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为后》赵撄宁

16、秋凉

　　姜姝回到椒房殿时，全福已经带着萧旭今日突然想起的那副通体碧绿不见半分瑕疵的玻璃种翡翠玉镯子等候多时了，见姜姝回来了，赶紧笑呵呵地迎上去。

　　“娘娘，圣人今日去昭仁殿看望太后时看见崔充容手上的玉镯子颇为精致，便想起内库里还有这么件贡品，特意着奴婢给您送来。”

　　“福公公且代我谢过圣人，这对镯子，我很喜欢。”姜姝笑盈盈地从沉香木雕祥云纹的盒子里取出了镯子戴上，翠色更衬得皓腕凝霜雪，珠玉相接的脆响极为悦耳。

　　“娘娘喜欢便好，奴婢这就回建章殿向圣人复命了。”全福脸上笑意愈浓。

　　“莲蕊，送福公公。”

　　莲蕊领命，在将全福一行人送出椒房殿外后递给全福一个装了满袋金珠子的荷包，全福哪里敢收，刚要推辞，莲蕊便道：“还请公公莫要推辞，公公自然不缺这点东西，权当是我们娘娘怜惜小黄门，且收下拿去喝点好茶吧。”

　　全福顺着莲蕊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一众小宦官，依言收下了荷包，冲着身后的小宦官们说：“还不谢过贵妃娘娘和莲蕊姑娘？”

　　“小的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莲蕊姑娘。”

　　莲蕊侧过身子避过了小宦官们的礼，目送全福一行人走远，方才回到椒房殿内。

　　“娘娘，叶婕妤今日来过。”宛娘将玉梳捧给姜姝，看着姜姝给新茶梳毛。

　　“她来做什么？”姜姝给新茶梳毛的手一顿，没有抬头，继续给新茶梳毛。

　　“叶婕妤说，要见娘娘。”

　　姜姝轻轻笑了笑，把玉梳递给宛娘，让新茶自己跳下了软榻，这才抬手理了理衣袖，口气平淡，“不见。”

　　莲芯和莲蕊皆低头暗笑，她们打小就跟着姜姝，自然知晓姜姝是什么脾性。姜姝在贵妃之位上待了两年有余，跪在姜姝脚下殷殷恳切地说愿效犬马之劳的嫔御就没有断过，叶婕妤或许比先前那些要多点分量，但在姜姝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婕妤来时，娘娘不在椒房殿，叶婕妤等不住，便转头去了千秋殿。”宛娘补充道。

　　“她去找皇后了？”姜姝略有诧异。

　　“皇后与叶婕妤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叶婕妤走时，还得了皇后赏下来的两匹锦缎，锦缎上的纹样皆是海棠。”

　　海棠，花中贵妃。

　　姜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皇后就是皇后，自己爱惜羽毛不肯轻易跟妃妾计较，借力打力的法子倒是用得顺手极了。这么看来，王皇后是要开始扶持叶婕妤了啊，也不知道这逼于无奈才结成的联盟有几分可靠呢。

　　“秦树，最近可有什么关于叶婕妤的事儿？”新茶正朝着层层叠叠的纱帐伸爪子，姜姝抿着嘴笑了笑后，看向了一旁抱着拂尘的秦树。

　　叶婕妤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她会找上门来，定然是有所图，姜姝虽并不打算如了她的愿，且叶婕妤应该也已经不需要姜姝做什么了，但也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回娘娘的话，叶婕妤的弟弟前两日与人争一清倌人，出手过重，打得人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对方父亲也是个官，还比叶婕妤的父亲要高两级，京都府的府尹大人正头疼呢。”秦树作为椒房殿的内侍总管，领着正五品的俸禄，享着姜姝的带来的好处，自然是耳聪目明，机敏灵巧，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姜姝想知道的，他都知道。

　　京都府的府尹曾经是姜氏门人，也难怪叶婕妤率先就找上了姜姝，姜姝眉毛一挑，合着她被萧旭扣在建章殿这两个月里还真发生了不少事，若有所指地提了句：“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秦树低眉顺眼地答了，绝口不提该知道的都是谁。

　　“你很好，秦树，对了，你家里那个豆腐店生意可好？家中父母可还习惯这京都的日子？”

　　“托娘娘的福，奴婢一家都好。”提及家人，秦树说着就要下跪叩首，姜姝赶忙示意宛娘搀起秦树，不让他行这般大礼。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秦树你莫要这样多礼。”

　　秦树起身垂眼看着姜姝，不过二九年华的女子锦衣华服云鬓花颜，正是这宫中女人最为常见的模样，可秦树却仿佛看到了先帝在时的姜姝。那时的姜姝还被人唤作“姜小娘子”，秦树也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黄门。

　　那个时候的后宫比现今要乱得多，无权无势的小宦官被人欺负再是正常不过了，宫里虽不兴打人，各种刑罚却都比挨顿打要难捱得多。秦树永远都记得他十四岁那年在冰天雪地里罚跪时，路过的姜姝递给他的热乎乎的手炉。

　　姜小娘子当时才六岁，秦树也不指望金尊玉贵的小娘子能记得他这样一个被她随手施予了一点温暖的小小宦官，本以为这手炉之情也就永远埋在心底了，却不曾想今圣却把姜姝给迎进了宫，姜小娘子成了贵妃姜氏，秦树则因为做事认真，侍主忠心而被萧旭给了姜姝。

　　“说到豆腐，奴婢让小厨房准备了鸡丝豆腐脑，娘娘待会儿可要用一点？”莲芯温声询问。

　　“嗯，今日晚膳倒是可以简单些，建章殿的膳食虽好，久吃总觉得腻。”姜姝点头应了。

　　太后病重，哪怕这个太后既不是皇帝亲娘，也不是皇帝养母，皇帝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沉迷于后宫，不然只怕萧旭又得挨几百本奏折的骂。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萧旭今晚不会踏足后宫时，萧旭来了椒房殿。

　　萧旭到时，姜姝刚刚卸了钗环粉黛准备就寝。

　　“旭哥哥？”姜姝在镜子里就看到了逐渐靠近的绣了金龙的赤色衣角，转身相迎之时眼里仍是又惊又喜的情绪。

　　“阿姝。”萧旭唤了姜姝一声就将姜姝揽进了怀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好像满身疲惫，高大的身躯微微低下，温热的吐息萦绕在姜姝的耳际。

　　心知萧旭多半是因什么事不好处理而苦恼，姜姝朝着莲蕊使了个眼色，莲蕊会意地领着一众宫人退下。

　　“旭哥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与我听听？”

　　萧旭搂着姜姝在榻上坐下，长叹了口气道：“太后说她有一侄孙女，年纪长二皇子两岁，自幼玉雪可人，堪为皇子妇，又说大皇子娇惯太过，惟恐他日酿成大错，请封大皇子为临平郡王，择日携母妃郭氏就番。”

　　崔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她想保住崔氏嫡系一脉，所以给自己的侄孙女和二皇子做媒，又担心淑妃不快，于是便出手替淑妃惩戒大皇子和德妃，以图淑妃对这门婚事的不反对。

　　如果萧旭不愿意，想来已经干干脆脆地回绝了太后，而不是觉得这件事难办而纠结。姜姝暗暗揣摩着萧旭的心思，猜想他是有些忧心大皇子，毕竟大皇子年纪尚小，早早就番，到了封地上去可就更没人管得着了，再加上崔家小娘子年纪也小，哪里看得出适不适合做王妃啊。

　　思索再三，姜姝才开口道：“不若先将崔家的小娘子接进宫来让贤妃姐姐教养着，且先过些时日看看合不合适，大皇子则可先封国公，将太傅等一众班底配齐，年长些后再晋为郡王，带着德妃姐姐一起就番。”

　　萧旭握着姜姝的手，认真考虑起了姜姝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