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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起起落落 ...

  •   手越疼,百里皎心里对洛却杭的讨厌程度越深,“都是他、都是他。”

      天气炎热,闷闷地没有一缕风。

      洛却杭人都走了,她坐着也没意思。

      百里皎提起漆盘里的半串葡萄站起身子来,举目四望。

      这处府宅黛墙青瓦,宽敞气派,即使在天子脚下的泉亭,也拔得头筹。

      然而,且莫论和大明宫相较,就是和一般王公贵族的府邸比也显得相形见绌。本朝旧例,公主出嫁前,应当修建公主府,完婚后驸马入公主府居住。

      门口牌匾上写的”洛府“,先帝指婚时赐给洛却杭这处府邸。

      不受宠的公主不是没有,像百里皎这样连公主府都没有的还是本朝独一个。转过来想想,要是百里皎受宠,也不至于嫁给出身寒微、父母双亡的洛却杭。

      “什么里个东西!”她发起脾气,甩出手上葡萄,砸个稀巴烂,晶莹粘稠的汁水横流。

      百里皎的糟糕心情持续到晚饭后,用过两口晚饭洗完澡,边走出来边系中衣扣子,忽然觉得没那么堵得慌。

      打小贴身伺候的婢女华阳,神色忧虑着跑到跟前,“公主,杨国长公主府有人来报丧了。”

      杨国长公主比百里皎大不了几岁,论辈分百里皎却要喊她一声姑姑。

      “报丧?谁死了?”她愕然问。

      榕七城风俗,当天过世当天报丧逾期不报,所以虽然已是戌时,长公主府依然遣人报丧。

      “公主节哀,杨国长公主晚间临盆,胎儿头脚倒置,稳婆手生,长公主不幸难产而亡。”婢女说,出乎意料地发现百里皎表情从愕然变得茫然,震惊过度的茫然。

      “华阳。”她喃喃道,“是百里芷死了,是百里芷死了。”

      杨国长公主百里芷,反对百里凉继位最激烈的几位皇族之一。

      “先是潞王和静王,然后是锦国长公主,现在杨国长公主也去了,她是不是准备赶尽杀绝了?”

      潞王、静王是先帝的庶子,先帝册立百里凉翌日下旨赐死静王,潞王流放在外,百里凉即位以后不久,失足落水溺毙而亡。

      先帝膝下两子九女,潞王、静王过世,先帝一脉男丁死绝。

      让一个人死的方法有很多,无声无息地消失也不难。百里凉没必要在明面上铲除任何可能对她有威胁的皇室后嗣。

      是百里凉做的,即使没有证据,百里皎依然十分确定是同父异母姊妹百里凉的命令。

      像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百里皎古怪地觉得全身冰冷,虽是盛夏六月,身体却仿佛受寒似的打颤。

      “她登基以后,皇叔废黜的废黜,流放的流放。”

      百里皎脸色透明苍白,哭腔哭调地哀嚎,“华阳,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的,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
      百里凉和百里皎一父所出,待遇千差万别。先帝膝下长至及笈者九女,尊贵如百里凉登基为女帝,郁结如百里皎适婚不意。

      她对百里凉毫无好感,百里凉理所应当地也不大喜欢百里皎。

      万一百里凉丧心病狂起来,不是没有可能下一个就送百里皎上路。

      华阳柔声劝抚百里皎,仿佛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告诉百里皎不必过于忧虑忐忑,因为忧虑忐忑也无济于事。

      “陛下可能不大喜欢您,但陛下不喜欢的人多了去,陛下还能把他们统统杀了不成?”

      百里皎平静了些,与其现在担惊受怕,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尽量削弱百里凉的注意。

      她还年轻,想活命,夹紧尾巴做人也没关系。

      可惜事与愿违,第二天午睡醒过来时候,扇扇子的婢女停下扇子,道:“公主醒了,宫里的姑姑来过了。”

      “宫里的姑姑来过了,为着什么事?”百里皎顿时全无困意,急忙坐起来。

      “宫里传旨,要您和驸马在今夜月上柳梢头时进宫赴宴。”

      “赴宴?”百里皎瞳孔骤缩,窗外的天边渲染着欲近落幕的橘黄色,“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要传我入宫?”

      该不会是场鸿门宴吧,包管她有去无回。

      百里皎心一咯噔,又不敢违旨不遵,硬着头皮和洛却杭一道去了宫中。

      马车停在宫门口,洛却杭毫不拖泥带水地揭开帘布,躬身出来。

      百里皎理了衣摆才起身,出来时候,洛却杭已遥遥地将她甩在后面。

      百里皎快步追上他,髻上玲珑流苏玎玲玲响,“洛却杭,你为什么不等我?”

      百里皎千不愿意,万不愿意,别人看出他们夫妻离心。

      洛却杭看也不看她,轻描淡写地解释,“臣赴宴心切,一时忘记等候公主,望公主见谅。”

      百里皎半个字也不信,他哪里是忘记等候,他分明故意不等她的,“洛却杭!”

      “嘘——”洛却杭掉过头,启齿而笑,“皇宫大内,天子住所,公主大声喧哗,有失体统。”

      “要你说!”百里皎不满地嘟囔,声音却轻了。

      有朝一日,总会找到机会整治洛却杭的,百里皎忿然地想。

      别过脸,视线追寻静谧里蓬然燃烧的廊下宫灯,心里却又起了声:“洛却杭,小宗桑。”

      宴会设在大明宫沁元殿,满室灯火明亮,丝竹乐声盈盈玲耳。

      百里皎和洛却杭叩拜完百里凉,同席入座。她有意保持着同他的距离,扫望眼殿内众人,感到奇怪。在席诸位,除开麟羽伯世子以外她都眼生。

      百里凉宣她和洛却杭入宫,是想做什么?

      她正想着,便听见百里凉的声音,“宝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宝藿是百里皎封号。

      她一被提到便赶紧做了个温顺表情,极力表现着和善,望向百里凉。
      =
      女帝容貌艳丽,眼睛清澈深邃,好似幽暗峡谷内潺潺流淌的涧水。穿着身玄黑衣裳,绣袍边袖着金色丝线,简洁干净不失威严庄重,神情不怒自威。

      “怎么了,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百里皎行五,百里凉行六,百里皎比百里凉早生半年。

      先帝崩殂之前,她还只觉得百里凉对世事漠然,继位以后,百里凉却变得不一样了。

      神情冷淡依旧,不过眉宇之间添了几分冷酷和威严,那种主宰他人生死、操纵天下凝练的威严。

      百里皎笑了笑,睁眼说瞎话,“多谢陛下关心,臣妹没有不适,只是刚刚贪酒多喝了两杯,酒意上涌,故而醉颜酡色。”

      女帝视线瞥向她身畔,“洛提刑,你和皇妹成亲一年半有余,可还称心如意吗?”

      问得百里皎和洛却杭颜容顿时微变,百里皎紧紧盯着洛却杭,生怕他当众讲出些损她颜面的话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她的身子不正呐,百里皎对自己平日的胡搅蛮缠、作威作福,还是有数的。

      即使这些只针对洛却杭,但是现在女帝询问的人就叫洛却杭。

      洛却杭意外女帝忽然问到,注意到百里皎的紧张目光,忽然高深莫测地一笑。

      他一笑,百里皎顿觉不妙,心脏砰砰直跳,恨不能扑过去众目睽睽之下捂住他嫣红的嘴唇。

      没想到,洛却杭只是微笑着说道:“公主娴静温婉,林下风致,臣和公主成亲以后,琴瑟在御,多谢陛下关怀。”

      百里皎沉沉地呼出了口气,难为他了,用一堆和她完全不搭边的词夸她。

      “没有吗?”女帝目中带着笑意,语调阴柔却问得百里皎悚然一惊,“今日早朝,孤家下旨流放侍郎姜滨。洛提刑回府,宝藿没有为难洛提刑?”

      当然有,她躺在藤椅上扬威作福,要洛却杭下跪又磕头。

      这是今天白天刚发生过的事情,百里凉竟然知道。

      百里皎胆颤心惊,青暄女帝这么问无异于是在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洛府上有奸细,府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会被奸细传递入宫中。

      奸细密切注视着百里皎的举动。换言之,她的一言一行都在百里凉的眼皮底下。

      百里皎眼帘起起落落。

      她实际上很清楚姜侍郎有罪在先,罪有应得,理应惩处。也很清楚白天完全是自己胡作非为,无理取闹。

      百里皎自小长在宫里,和宫外乱七八糟的亲戚通通不认识。嫁给洛却杭,住到宫外,姜侍郎妻子门打秋风,百里皎顾念生母来者不拒。

      对这表姐,百里皎既不亲近也不疏离。侍郎妻子在百里皎面前哭哭啼啼,本意只是替侍郎求情。

      不过,百里皎讨厌洛却杭,暗戳戳地挑动了表姐的情绪,越讲越激愤,甚至误认为百里皎头脑简单冲动易怒。

      其实只是百里皎捡着一个压根不成立的由头,准备找找洛却杭的麻烦。

      百里皎出嫁以后之所以敢和洛却杭吵吵闹闹,是因为谅定家中私事,传了出去也掀不起波澜。

      哪知道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后患无穷。

      “臣妹,臣妹……”百里皎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偷眼瞧洛却杭,他正提壶斟酒,仿佛与他毫无关系,完全没有解围的意思。

      换她是洛却杭,她也不会大度到给一个自己素来讨厌的人说话。

      哦嚯,这下是真玩完了。

      百里皎紧张难安,手抓着自己裙衫,攥得皱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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