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冷感

4、偷心

　　男人掐掉通讯器，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
　　然后站起身拾掇拾掇，看了眼如同死尸的王选，迈步走了出去。
　　故意拐几圈后在角落的实验室门口站住脚，提气开始喘，做出副马不停蹄的着急样子。
　　大踏步开门进去，也真是人未到笑先闻：“您亲自到？什么事这么紧？我刚从三区接过来那个，档案您看过没，有可能……”
　　坐在主控席上的人捻着大拇指上仿琥珀的物质戒，翘着腿以大佬之姿示意他闭嘴，下巴往面前庞大的透明皿一扬：
　　“看看，别人我不放心。”
　　白大褂男人露出个了然的笑，上前接手了不断调适更新的数据。
　　片刻后他颇为疑惑地皱起了眉，反复确认着正在隔离皿里不断扩散的黑色物质。
　　常温，常态，没什么异样。
　　“……这不对啊。”他喃喃道：
　　“怎么一点活性都检查不到……”
　　话音未落探测仪就爆了表，电流冒出滋的一声吓他一跳，然后屏幕显示上的活性数据就停在了一个超高的水平。
　　男人瞠目结舌。
　　主/席位敲着椅把的手指顿了顿：
　　“怎么回事？”
　　“呃，大概是仪器反应迟钝了。”
　　男人一边故作轻松地回答一边继续操作，努力压下心头的诡异感：
　　……奇了怪了。
　　他刚觉得不对劲，数据就给变了。
　　就好像，这团东西，搞得懂他在想什么。
　　“开什么玩笑……”
　　他自嘲道，一团纯物质体，怎么可能会有意识。然后在操作台上一敲，调出了物质纯度评级；
　　看清楚数据后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
　　主/席位上的大佬见他表情复杂，也紧张地拧紧了眉。
　　“特A！”
　　“转化率93%！”
　　男人难以自控地大喊道：
　　“你那经过提纯浓缩的戒指也只有87%！”
　　“说我听得懂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
　　男人不着痕迹地换回了敬称：
　　“就像您面前的咖啡，最高级，最为浓郁。”
　　“所以？”对方愣了愣，矜持地笑起来，眼角还是勒出了几条微不可察的纹路：
　　“黑市来的东西，告诉我没做亏本的买卖。”
　　“何止――”
　　男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脸上是科研家独特的痴迷和癫狂。
　　“您的理想将要实现！这样的纯度，可能足够拟化一颗心脏！”
　　一颗能够支撑全身上下直至神经末梢供血循环、永生不息的心脏。
　　大佬原来还没明白科学家的傻乐，这会儿总算是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显然他被哄得十分舒服，良久的无言后发出一声愉悦的喟叹，放松服帖地靠在了椅子上。
　　永生不息啊……
　　从此摆脱疾病与衰老。
　　成为神。
　　这位大佬先有了神的矜贵，闭着眼轻易地下达了命令：
　　“那你在等什么？把它料理出来。”
　　―――――――――――――――
　　王选被遗忘在了实验台上。
　　他在这儿待了有多久？
　　一秒，两秒。
　　像静脉注射的针筒，慢慢地被抽空。
　　整个实验室充斥着窒息的安静，王选不确信自个是否还有呼吸，但他能听见胸腔里面的鼓噪。
　　艰难又顽强，震彻骸骨。
　　右眼估计是废了，眼前一片黑。
　　瞳孔中心倒是没痛觉，但等扎得深了，那种连着大脑神经的刺激，硬是让王选忽略了绞成一团的内脏。
　　这居然还让他缓过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他现在精神无比警觉，灵魂像是出离了□□，仅剩的左眼盯着惨白的天花板，映着仪器一闪一闪的光明明暗暗。
　　哎，王选……
　　他自言自语地说；
　　你执着个什么劲啊？
　　活着也是个废人了，不如早点歇吧……
　　一会又骂自己：
　　妈的大仇未报呢还，现在就想闭眼？
　　那也太窝囊了哎……
　　活着啊，都撑到现在了；
　　不活着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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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半天王选也有点吃惊，他不知道不甘能带来这么大野心。
　　都不太像他自己。
　　―――――――――――――――
　　实验室这边已经乱成了煮开的一锅粥，操作台警报自刚才就响个不停，为数不多的人看着乱码的屏幕一惊一乍。
　　大佬从椅子上弹起来，神情警惕而不悦。
　　“怎么控制不了……”
　　白大褂男人擦着汗，眼角直抽抽。
　　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深重，他亲眼看着不受控的操纵杆开始自我活动，然后在连接处凭空出现了一只机械手。
　　“拟化？！活体！怎么回事？不是被剥离了吗？”
　　男人声嘶力竭的质问被隔离玻璃的炸裂声打断了。
　　操纵杆被机械手推动着与玻璃产生共振导致其碎裂――极其聪明的反杀。
　　活体出逃，能力未知。
　　“跑！跑！躲起来！”
　　恐惧面前一切体面都不复存在，所有人窜起往门口拥挤，像溃巢的蚂蚁。
　　白大褂男人按响了护卫军的召集警报，一边掩护茫然失措的大佬向外撤离。
　　他突然站住了脚，回头看着不断弥漫的黑暗，绝望地发现：
　　没用啊。
　　这只是一团无实体的物质，真正的不死不灭，什么样的物理打击对它都没用。
　　他站立着直至黑暗吞噬了他，身边的人发出凄厉的尖叫然后卡在了喉咙。
　　……
　　……
　　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尴尬了。
　　黑暗碾压过他们，也无视了他们。
　　仿佛在说，傻眼了吧，垃圾玩意，你们还犯不着我动手。
　　这才是最高级的蔑视。
　　男人无助地看着黑暗袭击并吞并其他的实验室，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东西的目的。
　　这儿是delta啊，大量暗物质的聚集地。
　　等这个玩意吸收够了足够多的物质能源，怕是能直接毁掉整个区。
　　纵使知道又怎么样，它根本不屑掩饰自己的目的。它慢悠悠地吞噬了整个区域，像不打招呼提前到来的夜晚。
　　男人在屏幕的光熄灭之前瞄了一眼：
　　午时三刻。
　　白昼永夜。
　　―――――――――――――――
　　哎，等会儿……
　　王选有点懵B。
　　他左眼也瞎了还是怎么？
　　他怎么觉得这地方越来越暗了。
　　心里莫名其妙深深切切地压着一股危机感，连心跳都变得小心翼翼。
　　四周空无一物，但又好像有什么在潜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袭击了他，就连之前被押上刑台，他也算得是毫无波动还有余力冷笑；
　　……那这是怎么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妈的。
　　王选听见了自己的呼吸；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得活着。
　　他得活着。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居然调动了早就失去知觉的手，手腕左右拧着，想挣开缚住他的枷锁。
　　他还没到死的时候，他得活着！
　　王选上身猛地一仰，又被腰上的铁箍扯住往下砸，砰地一声。
　　反反复复。
　　没有痛感，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活。
　　―――――――――――――――
　　【知道了】
　　【别吵】
　　？？？
　　啥玩意？
　　王选一凛，确定那声音是从自己脑子里钻出来的，语气还颇有些烦躁。
　　……什么鬼东西？
　　此时四周已经完全落入了黑暗，仪器的光被粗暴地熄灭。王选的手腕一空，制梏给解开了。
　　王选双目不能识物，但感觉有东西正看着他。
　　奇了怪了。
　　要是别的什么人敢这么盯着他，王选能隔应死，可他现在竟然不怎么排斥。
　　王选想开口，但条件有限，干脆试着用脑电波传话：
　　【喂？说话说话】
　　干完觉得自己真他妈傻逼。
　　果然也没啥玩意理他，半天后才又感觉不对：
　　有东西在往他胸口里渗。
　　老王这会儿反而不挣扎了，也不是妥协，就是估计反正也干不过，不如死得安详有尊严点。
　　听起来像有点毛病，不过这世上是有人不追寻光明，倒向往黑暗的。
　　黑暗里多安静啊。
　　仿佛这世上除了你就没别人，放肆哭放肆笑，不用注意言行举止，干什么都无所谓。
　　没等王选想完，有什么突然拨动了他的心脏，带着点犹疑的试探。
　　王选胸腔里的器官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充盈的物质将那它包裹起来，像温床。
　　有点痒。
　　等那东西搞完这一切，没半点解释地、风一样地滑走了。
　　哎……
　　靠。
　　王选还想挽留什么，结果精神一松，直接失去了意识。
　　―――――――――――――――
　　天色重新白了回来，整个区乌烟瘴气每个人一脸懵逼。
　　暗物质被刚才那玩意洗劫一空，这一年半的收成也就不剩啥了。
　　连大佬手上的戒指都没放过。
　　匍匐在地的大佬脸色铁青，爬起来辞色俱厉：“几个小时……几个小时！！”
　　“军队没半点动作？！它的大脑呢？为什么在进入玻璃皿前没有分离？！”
　　“……不。”
　　白大褂男人精神恍惚。
　　“它没有大脑。”
　　“它就是物质，它就是意识。”
　　“它就是力量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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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是个偷心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