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的心机日常》桃生十二

2、重生

　　“小姐！”
　　“小姐，您可别吓奴婢啊！”
　　少女急切的呼唤仿佛萦绕在耳边却又听不真切，白夏只觉得脑海中一症钝痛，连睁开双眼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她觉得十分费力。

　　眼前仿佛笼罩着一片迷雾，浑浊中却又透着几分古朴棕色。身体的知觉渐渐恢复，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想要大吼，想要打滚，想要把这疼痛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但是白夏却咬紧了牙关，手指嵌进身下的被褥里，额头冷汗直冒。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去关注身体上的疼痛，转而去思考现在的处境。
　　死亡的记忆是那样深刻，那一瞬间决堤的情感还充盈在脑海，真实得让人不敢去怀疑那是梦境——白夏确定自己是死了的，死于剧毒之下——她自己下的毒。

　　可活着的感觉也是真实的，白夏努力地吸气，猛然睁眼，入目便是略带几分熟悉的雕花床顶。她出嫁几年，便有几年未曾来过的地方。

　　白夏心中惊诧，便听到身边有少女惊喜的呼唤：“小姐醒了！快来人！小姐醒了！”
　　白夏转头，少女清秀的容颜映入眼帘，她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开口：“红玉？”
　　“小姐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红玉见白夏醒转，连忙拿起一边水盆旁的帕子，为白夏擦拭脸上的汗水，“小姐醒了就好，大夫说，醒了就没事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白夏疑惑道，突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了，自从得病以后，她总是咳嗽，嗓音咳得嘶哑难听，哪有现在这样宛如出谷黄莺的清脆。
　　“奴是小姐的婢女，不在小姐身边还能去哪啊？”

　　白夏打量着面前显然只有十多岁的红玉一阵沉默，红玉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表面上虽是主仆，私底下白夏却一直将红玉当成自己的妹妹，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因不忍红玉一个人孤苦伶仃，就让红玉自己择了个老实的嫁了。
　　如今在她面前的红玉，绝不是已经出嫁的人妇模样！

　　“红玉，你今年……几岁了？”
　　“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红玉惊到，眼中又含了泪珠，“红玉的年纪比小姐轻一岁，如今十六了。”

　　这么说，我现在是十七岁？！！
　　白夏心中大惊，熟练地翻身下床向镜子走去。
　　镜中人杏脸桃腮，明眸皓齿，正是十多岁花季少女的模样。
　　白夏不敢置信地触摸着自己的脸庞，十七岁，正是她与韩慕年私定终身的那一年。这个时候的白夏还没有坠马，她还能骑马，还能舞剑！

　　骤然重获健康的体魄，白夏取下墙上挂的长剑便往屋外走去。
　　屋外桃花开的正好，春季的风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拂过人的脸颊。
　　白夏拔剑，手腕转动挽了个剑花，紧接着，剑招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哪怕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有忘记过一招一式，她也曾意气风发过！
　　美人舞剑，剑风落花，花随剑舞。

　　红玉一下子愣在了屋门口。
　　今晨小姐在屋中休息，没由来的开始疼痛抽搐，吓得她赶紧派人去请大夫，一转头小姐却是一副意气风发的畅快模样，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那头几个粗使丫鬟带着医馆大夫匆匆来了。
　　白夏也不拒绝诊脉，上辈子她病怕了，如今重活一世，可不能再有分毫差池。
　　大夫只是号了个脉，便道白夏身体康健，无病无痛的。白夏心中略带着一股自豪感，那是当然，这个时候的她时常练武强身，比一般的闺阁女儿，要健康许多。

　　“小姐既然无事，那教习嬷嬷……”
　　白夏想起，当年她为了做个好妻子，特地求父亲寻了个在宫中伺候过的教习嬷嬷，来教她形容举止，为了学礼仪，可没少吃苦头。
　　“不学了！”白夏斩钉截铁道，“给那嬷嬷包些银子，让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小姐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将来相夫教子吗？”红玉问道。
　　白夏已经想明白了，白夏就是白夏，不需要为了讨好他人而改变自己，现在她需要讨好的，只有自己：“相个大鱼头的夫，教个什么鬼的子！红玉，我要出去玩！”
　　前世的她，可是许多年没有外出玩过了。

　　安国公夫人早逝，安国公没有迎娶续弦，国公府内，一向由安国公亲自做主。白夏估摸着现在安国公该在皇宫中还未下朝，府中无老虎，正轮到她白夏称大王。

　　“小姐，您忘了前几日韩将军递了拜帖，今个就来吗？”此前回到燕都后，白夏与韩慕年并没有在外头表现得太过亲近，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传出去于名声不好，但红玉作为白夏的贴身侍女，是清楚白夏的心思的。

　　“那个空心大萝卜来关我屁事！”白夏毫无仪态可言的翻了个白眼，她不去捅死韩慕年就已经算不错了，前世债前世了，今生她就想开开心心的活。
　　“他要来就让他来，他要等就让他等。”

　　红玉虽奇怪小姐为何性情大变，却也不敢多话。

　　哪怕是多年过去了，这些最鲜活的记忆都不曾褪色。白夏自衣柜中翻出一身轻便的装束，再让红玉为自己挽个英气十足的发髻。
　　女扮男装什么对白夏来说有点难，红玉没有那么高超的化妆技术，她白夏也没男人那样宽阔的身板，倒不如做个春日逛街的女郎来得自在。

　　唐国民风开放，不兴将女子拘在家中，因此街上的女郎数量也不少。

　　白夏出了府，就如同蹦出石头的泼猴，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哎呦这种糕点上辈子好久没吃到了，多买点。哦吼这面具做的真好看，买来玩玩……白夏一路吃一路买，步伐飞快，只叫后头跟着的红玉急得大喊：“小姐慢些、小姐！”

　　“夏夏？”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白夏挥舞着糖人的手陡然僵住。
　　那是她听了十年的声音。
　　她僵硬地转身，剑眉星目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跑出来了？”韩慕年笑道。

　　“韩将军。”红玉连忙行礼，又慌慌张张地把白夏手中拎着的大大小小的玩意都接过去。
　　真是冤家路窄啊！
　　白夏挑眉：“怎么，这路你开的，我不能走？”

　　面对着态度冷淡的白夏，韩慕年微微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夏一看到韩慕年就没由来的暴躁，距离她醒来也不过过去了半日，代表着距离她上一次杀死韩慕年，也不过过去半日。
　　上一世的回忆涌入脑海。那些曾经美好的，通通被后来一张又一张女子的脸碾碎，只留下满腔的愤怒。但白夏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那个负了她的韩慕年，已经用生命付出了代价。她只希望以后与今生的这个韩慕年再无瓜葛。

　　“韩将军莫不是得了封赏便目中无人了，连国公府小姐的路都敢拦！”白夏见韩慕年久久不语，一把推开了韩慕年向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韩慕年依旧愣在原地，他不明白恋人为什么突然对他怒目而视，心中只觉得落寞寂寥。

　　“青云，那是哪位国公家的小姐？”街边茶楼之上，有位一袭白衣的年轻公子，正悠闲地坐着喝茶，将白夏与韩慕年方才地争执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回公子的话。”白衣公子身边的小厮恭敬弯腰，“瞧着像是安国公府的独女。”
　　白衣公子微微点头：“安国公家的，脾气倒是像她父亲。你说要是把她送进九王府，九哥会不会不得安生。”
　　青云不敢回答，他的主子是个王爷，但眼前的人亦是个王爷，随意谈论皇家的婚嫁，一不小心就要身首异处：“青云不知。”
　　“罢了。”白衣公子挥手，“你既已将九哥的话送到了，就快些回府吧。九哥眼盲，旁人怕是没你这么尽心伺候。”

　　那一头白夏推开了韩慕年，却觉得好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便拎着大包小包，气鼓鼓地回了国公府。
　　刚一回府，就有小厮迎上来：“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国公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白夏顿时紧张起来，算起来，前世她也有一两年没见过父亲了，当初是她执意嫁给韩慕年，之后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病重且过得不好，一直憋着一口气未曾相见。

　　“父亲……”白夏进了书房，一见到安国公那伟岸宽厚的背影，不由得眼圈微红，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
　　“怎么了？”安国公白怀信感觉到女儿情绪的起伏，皱眉问道，“你一大早就溜出去玩，怎么玩着玩着还能把自己玩委屈了？”
　　“哪能啊，女儿才没委屈呢！”白夏连忙调整情绪，前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只需要珍惜眼前的时光，“女儿只是想爹爹了。”

　　白怀信：……
　　昨天晚上还坐在一起吃晚饭，一晚上不见就想成这样？
　　安国公只觉得一阵无奈，但女儿已经长大了，有点自己的心思也无妨，只要别失了分寸就好：“过几日皇后要举办花宴，各府的女眷都会前去，宫里也差人给你递了请帖，你去不？”
　　皇室饮宴，收到请帖的哪有敢不去的道理。但安国公却是兵多气粗，去与不去，全看自家女儿乐不乐意。

　　白夏却是哭笑不得，她哪敢不去啊？要是不去，不明摆着落皇后的面子，说我们安国公府拥兵自重蔑视皇家吗？
　　“去，当然去。”
　　印象中这就是一次普通花宴，因为春天御花园的花都开了，皇后叫上一大群命妇闺秀，好显摆自己园子里养的奇珍异蕊。其实白夏已经忘记了这次花宴发生过什么，十年前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但没印象就是最好的印象了，代表着这一次花宴必定没有要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