被吓倒好不好？
　　“不知道用漫画书出黑板报算不算做坏事，哦？”
　　“那是……”算，当然算，因为那本书根本不是为了黑板报租来的……
　　“下次记得留个人把风哦。”说完转身上楼去也。
　　“你……”气节。
　　绝对没有下次了，优等生的智商不容辱没！白水竹咬着牙死命瞪着那末背影暗自发誓今后要做个百分之百的模范生。
　　“小竹，谁啊？”
　　“不认识！”
　　“那你还跟他谈那么熟？”
　　“中午我租《小甜甜》正好被他看到。”
　　“你居然会记得不相干的路人甲？”
　　“因为他先跟我打招呼，说我不务正业啊。那么明显的冲着我来，否则我哪会注意到！”
　　“也对。不过他好像认识你啊。”
　　“那有什么奇怪？我也能认识的人才奇怪吧！”
　　碎碎念着念着就回到了教室继续开始了下午的学习。
　　第四节子自习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水竹发现作业本不够用，于是和杨絮去学校小卖部买本子——当班干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在自习课上外出不用申报，因为外出申请都是由班干批准的，而班干外出只要在执行簿上交待外出事由就好。会指定这种制度，主要是怕万一学生不见了没人知道去向——丢了人学校可是要负责的呢——不过就算说是去上家教而实际上去溜冰，班干不知道的话大概也是照批不误的吧。
　　不过白水竹一个小时前才发誓要当个十足十的模范生，自然不会才这么点时间就破戒。虽说学校小卖部是离教室远了点，不过本校专用的作业本和校徽别无分号，其他任何地方都没得想。
　　老远就看见小卖部里面靠门口的地方围了一小撮人，不过那对于水竹和杨絮这两个十足不八卦的另类女生来说根本等效于“多走几步绕过人群”。即使那一堆人里面有自己的亲大哥，如果在这种时候不主动跑到她们面前去打招呼，九成也一应归类于“青菜萝卜”——无法刺激到她们的五感神经。所以在她们买完东西一回头发现了一个（被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的汽水瓶以及一声懒懒的“嗨”的时候，两个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心脏配合嘴巴的一声“哇”加跳半拍。
　　那一撮一共四五个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稀疏的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半圆，每个人都带着一抹友善却也轻浮看戏似的微笑看着她们，左手边靠墙被围在中间的就是那只手（及汽水瓶）的主人——第三节课后刚才退到脑袋后面半路的影像又“吱”的被拉回头，形象鲜明立体，还补充了原本不足的全部右梳略微隆起的发型以及他优雅慵懒靠在墙上的身形。
　　这下子连杨絮都有点惊讶了。但是要论受惊吓得程度，自然还是比不上一天连续踩到三次地雷的白水竹。此时的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幽灵缠身，无论跑到哪里都会碰到这个倒霉的影子男孩。
　　杨絮很惊讶的发现一向体现出良好教养的白水竹竟然也会做出用手指直接指着别人鼻子这种没家教的动作。倘若不是那只伸出去的手指还在微微的抖啊抖，她真的会议为水竹是因为气到口齿不清说话才会结结巴巴。
　　“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上课时间……现在我们班体育活动课啊……”
　　了，不用体育老师带领的体育活动课上，不打球又不跑小卖部在教室里学习的男生不存在于西中的学生范围之内，这是传统风气——三年内养成的“传统”。但是怎么好死不死偏巧不巧地又碰上自己？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果然像幽灵一样啊……”
　　一向胆大心粗、万夫莫开的白水竹生平第一次丢下自己的手帕交落荒而逃。
　　一天连续三次碰面，而且还每次都是这么有冲击性的见面方式，磨得白水竹恁是无法再在睡觉之前和一觉醒来后忘记这个曾经是“路人甲”的人。集天下普通蔬菜之大成的青菜萝卜在六个小时之内长成美国红杉世界爷，一下子有如澳洲恐鸟立于中国鹌鹑鸡堆里的姿态打入白水竹的视听空间。结果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不管在校园的什么地方都会下意识搜索一个好像随时会出现的幽灵似的男孩了。
　　更何况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一早，略微提早出门上学的白水竹居然在在自行车上被人轻拍肩膀喊名字，回头看到的人竟然还是同一个的时候，她实在是确信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传奇式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了。
　　水竹觉得这人对于自己来说实在不可谓不是奇迹，于是当天晚上的日记，她便用了洋洋洒洒三页纸详细描述了和他相遇的经过，免得自己以后会记不清哪个细节没法回答听故事的小孩的问题。
　　上缴回复下来之后班主任的评语除了惯常的一个“阅”以外还有一行字“我不希望你现在放太多心思在男孩子身上。”于是第三天她只好又写了一篇日记来解释自己不是“放太多心思在男孩子身上”，而是实在觉得与他相遇这件事够得上打破她平静生活的标准值得写得如此铺张为每天平白的日记本舔点颜色。
　　附注说明：西中建校三年来形成的众多不成文的规定之一就是所有初一学生每天都要写一篇日记交班主任审查，初二学生每周两篇，初三学生每两周一篇。全班每天日记都能写到一页纸以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班上最婆妈多事爱打小报告的耿由，另一个就是每天都有生活感想且对作文喜欢到发烧的白水竹。扣除她们两个，全班学生日记的平均长度是三行，偏差不超过十分之一。身为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的杨絮假公济私不交日记班主任都发现不了，但是只要她白水竹一天没交即使杨絮不上报她的大名老师也会立马发现，还会亲自去提醒她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