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为后》赵撄宁

14、回宫

　　到了晚间，姜姝终于弄明白了萧晓下午的来意。

　　齐国公有一幼女，年方十五，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好年岁，却不知这小娘子哪根筋搭错了，不过在节庆宫宴上远远地看过萧旭几眼，竟就一门心思地非君不嫁了，家里相看了好些门当户对的小郎君都入不得这小娘子的眼。齐国公和夫人疼小女儿疼惯了，这会儿想的居然不是关起门来一通教训，而是想将小女儿送进宫。

　　萧晓身为长公主，按照大胤公主们的一贯作风，给皇帝送个小妾根本不算什么事，奈何萧晓这个长公主和萧旭关系略显尴尬，齐国公府上思前想后的，居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姜姝身上，想通过萧晓来令姜姝举荐国公府上的小娘子进宫伴驾，还说不论将来如何，总会感念姜姝举荐之恩德。

　　听了莲蕊打听来的消息，姜姝不由笑出了声，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可是懂得的。齐国公府上这会儿说什么不论将来如何，都会感念她举荐的恩德，等到小娘子一入宫可就不一样啦，若是得宠，固然是好，若是不得宠，只怕还会疑心是不是她在中间玩了什么手段。更何况，她又凭什么要帮齐国公府呢？她如今在宫中的倚仗也不过只是萧旭的恩宠，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倚仗亲手推出去？

　　入秋后三日，出宫避暑的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城，只这次回宫，少了出宫时满心欢喜、蹦蹦跳跳的大公主玉娘。

　　王皇后携了后宫众人前来迎接，却见御撵之上姜姝笑靥如花。

　　在场诸人俱是一愣，王皇后率先回过神来，恭敬地向萧旭行礼，身后一众妃嫔也跟着行礼，萧旭亲自扶了姜姝下撵，待姜姝站稳之后方才看向王皇后和一众妃嫔，淡然道：“免礼。”

　　立于王皇后身侧稍后的贤妃一丝眼风滑过王皇后微冷的面色，一时之间竟觉心情大好，这么些年来，王皇后素来是一副不把后宫妃嫔当回事的模样，仿佛她们这些妃妾通通不过是玩物，了不得就得圣人一时半会儿的兴趣。若不是场合不对，贤妃当真是想问皇后一句“娘娘可曾得圣人如此相待？”

　　在行宫时因大公主夭折一事，撇开处理政事时，萧旭大多数时候都在芙蓉水榭陪着淑妃。回宫路上，萧旭握着姜姝的手将姜姝带上了御撵，好声好气地哄着，姜姝也就乐得被他这般哄着，佯作吃醋生气的样子小声说了句“圣人是天下的圣人”，萧旭便一路哄着姜姝，一定要哄出一句“旭哥哥”来才罢休。

　　回了宫，萧旭也不肯放姜姝回椒房殿，姜姝是有命人锁上寝殿不让他进去的前科的，萧旭爱极了姜姝耍小性子的模样，却也会因见不到姜姝本人而苦恼，于是干干脆脆地把姜姝留在了建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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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殿里，王皇后将手中的青瓷茶盏狠狠地掼到了地上，这是她被册为皇后之后第一次这般恼火。

　　“贵妃好大的威风。”王皇后怒极反笑，平日里仿佛是庙里的菩萨一样的平和眉眼倒是鲜活了许多。

　　“娘娘息怒，莫为这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贵妃再是得意也不过只是妃妾，您才是这大胤堂堂正正的国母，谁都越不过您去。”佩玉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会意地上前去收拾了一地碎瓷片，佩玉则换了盏茶端上去。

　　“本宫是大胤国母，本宫却奈何不得一个小小妃妾！真真是笑话！”王皇后怒而拍桌，手腕上的赤金镶七宝手镯在案几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来。

　　王皇后如今年已三十，她长萧旭一岁，十七岁那年成了太子妃。初入东宫，不过有一郭良娣，郭良娣性子直，一身将门习气，不喜舞文弄墨，偏爱舞刀弄枪，并不得萧旭欢心，但看在郭氏的份上，萧旭每个月里总会去看郭良娣两三次。王皇后当时并不把郭良娣当回事，因为萧旭明显更喜欢她。

　　后来，淑妃沈兰入了东宫，王皇后也不怎么把沈兰当回事，因为沈家式微，沈兰也并非能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可沈兰还是在东宫站稳了脚跟，位分一升再升，从一开始的孺人做到了昭训，但因她极有分寸，王皇后自然也容得下她。

　　崔良娣进东宫那夜，王皇后失眠了一整晚。崔氏势大，崔良娣还是崔皇后的亲侄女，不仅是亲侄女，还是崔皇后接到宫里来亲手抚养长大的，崔皇后偏心偏得明明白白，崔良娣人还未至东宫，崔皇后的赏赐已经到了三批，那时还是太子妃的王皇后很清楚，崔皇后是在敲打她。

　　崔氏为崔良娣备下了十里红妆，明眼人都知这不合规矩，但却说不得。王皇后就看着自己的丈夫日日与崔良娣同进同出，看着崔良娣同各个世家的夫人娘子交好，看着自己的丈夫为崔良娣寻来各种新奇玩意儿。

　　王皇后当然不是只看着，若是只看着，崔良娣东宫专宠时日不短，缘何却无半分子嗣福分？王皇后初时只觉解气，后来又觉惶恐，生怕有朝一日会被发现，然而等到先帝去世，萧旭登基，盛宠一时的崔良娣却只被封了个贤妃时，王皇后就不怕了。

　　贵淑德贤并列为四妃，贵妃为首，贤妃为末，淑德二妃等同。王皇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知道了崔贤妃不足为惧，崔贤妃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往日的恩情顷刻间化作云烟，崔贤妃对萧旭连基本的应付都懒得，帝妃之间再无东宫时的恩爱。

　　王皇后本以为自己能和萧旭继续做表面夫妻，不恩爱，但也相互尊重，可萧旭偏偏就弄了个姜姝进宫来打她的脸，不，不是打她的脸，是打整个后宫的脸。民间都说后宫佳丽三千不及贵妃一人，王皇后却想笑，这后宫佳丽哪一个不是萧旭自己选上来的？他倒是说舍下就舍下，留一堆烂摊子等着她这个皇后来收拾。

　　王皇后越想越气，气到最后竟已经不是气姜姝，而是气萧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