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之鱼》布布猴子

6、第六章 初到洛杉矶

　　秦木坐在从临海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上，已经晚上12点，窗外漆黑一片，机舱里灯光很暗，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一片安静。航程22个小时，秦木带着耳机迷迷糊糊，时睡时醒。
　　一会儿，她梦到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在机场给她送行：她看着吴丹胖胖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越来越害怕，她怕这是最后一次和吴丹的相聚。手术安排在一周以后，她大声喊：“王俊民，手术你一定要告诉我！” 一家人朝他挥手告别的呼喊渐渐淹没在送行的人群里。一会儿她又梦到那印着落基山脉的张明信片，一个小女孩偷偷从一个黑色的包里拿出这张明信片，嘻嘻笑着，拿了一只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然后又把五颜六色的明信片折成了一个小人。玩着玩着，突然听到有人叫“秦木，秦木”，她赶忙打开琴盒，把琴谱和明信片小人藏在了琴盒的夹层。又过了一会儿，她梦到了夏然和夏娜。夏娜周身缠着绷带，夏然坐在夏娜床前介绍说：“娜娜，认识一下吧，她是秦木。”夏娜开始摘掉自己脸上的绷带，一层一层，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这样和自己面对面。夏娜歪着头看着秦木：“哥，这个木头人你是去哪儿找到的？她不可能成为我！”夏然表情严肃地对秦木说：“一个月后，你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们的交易就取消了。”“不，不，不会的。。”秦木的心一阵狂跳，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把她惊醒。
　　飞机着陆，洛杉矶到了。
　　秦木推着行李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了顾昕，她举着“秦木”的名牌，一件红色的POLO衫在人群中非常醒目。“秦小姐，秦木这边！”她也很快看到了秦木，朝她招手。她接过秦木的行李，一脸笑容：“夏总让我来接你，那么久的飞机累坏了吧？”“还好”，秦木一脸疲倦。顾昕带着秦木走出机场，来到一辆黑色的GMC面前，“现在是洛杉矶的晚上11点半，我们的住所离这里差不多40公里，上车吧。”秦木把行李拎上车，发现车里特别宽敞，顾昕已经贴心地为她放下了椅背。秦木躺在车里，顾昕一边开车一边说：“秦木，你以后就叫我昕姐吧，在美国期间，我会负责你所有的事宜，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谢谢你，昕姐。”秦木平时不太习惯把人叫得亲近，她听到顾昕在前面呵呵笑，自己有点脸红了。“那，你就叫我秦木或者阿木吧。这么晚了你还亲自来接我。”“哈哈哈”，顾昕爽朗地笑起来：“你以为我想啊，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有什么办法。夏总把你交给我，就是要让我亲力亲为，这件事的成败对夏娜和盛夏娱乐都很重要。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明天8点起床，开始工作。”
　　莫约过了30分钟，黑色的GMC停在了一扇铁门面前，顾昕拿着遥控器摁了一下，铁门打开了，车驶进了一个私人区域，月光下秦木看到他们绕过了一片树林，停在了一栋建筑门口。秦木一下车就打了个冷战，顾昕说“这边的8月晚上通常只有15、6度，比临海冷一些。我们快进去吧。”秦木匆忙看了一眼，这个建筑有4层楼，非常现代，像个艺术馆。秦木跟着顾昕进了门，听顾昕介绍说：“这是夏总在洛杉矶的住所。一楼是室内泳池、客厅、餐厅和酒吧；二楼主要是工作室、健身房和客人的卧室；三楼是影厅和图书馆；四楼的一半是空中花园，另一半是主卧室。我们平时的工作会集中在一楼和二楼，三、四楼除了夏总外，是不开放的。你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尽头的左边，窗户正对树林，景色迷人，夏总特意给你选了这个房间，希望你能住得愉快。我的房间在你的斜对面，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来找我。”顾昕一边说一边把秦木领到了房间门口。秦木打开房门，房间很大，整个房间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浅灰色的沙发、黑白斑马纹的地毯、现代的金属雕塑透着疏离、奢华的味道。“早点休息，明早8点我会来叫你，房间的WIFI和密码都在床头。”顾昕说完拉拢了秦木的房门。
　　秦木站在屋中央有些发呆，这样的房间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床很大，她一靠近，床底边缘就会透出柔和的一条光带，床头的白色小柜子上放了一个相框，那是夏娜。这儿难道是夏娜的房间？这是一个套间，秦木推开门，里面的灯自动亮了，看得秦木倒吸一口气——这是一间比她的卧室更大的衣帽间，黑色的地板和米白色的横格上分类摆满了鞋、帽、衣服、包和各种各样不知是什么的小物件，对面靠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正好把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印在里面，秦木这才真实感到她们俩确实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秦木把一箱行李拉进来，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放到一个角落。
　　浴室在卧室的另一头，四周都由半透明的玻璃砖砌成，靠外的部分向外凸出去，透过天窗能看到清朗的夜空。天窗下是一个椭圆形的浴缸，打开水龙头，不一会儿，浴室里蒸腾起散漫的雾气。秦木把头舒服地靠在浴缸边上，这一路的倦意很快席卷而来，秦木由衷地想：这简直就是电视剧的情节，不过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们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乐于去享受，而自己却忧心忡忡。
　　洗完澡，秦木回到卧室设置好了手机的网络，这个时间王俊民那里应该是傍晚了吧。她给王俊民发了一句：告诉爸妈我到了，一切很好，勿挂念。想了想又加了一个笑脸。不过秦木真的笑不出来，她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了什么叫难以跨越的差别。而她却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她感到一阵头痛。

　　第二天早上6点半，顾昕就起床了。这片庄园平时只有3个人——两个保安、一个清洁工，顾昕提前半个月过来又雇了3个人——厨师艾伦、女佣芭芭拉和管家凯瑟琳。除了她自己和秦木，只有新来的三人住在这栋楼里，显得空空荡荡。她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手边是一大摞关于夏娜的资料——文字、照片、视频。夏然在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她打电话，说他自己在临海，晚上11点能赶回A市，让顾昕无论如何也赶回A市和他见面。那时候顾昕在江安出差，她从没见过夏然有什么事情那么着急过，所以挂了电话就买了动车票。
　　她至今还记得夏然那天晚上说到这件事情时热切的神情。顾昕在夏然手下工作过5年，对夏然非常了解，除了5年前他在那场惨烈的家族争斗中胜出接管盛夏娱乐大权以外，顾昕几乎没有看过夏然表露过强烈的情绪，这也是她佩服夏然的地方，而那天晚上的交谈夏然所表露的志在必得让顾昕有点吃惊。当初她只知道夏然确实很在意自己的这个妹妹，突发的车祸用这样的方式处理不得不说也是保全夏娜和维护盛夏娱乐的一个方法，虽然冒险，也值得一试。当她以夏然助理的身份见到秦木的时候，她好像有些理解夏然的心情。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天生的疏离气质，让人琢磨不透；一张清秀又略带稚气的脸，却总是透着一股清清冷冷的疑惑；她的眼角很长，当她垂下眼思索问题的时候，整个脸庞浮现出特别的柔和和一丝浅浅的妩媚，可一抬头，那丝光亮转瞬即逝，她习惯微微歪着头凝视对方，像一只随时保持警惕的小兽。她明明长着和夏娜几乎一样的脸，但在顾昕眼里确是明明白白的两个人，夏娜像夏日的阳光，明媚热烈，而秦木却像一阵风，抓不到、看不透。顾昕训练过无数艺人，她知道秦木身上的聪明和不由自主透出的神秘气质如果善加利用，将会成就她独一无二的美。而激发出这样的潜能，把她变成盛夏娱乐真正的宝藏，这可能才是夏然如此上心的原因。夏然当时对顾昕说：“你只能去美国帮我训练她，不能带国内的助理，酬劳是你平时价格的5倍。这件事只有你能办，一个月时间，帮我把她打磨出来。她不简单，我建议你给到她足够的压力，不然，你管不了她。”
　　夏然甚至亲自审了她给秦木制定的训练方案——除了声乐、舞蹈顾昕可以在美国找老师，其他的表演、礼仪、化妆等等都要顾昕亲自操刀，而且训练量几乎是其他练习生的两三倍。顾昕深吸一口气，手边这摞资料只给了秦木一天的时间熟记，这里面包括了夏娜的成长经历、学习经历、家庭情况、朋友关系、演艺经历等等。光看完一遍估计不吃不喝也要花一天的时间，谁能在一天内全部记完整呢？这难道就是夏然说的只为了“给到足够的压力”吗？在她看来秦木并不是一个桀骜难训的性格，夏然制定的的苛刻进度实在让自己难以理解。
　　秦木的到来打断了顾昕的思索，顾昕一看表还没有7点半：“这么早起来了，怎么，睡得不好吗？”“很好啊”秦木微笑着说：“我习惯早起。”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向顾昕，屏幕上是一则有关“顾昕工作室”旗下艺人的新闻。顾昕心里一咯噔，正要解释，只听秦木说：“你不是夏总的助理，但以你的资历如果要训练我，我很放心。”顾昕耸耸肩，说：“两年前我确实是夏然的助理，顾昕工作室今天的成就有一半是夏总的支持，我以他助理的身份跟你联系只是不想你想太多，这也是夏总的意思。这是我们这个月的训练计划，我在二楼的影音室等你，我们第一天的训练就在那里。”
　　顾昕一边走一边想，这个秦木果然“不那么好管”，不过不知为什么，她挺喜欢秦木，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隐形的要强和倔强，和她表面的沉默、听话形成了有趣的反差。
　　秦木一坐在餐桌旁，芭芭拉就过来把一盘水果沙拉摆在她面前。芭芭拉二十出头，脸上长满了雀斑，一双灵动的灰色眼睛很招人喜欢。“你好秦木小姐，我叫芭芭拉，”芭芭拉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我正在准备煎蛋和三明治，马上给您送过来。”秦木很惊讶，：“是顾小姐说我最好和您说中文，这样您不会那么想家。”秦木突然感到刚才那样跟顾昕说话很莽撞，除了吴丹一家，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的体贴照顾，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吃完饭，秦木走到二楼，整栋楼的楼梯设计得错综复杂，但有些房间的结构通过楼梯的间隔被分隔得错落有致，有些甚至被隐藏得很好，只有等你转角去看，才发现还别有洞天。昨晚到的时候无暇去看，早晨充足的阳光射进来，错落的设计让阳光斑驳有致地投印在整个过道里，显得很有生趣。影音室在她房间的另一头，灰色的门毫不起眼，但推门的时候发现，这扇门很沉，整个房间的墙面被微微凸起的浅灰色菱形几乎包了个遍，一面墙的顶上垂下一张幕布，黑色的扩音器几乎半嵌在墙面里，幕布的对面是一张明黄色的沙发，脚下是一片黄白相间的格子地毯，和门框内里包着的明黄色菱格相映成趣。顾昕舒服地坐在这张颜色夸张的沙发里，好像被一双可爱的大手舒服地包裹着。
　　秦木觉得自己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每个房间都让她挺吃惊。“来吧，我们开始，今天的活不少。”顾昕指一指玻璃茶几上摊放着的一堆资料。秦木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心里有些愧疚，顾昕拿起一个黄色的方形闹钟，摆弄了一下。轻轻放在桌上，对秦木正色说：“这些资料都是有关夏娜的，现在是8点半，你有24个小时把这里所有的资料记熟，背下来，包括重要细节。我已经做好标记，有夏娜的家庭情况、亲友情况、成长经历、学习经历、演艺经历、她的爱好、旅游经历等等，差不多50万字的容量。明天上午八点半，我会来这里，做一个评测。我想，这是最直接让你了解夏娜的第一步，这也关系到以后你能不能自然地融入到她的圈子和生活。”说完，顾昕仔细盯着秦木的脸。秦木咬咬下唇，拿起其中一摞看了看，对顾昕说：“我需要一包4A的白纸、一支笔、图钉；还有，叫芭芭拉把午餐和晚餐都直接拿上来。”“就这些吗？”“就这些。”秦木低下头，没有再看顾昕一眼，整个人好像都已经沉浸在了这堆资料里。
　　顾昕拉了门往外走，心里暗暗吃惊：40多万字的资料，有纸质的、电子版的；100多张图片；5个多小时的视频，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头大，哪有人24小时能看完还记住的？夏然当时跟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荒唐，可看到秦木的反应，她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吃惊，顾昕摇摇头，不知道秦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的这个部分让她无法理解。
　　顾昕叫芭芭拉把秦木需要的东西拿上去，自己来到屋子前面的草坪上。洛杉矶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四季如春，7月的夏季走在室外也不会觉得很热，顾昕喜欢在室外工作。她走到一只白色的遮阳伞下，电脑、资料和咖啡已经帮她准备好放在桌子上，顾昕微微一笑，凯瑟琳的工作很周到。顾昕今天要最后完善一下对秦木的训练计划，下午约了小提琴老师李谈对秦木的小提琴训练。顾昕认为作为夏娜以后的转型，未来的形象中她唱唱跳跳的部分会大幅减少，所以舞蹈、声乐部分对秦木进行基本训练就可以了，况且唱歌、跳舞本身也不是靠短时间可以突击起来的；小提琴秦木本来就有基础，未来在演出中也会用上，必须做技巧和表演性的加强；至于表演、台词这些部分的教授，秦木会是什么样，还真难说，这才是最大的难点。
　　“叮咚”手机弹出一条信息“训练开始了吧？”这是夏然发来的。顾昕笑了笑，她知道，夏然是关心他那套苛刻的任务是不是布置了，她回过去“遵照老板指示，已经布置。”过了一阵，夏然回了一条“辛苦了，照顾好自己。”顾昕看着这条信息有些发呆。她和夏然共事5年，在这5年中她并不是夏然唯一的助理，而重要或紧急的事情夏然只会交给她处理，两年后夏然的助理中只有顾昕被提拔成为PR事业部的总监，这样的默契和理解他们俩都心照不宣。夏然并不是一个刻板的老板，在共事的5年中，夏然在公司毫不避讳地显露出对顾昕的信任和倚重，公司的事情他也会常听取顾昕的意见，甚至每年她的生日他都会送顾昕自己亲自挑选的礼物，年年都不会忘记；加班太晚他会请顾昕吃饭，甚至很贴心地送她回家。但一切又好像就止步于此。对这样的公司，年轻有为的掌门人手下美女如云，夏然和顾昕的流言八卦自然满天飞。夏然全然不理会，可这对顾昕却是很大的困扰。
　　顾昕的姨妈舒琳是鼎峰地产集团董事长林峰的妻子，而林峰和盛夏娱乐的董事长夏振林是大学同学，两家是多年的世交。顾昕从12岁到英国读书，直到22岁才回国，第一次见到夏然是8年前在夏然的办公室。姨妈舒琳有时候会有意无意地问起夏然的对她的态度，而对顾昕来说一来她并不希望别人觉得她是靠这层关系才能在公司挣得一席之地；二来对于自己和夏然的关系，顾昕确实自己也没法说得明白。
　　夏然知道顾昕喜欢猫，他时不时地就会送给顾昕一些猫咪图案的小玩意儿，每次顾昕到洛杉矶出差，他都会把自己的房门和的车钥匙交给顾昕。顾昕每次都希望他在把东西给自己的时候说点什么特别的，而夏然只会说：“开车注意安全，钥匙记得还我。”所以两年前，顾昕决定离开盛夏娱乐。她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在一家公司才让夏然这样模糊不清，同时她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认清自己对夏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顾昕提出离开的时候夏然很吃惊，但并没有极力挽留。当天晚上夏然请顾昕吃饭，神情有些失落，顾昕很想鼓起勇气问他真的就不知道自己离开的原因吗？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顾昕害怕这层纸捅破后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想看的画面，那再做回朋友就太难了。夏然端起红酒杯对她说：“顾昕，你一直非常优秀。离开我你会有更大的空间，可我离开你估计会很不习惯。”顾昕也拿着酒杯，听夏然这么一说，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这五年来，盛夏娱乐沉沉浮浮中两人一起并肩配合，一路征程的一幕幕，夏然接着说：“谢谢你顾昕，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默契的搭档，希望我们以后仍然是朋友。”顾昕眼睛盯着杯子里的红酒，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