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为后》赵撄宁

15、情义

　　萧旭是一个不会让美色耽误了政事的皇帝，留在建章殿的姜姝在一旁为批阅奏折的萧旭研墨，折子批了大半也不见萧旭侧首看她一眼。姜姝对此已经习惯了，心不在焉地继续研墨。

　　姜姝心不在建章殿，她想到了一些东西，需要遣人去查探证实，然而萧旭却不容拒绝地将她带到了建章殿。姜姝身为四妃之首，出身显贵，姑母又曾在先帝一朝为后，手里有些得用的人，可再是得用，她也不敢明晃晃地在建章殿用。

　　萧旭总是让姜姝唤他“旭哥哥”，只要姜姝说他是她的郎君他就欢喜，可姜姝却时时刻刻都记着进宫前祖父的话——圣人就是圣人。

　　大皇子推大公主下水一事，德妃和大皇子倒了大霉，淑妃损失了自己的爱女，虽侥幸得了圣宠，可对于淑妃来说，圣宠哪有女儿重要？若是旁人，姜姝还会思量一下是否是苦肉计，可淑妃是什么脾性，姜姝就算看不清十分，也拿得准七分。淑妃为了一双儿女可说是殚精竭虑，担心自己不得宠会累得儿女被轻视，又担心自己太得宠会令儿女遭嫉恨，姜姝进宫之时，淑妃的欢喜真心实意，姜姝明白的，在她进宫之前，有一双儿女还有几分薄宠的淑妃着实打眼，有她这个盛宠的贵妃在，淑妃也能松快许多。

　　淑妃不会做这样的局，这局又明显是冲着德妃来的，那便只能从德妃得罪过的那些人入手。姜姝细细地在脑子里将德妃得罪过的人过了一遍，不由得赞叹起了德妃得罪人的本事，尽管德妃得罪过的人不少，但一番计较到最后，做得起这个局的竟只剩下叶婕妤一人。

　　德妃明晃晃地打了叶婕妤的脸，叶婕妤若是一点还击都没有就真的是白让人看笑话了，叶婕妤显然不是会让人白看笑话的主儿，她有胆气和崔婕妤对上，也就不会怵德妃。这局也不算难做，只要能鼓动大皇子几句，德妃自然就会入局，凭叶婕妤的本事，想来也不难。

　　这个猜测很合理，但却没有证据，姜姝不怕没有证据，叶婕妤根基浅，做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甚至都不用她留下痕迹，只要姜姝想，姜姝就能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又或者，不需要姜姝出手。

　　大公主身死，最痛心的莫过于淑妃这个亲娘，萧旭虽也痛心，但转身依旧能拉着姜姝的手唤她“阿姝”，哄着她让她给他生孩子。

　　姜姝打定了主意回神之际，恰巧撞上了萧旭向她看来的目光，姜姝眨巴眨巴眼睛，垂首笑了起来，从萧旭的角度看去，当真是温柔娇美至极。

　　“阿姝在想什么？”萧旭的折子已经批完了，抬手将姜姝拽进了怀里，他低头嗅着姜姝脖颈间的香气，温声问。

　　“我在想，我们若是有了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姜姝红着脸缩在萧旭怀里，看向萧旭的一双美目似是淬了天上的星辰一般闪着光。

　　萧旭几乎是立时间就觉得自己心底软了一片，他的阿姝在同他说他们的孩子，这让萧旭深感欢喜，他抱着姜姝，声音里含着足足的笑意，“都会有的，我们会儿女双全的。”

　　“好。”这是萧旭在姜姝进宫后提及子嗣话题时，姜姝所应的第一声“好”。

　　这一声好让萧旭将姜姝留在了建章殿整整两个月，也让姜姝被前朝那些硬骨头御史骂了整整两个月，萧旭也没落下，一个妖妃，一个昏君，两个人一起被骂了近千本奏折。最终还是崔太后救了被骂的二人，崔太后病了，还病得很重，萧旭把姜姝放回了椒房殿，自己则带着皇后去了昭仁殿给太后侍疾。

　　皇帝当然不可能真的留在昭仁殿为太后侍疾，皇后亦是，寻常人家尚且知道内宅主母的重要性，后宫里皇后的重要性自然也是不需多言。崔太后不是不晓事的人，她前些日子里虽然昏招频出，但冷静下来，脑子也还是清醒的，她不要谁侍疾，尽管萧旭对她是真有几分关怀在的。

　　萧旭从昭仁殿出来就拟了诏书让王皇后用印，晋崔婕妤为充容，命其与贤妃一同前往昭仁殿为太后侍疾。

　　姜姝知道这道诏书时正在淑妃的安华殿里同淑妃闲话，淑妃搂着二皇子说姜姝盛宠如斯，日后福气只怕难以想象，姜姝只是笑笑，还来不及回话，便见安华殿里的女官芙蓉进来禀告圣人的旨意。

　　淑妃搂着二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姜姝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是萧旭在还崔太后当年的情。

　　“我在建章殿里待了两个月，也不知这宫里有没有新鲜事，当初颇得圣眷的叶婕妤如今如何？”姜姝挑了挑眉，语气轻松。

　　“还能如何？皇后娘娘行事公正，好歹是个婕妤，该有的都有。”淑妃倒是有些意外姜姝会提起叶婕妤这么个人。

　　姜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认认真真地看着淑妃，面容严肃，语气也严肃，“玉娘唤我一声母妃，我舍不得她就这么去了，我有一猜测，但回宫两月却不得空闲去查探，如今说与姐姐，还望姐姐莫怪。”

　　淑妃一听姜姝提起大公主就敛了神色，立时将二皇子交给乳母抱走，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姜姝，几乎一字一顿地说着：“愿闻其详。”

　　“叶婕妤并非宽和之人，当初被德妃落了面子，阖宫都看了笑话，叶婕妤却一直隐忍不发，行宫一事，大皇子与德妃罪有应得，可大皇子却为何会偏偏相中了芙蓉水榭？”姜姝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淑妃陷入沉思的模样。

　　“我且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要看姐姐自己了。”

　　“好，我就不送你了。”淑妃再抬头的那一刻，姜姝就知道，淑妃已经信了她的猜测，哪怕她们都无凭无据。

　　“那我告辞了，兰姐姐。”姜姝起身离开，行至庭院里的步撵前时耳边竟隐隐约约地响起了压抑的哭声，姜姝回头向殿内望了眼，终还是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