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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杀夫 ...

  •   冬至岁末,节庆的喜气充斥着燕都的角角落落。
      白夏坐在雕花木床上,静静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她的剑已经许久未曾出鞘,盔甲上也落满了灰尘——毕竟她已嫁作人妇,不复青春年少。

      这剑曾经也是饮过血的,白夏的父亲,是当今圣上亲封的辅国大将军,世袭安国公。白夏十六岁的时候,年轻气盛,吵着闹着要上战场。安国公对女儿疼爱非常,虽答应了白夏,却勒令不得离开营帐半步。
      那一战,敌军奇袭我方大营,白夏哪里还能安安静静地待在营帐里,披甲便与将士们一同御敌,也就是在那一战,白夏认识了她如今的丈夫,他父亲帐下的昭武校尉韩慕年。

      他们也有过美好的回忆。
      一起赏花、郊游,在中秋的圆月下互诉衷肠,在元宵的大雪中嬉笑打闹。
      “以后每一个元宵节,我韩慕年都要与你一同度过。”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举案齐眉过完一生。

      直到白夏二十岁那年,彼时她的丈夫已经是宁远将军,可以独自率军镇守边城。那一年,突厥来犯,边城被围,白夏仗着女子身量小从城后狗洞出逃,一路快马送军情往周围城池求援。军情送到,白夏心忧边城的丈夫,却在赶回途中不慎落马。
      那一战,唐国大胜,韩慕年安安全全升了官,白夏却因为坠马,留下了无法医治的病根。
      她再也握不稳剑,骑不了马。

      “夏夏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将军夫人,你不能握剑了,今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当时她的夫君说,他会成为她的剑,她的盾,她一辈子可以依靠的港湾。

      韩慕年的官职高了,边境也太平了,就回到了燕都任职。
      渐渐的,白夏感觉到,她的丈夫变了。
      当他见过了燕都的烟花柳巷,安静端坐的白夏就显得那么索然无味。白夏不像燕都的名门闺秀那样温柔解语,也不像其他府中的贵妇人一般姿态优雅。他开始夜不归宿,开始沉溺酒色,开始一步也不踏入他与白夏两个人的卧房中。

      白夏病了,就在韩慕年第一次将勾栏的女人带回家的那一天。
      那本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元宵佳节。
      那一天的雪太大了,白夏在房门口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韩慕年来。新病旧伤一同爆发,白夏成了个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她病得太重了。

      白夏将擦好的剑收入鞘中,今年,她二十六岁。
      若是十六岁的白夏,怕早已将韩慕年捅了个对穿。

      白夏去了柳云儿的暖阁。
      柳云儿是韩慕年新带回来的姑娘,听说是在路边卖身葬父,被韩慕年看见买下。韩慕年心疼她身子弱怕冷,就命人不要钱似的烧着这阁里的地龙,生怕柳云儿冻着。
      白夏去那儿,不过是因为韩慕年只去书房和其他姑娘的院子,许久没有来过她的卧房。

      她推开院门,看见柳云儿和韩慕年正像小孩似的打雪仗,那柳云儿十多岁的年纪,笑容明媚,脚步轻快,一如当年十六岁的白夏。
      韩慕年看见她来,皱眉道:“今天雪大,你身子又不好,乱跑什么!”

      “今个上元,我亲自为你做了元宵,韩郎不来尝尝吗?”
      她已经六年未曾喊过他韩郎,自从韩慕年从外面带女人入府,白夏就再也没喊过这个代表他们美好过去的称呼。其实她知道如何让韩慕年动容,但她不屑,她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如何能做出与勾栏女争风吃醋的事。
      一开始,她是相信自己的丈夫始终忠于自己,故而不争,如今,她已经对韩慕年失望透顶,不屑争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哪值得夫人亲自动手。”韩慕年的神色逐渐缓和,他走到白夏身边牵起了白夏的手,二人一同向主屋走去。
      “下人做的,哪有自己做的尽心呢。”白夏对着韩慕年露出了笑容,她笑得是那样温柔,以至于让韩慕年错以为她变回了曾经得那个白夏——那个义无反顾地深爱韩慕年的白夏。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韩慕年对白夏,不是没有感情的。自从他带别的女人入府,白夏就不再对他笑了。可燕都的高官之中,又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偏偏白夏就是那样气量狭小,连几个妾室都容不下,整日冷着脸让他难堪。
      好在如今白夏终于对他主动示好,等明天他就把其余的妾室都送到偏远点的后屋去,好叫白夏眼不见为净,今年冬天冷,也该多给她送几件皮氅。

      两个人虽走在一起,却各有各的想法。
      主屋离暖阁不愿,两人进了主屋在桌旁坐下,只见桌上放了一盘晶莹剔透的元宵,个个小巧玲珑,浑圆饱满,如同天上光辉清冷的满月。
      白夏挥退了一众仆从,用银勺盛起一个元宵,放到韩慕年身边的小碟子上,“韩郎,尝尝我的手艺吧。”

      韩慕年吃了口元宵,芝麻的香气在嘴中扩散,配合着白夏的微笑,只觉得分外香甜。
      但白夏却是轻轻咳了起来,冬日里的咳嗽,本事再平常不过,可白夏咳完,那掩唇的帕子上,赫然是鲜红的血。

      “我明日去请宫里的太医为你诊治。”
      白夏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又一个地为韩慕年添上元宵,她看着韩慕年一口气吃了许多,笑得愈发开心了。
      一个两个,白夏数着韩慕年吃了十个之后,猛地将汤匙摔倒地上,神色突变:“韩慕年你个狼心狗肺的草包玩意,我当初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么根萝卜。你当初不是发誓要和我同生共死吗?我早就让太医看过了,我快死啦,那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面对白夏的破口大骂,韩慕年陡然愣住。
      此刻的白夏仿佛恢复了以前的朝气与活力,如同一轮初升的明日,熊熊燃烧着自己,那是白夏对曾经青春活泼的自己的祭奠,亦是她的回光返照。
      紧接着,韩慕年只觉得一阵剧痛自腹中袭来,张口,黑血自喉中涌出沿着嘴角滴落。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啊?”白夏凑近韩慕年,她明亮的眸中闪烁着愉悦的光泽,“不过是些毒药罢了,我只是帮你完成你的诺言而已。”

      韩慕年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白夏一把捂住韩慕年的嘴,也不管血污弄脏了衣袖:“不用谢不用谢,咱俩谁跟谁啊,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白夏感受着手底下的气息减弱,感受着曾经有力跳动的脉搏归于寂静。她的丈夫,与她成亲十载的男人,终于死了。

      “咳咳……”白夏又开始咳起来,这一次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的内脏都咳出来。
      “这病可真磨人啊。”白夏拿起汤勺,缓缓将元宵送入自己口中,“是该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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