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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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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丰采一路之上忐忑难安,心事重重。
她轻声试着唤道:“北堂蛮?”
北堂蛮早生不耐之心,道:“你这两天怎么奇奇怪怪的?瞧我的眼神像瞧只怪物。”
丰采不能跟他实说,你还不知道呢吧?你身上寄凭了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老妖物。他要借着你的身躯去寻前世给他戴过绿帽的小娇妻。
而这个小娇妻她……大概……多半……没准……就是我乐丰采。
不然,如何会发那样的怪梦?而梦中历历所见,又是这等生动鲜明。更别提咱们脚脖子上系的那根你瞧不见的红绳。哎呀,真正是孽缘。
这些话语她若说出来,依着他那一点便爆的臭脾气,非但于事无补,怕还要添更多麻烦。那怪物也曾警告过她,不准多嘴,否则后果自负。丰采思量来思量去,全无对策。内心莫衷一是,烦扰万端。
北堂蛮又不是瞎子,看她有话不说的模样,就起了疑心,不悦道:“你不是还在想那个姓白的吧?放心,回去以后的事情你不用理会。我去跟他说明白。”
丰采瞄他一眼,蹙眉道:“我看你也不是想去跟人讲理的。你是想去找人打架的吧?”
“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要插手。”
“闭你的口!”
她一声娇斥,倒把北堂蛮吓了一跳。丰采肃容道:“白家公子的事是我对他不起在先。我自会亲自向他道歉,不要你插手,就这么着了!”
她对人一向柔声软语,往常北堂蛮那般挤兑她,与她玩笑,也没见过她如此认真的神情。他虽有不愉,却也没再出言反驳,尽都依着她的意思去。
乐丰采一别数日,音讯俱杳,阖家上下惶急无措,乡邻之间传为异谈。白沐一则身为准女婿,二则祖上固有的交情,这天上门探访,好言劝慰翁母,说妹子向来行事谨慎小心,谅必在外不至吃什么大亏。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未尝就不打鼓。世翁听他称呼丰采为“妹子”而非妻室,就明了他言下之意,暗中好不酸涩。
大家正在花厅上说话,忽听半空中一道响雷,两条影子直堕院中。众人目瞪口呆。却是丰采与北堂蛮二人乘风而落,摔得灰头土脸。这个说“飞稳当些不成么?骨头都要颠散了。”那个答“原来的坐骑被你弄没了你还有脸说?”两人嘟嘟囔囔拉拉扯扯,好不容易站起身。乐夫人先时一呆,见闺女无恙归家,欣喜若狂,大哭道:“我的孩子!你可吓死为娘啦!”
丰采拿掉头上落叶,抖去沾身杂草,头一眼便望见白沐。两人目光相碰,丰采面上一红,忙低头向他行了一礼。
白沐这些天以来,心头石头好歹总算是在此刻落地。他看她布衣荆钗,风尘仆仆,容色比出门时清减不少,不免疼惜。想这一路上不少艰难险阻。想到这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此艰险,她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那人当真叫她如此挂念么?那人便重要到了让你逃婚在先,涉险在后么?瞬息之间许多念头一掠疾过,白家公子原本满肚子话语尽都话做梗咽无言。他怔怔立在门口,也听不入旁人话语,只是迈不开步伐上去招呼一声。
还是丰采硬生生推开北堂蛮,走上前去向他低声说道:“一言难尽,改日我一定会亲自登门向你解释道歉。”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这才涩声道:“我知道了,你终究还是喜欢他多些。”
“我……”
“是我来得晚了。若咱们早些相识的话,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丰采一时不知这话该当如何答他才好。事有先后么?或许也不过只是三生石上,有缘无分罢了。
待白沐走后,北堂蛮便将事情经过大略向世翁叙述一遍。乐夫人对他自是好一通埋怨责备。还是丰采将他们劝开,打发北堂蛮先回自己家里向伯父伯母二老报个平安。她心中的计较却是:该如何想个法子将那只妖怪悄悄除掉才好。不然久了仍是心腹之患。谁知它什么时候凶性发作起来,酿下大祸?况且,以它的狡猾,得知自己便是阿央转世不过早晚而已。
愈想愈感后怕,将架上旧书里外翻得狼藉一地。丰采好玄学,素常习过些道家法术。藏书自也以《归藏》《黄庭》之流居多。翻来翻去,却没一本书里有提过这妖怪来历。她大感失望,一时怔忪无措。眼前不由自主又浮现出白家公子的伤感模样来。
他说:我知道了,你终究还是喜欢他多些。
你终究还是喜欢他多些。
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多些……
他眼睛仿佛是在说:可我喜欢你比喜欢自己还要多些,你知道么?
丰采本想说,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
只是,不及你的喜欢,来得多罢?
只是这等喜欢,终于不是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时候得来的。只是,这等喜欢,终于来得晚了,来得时候短了些,不及与那“臭小子”的情感久远绵长,波荡曲折。
她正在出神的功夫,鹂儿端了热茶,推门径入,见了满屋子乱象,不由惊呼。失声之下,热茶泼翻,全洒在丰采手中书页之上。鹂儿忙撇下杯盘,取出绢子慌道:“娘子,要紧么?烫着不曾?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与白家姑爷好事纵然泡了汤,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啊。这般翻箱倒柜,难道是要将白公子昔日情书找来烧掉么?要我说,烧了也好……”
鹂儿只顾着一溜嘴的补充“焚稿断情”的故事。乐丰采对她的胡言乱语早已习惯,不去理睬。她手中书册正是那日问父亲讨要来,费祖师爷亲传的半部秘籍。方才翻阅时,内中倒也确实有载关于生灵化妖的事迹。不过过于粗略,藏头缺尾,笔迹草草。再望后翻,内页被撕下,内容已然遗失。
丰采忙拿袖口拭去水渍,拭得两拭,茶汤之下忽而透出另一重痕迹来。她心下一动,举起发黄纸张转向光亮处。果然,这书最后一页,乃有双层,两纸之间,内有夹层。夹层中书满密密麻麻许多蚯蚓文字,正是符箓模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