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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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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镇国卿左辅政司天大祭司之一温氏昕瑶所歌》
南人貌如花,司天头一甲。娇儿并蒂生,颜色赛琼华。
一名温昕瑶,一名温绛霞。从小颜如玉,丹青不能画。
族人掌上珠,爷娘心头肉。争相呵宠疼,养在琅琇楼。
白履着脚上,三月底不垢。
十一诗书成,十二倚绣楼。十三识琴操,十四衣舞裘。
十五习族务,十六能统筹。十七窥帝貌,十八得封侯。
镇安二国府,鸿禧正当头。朱砂御笔匾,四边包金绸。
镇国姬昕瑶,慧眼识新秀。桃李满朝堂,持国以政谋。
安国卿绛霞,先天下之忧。革新求民富,兴国以税收。
司天上古姓,更比开国久。相传善歌舞,侍奉火圣兽。
一同另三部,阿难荆仇尤。阿难心千窍,荆族圣医手。
仇尤性最恶,嗜血喜争斗。尔后镇魂临,羽族栖人身。
不喜仇尤性,勒令迁幽州。幽州极冥地,一去无回头。
尔后圣兽隐,世亦无仇尤。星转斗移间,日月换新天。
三部得庇佑,仍存人世间。恩德深似海,时刻铭心田。
圣兽喜礼乐,司天祭祖先。歌以请神到,舞以乞神怜。
三年一小祭,《丰登》庆余年。五年一中祭,《泰安》愿国健。
十年举大祭,栖霞山之巅。
沐浴洗尘泥,斋戒净肚肠。焚香熏发肤,更衣披华裳。
静思清心境,肃容入祀场。巫觋各就位,钟缶响宫商。
择吉日良辰兮乘五彩云,执灵芝仙草兮叩南天门;
兰芷香飘兮仙子姗姗,丹绛唇兮白玉颜;
环佩响兮沨沨,素羽衣兮霓裳;
子何处来兮欲何往,何所求兮且奏上。
恭谨拜仙人,司天属凡尘,来往皆人间,携愿禀诸神。
乾坤福祉,被泽世间;陵光之君,庇佑南人。
感恩戴德,无以为还;司天斗胆,一逞己能。
九歌韶舞,广雅天音;载歌载舞,乐音娱神。
列位诸公请缓行,火属司天祭神恩。
一拜朱雀陵光君,二拜婆娑莎罗神。
(读到此处书缺1页,无奈,接着继续看)
……
风吹叶落地,水磨石成沙。神话纵瑰丽,亦成茶后话。
一如温氏女,并蒂变单花。多少风流事,徒成空牵挂。
噫吁唏!
当年司天祭,年岁正堪怜。
金顶红绸轿,珠玉穿垂帘。轿停琳琅响,疑是仙家辇。
翻帘呼儿搀,声似莺儿啾。
小小金莲足,皎皎白玉手。姗姗徐迟步,袅袅扶风柳。
红日映朱颜,始信国色真!
杏脸桃花腮,盈盈秋水眸。红痣额中正,天眉不需修。
嫣红噙珠口,似笑还和羞。
玉人双双站,相似如幻像。娇若花对镜,皎若月映泉。
平日市集里,传言实不少。
儿郎搏回眸,不惜争破头。更有激烈者,情书血写就。
当时嗤以鼻,此刻同感受。
只恨年虽小,竟已定白首。此事摧心肝,煎熬不得休。
悲愤不甘问,阿郎是何人?
霍氏长嫡子,阿难部接任。得栖金刚鹏,威武好丰神。
展氏正房儿,荆部族长孙。人称玉郎君,彬彬最温文。
确实金玉配,噤口再无声。长叹望双娇,司天总统筹。
瑶姬含笑舞,敢叫百花羞。溯雪纤腰轻,揽月红袖招。
绛霞舒歌喉,游龙频回首。遏云高音响,摘星亦轻巧。
恍若临玉京,飞天与妙音。卿本谪仙人,何愁天不应?
当时丽人多,个个好颜色。若得他个赞,踟蹰不敢诺。
赞者问为何,还有镇、安国。
上古有奇花,其名曰“琅琇”。连根并蒂长,红瓣黄蕊球。
开时百花凋,莫敢争风头。绝代当如是,天下甘俯首。
惜哉昕瑶姬,急病莫能救!逝时三十五,年岁正风流。
可怜绛霞卿,从此独无偶。今后司天祭,谁来舒广袖?
日月降还升,草木春复秋。江山千古在,斯人难再求!
“……旧书摊的书就是这个不好。”一篇看完了,夏华有点不甘心,又把那书掉个个儿抖了抖,看看缺的那页有没有夹在书里。
没有。
于是放弃挣扎的她把书放一旁,继而看起旁边那个霸占了她大树吊床的霍炎。
此时霍炎正翘着二郎腿皱着眉头叼着根草七横八竖地躺在吊床上,捣鼓手上一只红髓玛瑙九连环。
还差三只就搞定了,可那三只就是死活解不开!
此刻的霍炎很恼火,扔了不是不扔不是砸了没必要可不砸又闹心,一手拿着九连环另一手在那乱拨乱拽,嘴巴下意识来来回回叽叽咕咕嚼着那草,使劲得很。
整一猴子!还嚼草!小花满脸黑线的看着乱没仪态的毛躁霍猴子,实在很难将他跟刚刚看到的诗句联系起来。
这家伙的家族那么NB?他爸妈那么拽??上古遗族?他妈绝代美女?
小花此刻感觉很纠结。你说书里的东西吧,可真可假,尤其是这种旧书摊上挑回来纯娱乐的边儿发黄还掉页的书。要是假的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万一要是真的呢……
她挣扎了一会,又不自觉地打量起霍炎。
嗯……冲这姿势说他是个没妈的娃,可信度有了;可这模样……要不是他长得像爸,就是他妈跟“绝世”这两字距离比较遥远,其实长得像爹很有可能,但不是都说男生随妈外甥像舅咩……;手倒很漂亮,白长细瘦……;哎呀拽什么拽九连环是益智玩具,当健身的耍啊,那三只不挺好解的嘛怎么那么傻……
霍炎终于感觉到隔壁不同寻常的探究视线,停下来转过头望她,斜着个嘴吱出俩字:“有事?”说完顺道把草转到另一嘴角。
。。。。。。。。。。。。。。。。。。。。
夏华狠狠地把额头扶住,试图催眠自己那是假的是假的假的,但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只能乖乖服从内心原始的呼唤:“问个问题,你是司天部还是阿难部的?”
霍炎一听这话,坐起了身,九连环收兜里,把整个脸蛋都转过来,狐疑地紧紧盯着她问:“你问这个作甚?”
宾果!至少二必居一!
小花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与兴奋,握手成拳一叠声地吐了一串:“你母亲双胞胎之一?是司天大祭司?是绝世大美女?”
“……”霍炎的表情已经狐疑到有点扭曲了,一双眼角吊得没30°也至少得是25°,“你到底想怎样?”
“没。想看看这书的说法孰真孰假。”老实娃花花举起手边书晃晃。
霍炎话都懒得讲,只冲她一挑眉,做了个“拿来”的手势。小花立马儿狗腿滴奉上。
一切为了八卦嘛!
不想霍大少没看够一分钟就完事了,再想看看作者名发现没有,就扔回给她:“这书打哪来的?”
“旧书摊。”狗腿小花马上回话,继而急问“怎样?可信么?”
“……你穷成那样了?”霍大少一脸嫌弃地瞟了小花一眼,又躺了回去,两手托后脑勺望天,嘴巴再次开动嚼草功能,“基本。”
囧!!!不是吧你家还真的如此NB你妈还真的绝代美丽你爹还真的十分优秀那按这么高水平的后代基准线而言你这外内在均不达标的不合格产品是打哪儿捡来的啊其实?!
当然小花没二到真将自己的第一感想脱口而出,她只是挑了个不是重点的先说:“……旧书摊有旧书摊的好,没有去过的人不会明了……对了,这些事你好似一点都没告诉过我呢?”
“因为这是常识!”霍大少向天白眼一翻,有种瞬间无力之感。这女人到底有没有隐瞒身份的自觉或者打算?!这些东西哪个火国人不晓得?说不定这些破事广大人民群众念叨得比他自个还要熟溜。
常识。。。。。。。。。。。。。。。。。。。。
小花被这BH得理所当然的解释震惊得呆若木鸡。
那得点击率多红火才有资格挨得上这种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上上台的HLL长篇叙事诗评啊Ps她还看缺了一页的说。。。。。。。。。。。。。
好一会她才从大脑当机的状态中缓过来,立马捧着那书心疼地仔细地翻了起来,边翻遍念叨:“怎么会缺一页……”还偏偏就是那一页,Q_Q,这倒霉催的!
这错误犯得忒严重忒不应该鸟!要不要再去买本?亡羊补牢错了就改?哎呀妈呀没常识哎丢死个人了……
这时霍炎偏过头来,看着那个一脸无奈拿着书死翻死抖明显百爪爪心的女人,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你还不会想着再去买上一本吧?”
这人怎么知道的?!
“……”夏华一愣,继而一哆嗦,继而一傻笑,“您真聪明~”
撒谎不如坦诚,坦诚不如狗腿,于是坦诚同时加点狗腿效果会更佳。反正也木啥可丢人的啦~
“=_=……”这女人是打海外异世界来的吧?!此刻的霍炎彻底地无语了,怔了一下才猛叹一口气:“罢了。那诗我记过了的。缺页的那些,说给你听就是了。”省得这女人等下又搜出些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霍炎又转过脸去望天,“给我说说缺的前两句。”
嗯?记过了?看来猴子也不是那么滴笨嘛~!
小花快速且快乐地开始背诵提示:“列位诸公请缓行,火属司天祭神恩。一拜朱雀陵光君,二拜婆娑莎罗神。”
霍炎把草呸了,默念了下,便开声接了下去:
“太一天神位至尊,《东皇》一辞献贵君。
《云中君》曲已启奏,登高远望盼云神。
若吾所歌天不应,伤心岂独湘水神。
大小司命驾玄云,广乐万舞乞亨运。
忽见东方阴霾散,欢歌《东君》迎日神。
《河伯》《山鬼》如得闻,内里衷情晓几分?
栖霞西巅举《国殇》,慨当以慷颂英魂。
仅以《礼魂》送神归,《九歌》韶舞至此成。
陵光火凤凰,南国光明神。
鸡头而燕颔,翼若垂天云。蛇颈而龟背,爪羽自生光。
鱼尾长十尺,华美胜织锦。全身高六尺,遍体五彩纹。
尾翎化《太夙》,可破天下军。红莲业火助,可解一切印。
唳声透寰宇,翩翩爱礼音。自由翱翔去,过处皆昇平。
喜居吉祥地,见者大安宁。惜从神隐后,真身再不现。
《太夙》封栖霞,无人曾得近。
花开复花落,潮退又潮涨。昼夜更迭换,日月互轮转。
一切有正反,万物有阴阳。婆娑莎罗女,一体同栖生。
婆娑掌正方,慈悲度量广。地气承四行,厚德载万物。
时时响恕铃,引魂向往生。
莎罗掌反方,冷酷性阴沉。封印覆盖力,万物皆泥尘。
罚铃不易响,声声兆空亡。
有幸遇此神,事事需恭谨。正面喜济世,反面怒镇魂。
都道土博爱,地心何处寻?万丈无底渊,谁敢舍身探?
若说地无心,偏又悯世人。倘无血封界,乱世今犹存。
婆娑司往生,恕罪渡众生。莎罗死亡神,见者将大祸。
世间愚笨多,只愿拜婆娑。可曾有人思,冷面玉修罗。”
霍炎念诗,断句对,抑扬顿挫也对,语调是慢悠悠的男中低,去了平日的浮躁,还给人一种思考过沉淀过的感觉。俩字,忒好听。
待得他停了一阵,夏华才问:“没了?”
“没了。”
看着霍炎已经闭上眼睛的平静侧脸,夏华忽然觉得,他在思考着些什么。若是江悠,只怕两人已经开始唠感想了。但是……这是霍炎。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也不曾想过,会涉及稍微有点深度的话题。
霍炎给夏华的感觉,一向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
懂的很多,可精通的少。酒肉朋友很多,可真心的少。凡事三分钟热度,包括事业,包括女人。享乐行家,眼光毒辣,品味不俗。高调的时候就任性撒野,低调的时候又十分内敛。总的来讲,就是修炼得道的二世祖。
她见多了。其实说真的,这样的人,首先不会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当BF不错,当BF的备胎更不错,其他莫问。
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有个不讨厌的人陪着聊聊天,也不错。
人么,在相互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的情况下,照面打多了,自然就会顺眼上许多。看惯了嘛。所以在觉得他确实对自己没恶意的时候,她也就可以抱着正常心态对待他了。
这近一个月的亦邻亦友下来,他确实是个好相处的人。虽然他也有着一切过惯安逸生活的小姐少爷们的通病——做事拖拉!
想到这,夏华环视了一下自己基本上光秃秃的荒芜院子,一翻白眼:“喂,你说的花宴到底什么才开啊?”这个基本是正式建立友好邻邦关系的标志,就别指望她会让拖啊拖啊就忘好不?从答应去,直到今天为止,27天啊喂霍大少到底有没有花宴会发生啊?!
霍炎听她口气,眼睛微微睁开一缝,看了看秋高气爽长风万里的清澈蓝天,笑了笑,又闭上了,还是念诗时那副语调:“且等等,好么?花儿们尚未准备好。”
这时一阵秋风过,把吊床吹得左右微微晃,阳光是失去了热度的柔软的明亮,被随风而动的浓厚树荫切割成无数活泼跳动着的碎片,在安静地闭着眼的霍炎的红衣上忽明忽暗,使他忽然散发出一种宁静致远的气质来。
动与静,光与影,蓝天与绿树,阳光与清风。秋天的午后。还有,披着阳光碎片安然小寐着的霍炎。
她忽然很喜欢这样的构成。
纯粹。干净。清爽。沁人心脾的光明。不可捕捉的自由。
霍炎听到了夏华轻轻碎碎的笑声,却什么也不动作,只除了一声带着懒散调调的:“笑什么?”
“你有钱么?”
“……”这怪胎又想到什么了?霍炎的眉头皱了一下,可还是懒得动作。毕竟感觉如此舒服的时刻,对他而言,并没有很多。
过得一阵,才听得他说:“ ‘有钱’是怎个衡量?我只知我从不缺钱,也不会缺钱。”
夏华的笑声更大了些。
“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开了条眼缝,去看那个忽然抽风样的女人,不曾想眼缝里钻进的笑颜,足以占据他全部视线。
简朴小巧的白石凉亭里,她闲逸倚澜而坐。右手撑澜托腮,左手轻握书卷。绿浓树荫剪秋阳,红颜倩笑生春光。
碧云天。白石亭。秋满乾坤。春满澜。
一袭静美至寂寞的红裳。
刹时间他心头一震,仿佛回到十年前那个白梅林。
酒后游林的他,迷失在繁花重云中,遇见乌发红衣落满白梅的小婉。
冬末春初时。少年挟醉游。香雪海。梅花精。
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朝露似的眼睛。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却是完全相同的感觉。
超出尘世的,立于绝顶的,至高至极而终至孤寂的美丽。
他的生命曾因遇见它而苏醒,因拥有它而鲜活,又因失去它而荒凉。
为何情难自禁?何必情深不悔?何苦执迷不悟?
他终于在此刻悟透玄机。
因为那是每个人生而存在于世的证明。
忽然他听到她笑道:
“这个世界属于您了。”
身家+美貌+永不缺钱=基本要啥有啥。这是夏华当时直接的想法。
她不曾设想,霍炎会对任何问题进行思辨。正如她那时还不曾知晓,每个人都有幻真千变的个性,而独有慧根者,可于弹指间将世事因果透彻看清。
霍炎当然不会知道她作甚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的,因此只思考他自己的。
“这般世界,我不愿要。”他微笑,清晰说来。
然后他觉得始终盘结心中的阴郁暴躁都瞬时消失了,继而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极度柔和却空虚的澄清。
一如那不再炙热却依旧明亮的秋日阳光。
一如那天苍野茫疾风劲草的漫漫荒原。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