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云》尘窨

5、遇袭

　　当务之急是替太宰处理伤口，看到太宰满手的血，中也难掩焦虑。
　　“中也，死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太宰虚弱地开口。
　　“说什么呢混蛋太宰！你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中也慌乱地解开太宰的领口，忽然发现太宰肩膀的绷带下是防弹背心和血包。
　　“你骗我！”中也明白过来上当，然而向太宰挥拳时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手滞在半空。
　　就算有防弹背心，也是很疼的吧，混蛋太宰最怕疼了。
　　“这种程度的伪装我还是做了准备的。”太宰叹了口气，若不是看他伤重，中也早就冲出去送死了，“中也真是的，都不想知道我临死前会说什么嘛。”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中也打断太宰，“你同意我报仇，也是骗我的？”
　　“完成任务，也是报仇的方式。”见中也露出不解的表情，太宰继续解释，“森先生说过，‘斜阳’是联邦的落日，应该是有威慑力的武器。能放在这种大小的背包里，我怀疑是生化武器。”

　　中也被太宰劝住，低头注意到他手中的断刃，睁圆了眼睛，“你真的受伤了？！”
　　太宰没有否认，指向腰侧：“对方铁线枪上有刃，刺中了这里。”
　　“这种程度的伤……”中也纳闷，以太宰的承受能力，伤口并不算深。
　　“刃上有毒，专门为哨兵和向导研制的，被刺中后就算不死，也会丧失敏锐的五感和向导素分泌能力。”太宰冷哼一声，看到中也担心的神情，抬手抚上他的脸。
　　“太宰……”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对帝国来说，失去五感的哨兵和失去能力的向导，丧失的是生存的价值。而这把刃，本该刺入自己身体。

　　“伤的也不是地方，这阵子中也只能坐上来自己动了。”太宰眯起眼睛，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反应过来太宰在说荤话后中也无语：“蛤？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不想中也太紧张嘛。”太宰捏了把中也的脸，手感还是那么好。
　　“太宰，你说，我们能完成任务么？”中也罕有地露出失落的神情，‘云雀’不知道在哪里，若是在他们这支小队里，那么任务已经失败了。
　　“不管怎样，先赶往研究所。”太宰对森鸥外再了解不过，他给塔内哨兵下达的，是保护‘云雀’的任务，若任务失败，回去也难逃追责。
　　“……你的伤。”中也眉头难舒。
　　“无碍。”太宰郑重点头。
　　在关乎任务的事情上，太宰向来认真，中也也完全信任他。

　　“中也是在关心我的生死吗？真是个大好人。”太宰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
　　“你死了是帝国的损失，与我无关。”中也别过头去。
　　“好绝情。”太宰俯身，亲昵地蹭了蹭中也细长的脖颈。
　　中也没有反抗，任由他将头搭在自己肩膀……

　　为太宰处理好腰上的伤口后，中也想要背起两个人的背包行进，被太宰拦下。
　　“还是各自背各自的吧。”太宰神秘一笑，“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两个背包里都没有‘斜阳’，但内鬼不知道啊。要挡刀就装得像一点，说不定能引内鬼现身。”
　　“你这可怕的阴谋诡计。”中也嘁了一声，却打心眼里服气。
　　中也走在太宰身后，犹豫要不要将有三个内鬼的情报告诉太宰，太宰刚刚可是实打实地为他挡了一刀，在他眼里完全值得信任。

　　“中也有心事？”太宰忽然开口，脚步也放慢了。
　　“没什么。”中也有些内疚，无法对太宰坦白。
　　“我们已经结合了，中也有什么事情瞒不过我的。”太宰的声音显而易见地透出失落。
　　“其实司令大人还交给我一个任务，保护一个孩子到研究所，说是帝国研究员的孩子。那个孩子直接跟着红叶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中也只说出保护久作的任务。
　　“红叶姐能当上大校，在帝国军人中地位仅次于森先生，保护一个孩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太宰脸上露出慧黠的笑容，“森先生单独叫你过去，不止交给你这一个任务吧。”
　　中也不再说话。
　　太宰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我去给你摘些果子，你在这里躲好，不要乱走。”中也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果树，树上有类似松鼠的动物在啃果子，好不好吃不知道，但应该能果腹。
　　“我跟中也一起。”太宰不肯分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伤员就要好好休息。那棵树不矮，我正好上去观察四周的情形。”中也按住太宰。

　　中也爬上果树，从毛绒绒的小动物爪下摘了几颗果子。用上衣简单擦拭，放入自己口中一小颗，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想要观察四周，奈何林间枝叶太繁茂，根本看不清树下的情形，中也只得下来。

　　中也刚从树上下来，便听到身后齐刷刷的举枪的声音。
　　“你是哪个团的？”
　　是帝国士兵的口音。

　　中也背对着他们，举起手来，微微侧目，注意到他们的军靴也是帝国标配。
　　不过刚才向他们开枪的，也是帝国的军人。
　　如果对方是G团的人，他若如实说自己属于M团，恐怕会像a一样，被不由分说地射杀。
　　如果对方是M团的人，刚才一场恶战，他若谎称自己是G团的，也可能会没命。
　　该怎么回答……
　　“快说！”

　　“自己人！自己人！”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太宰没错了。
　　“我们是自己人。”
　　油滑的回答，也只有太宰了，中也回过头，看到指着两人犹豫要不要开枪的士兵。

　　“放下枪！”
　　这个命令也来自熟悉的声音。

　　“红叶姐！”看到下达领命之人，中也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原来是大姐头。”太宰的神色却并不轻松。

　　“太宰，中也，你们怎么只有两个人？”红叶柳眉微蹙。
　　跟在红叶身后的，是一个抱着人偶的少年。
　　“红叶姐，你们没遇袭真的太好了。”中也刚到塔的时候，就跟着来塔做指导的大校红叶，红叶可以说是他的启蒙导师。
　　红叶的直属部队虽然只有十人左右，但都是精锐，包括特种部队『黑蜥蜴』的广津老爷子、立原和银。

　　“太宰，你确定攻击我们的是G团的人？”听中也讲完遇袭的情况，红叶看向太宰。
　　“我只能说，他们从装备到行军习惯，都是帝国的士兵。”太宰微微颔首，“而且，我们团有人认识里面的人，基本排除敌军假扮的可能。”
　　“G55团全团叛变，看来有高级军官被买通，不妙啊。”红叶神情严肃。

　　听到曾说过‘如果支柱那么容易坍塌，就坍塌地华丽一点’的红叶姐说出『不妙』二字，中也觉得可能需要再次评估局势了。

　　“不一定，就算高级军官被买通，这种叛|国的事，我不相信所有G团士兵都会如此选择。”
　　可是士兵们也不像被控制的样子，G团的A看到a被射击时，神情是悲伤的。
　　就连太宰也说不上哪里违和。

　　“太宰，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逃了出来？”红叶与太宰对视的目光犀利。
　　中也闻言露出自责的神情，向红叶微微欠身：“对不起，我们不该抛弃同伴的。我是向导，做决定的是我，都是我的错。”
　　“红叶姐，你也知道我们真正的任务是什么。”太宰没有回避红叶的直视。
　　红叶看了一眼身后的久作，又与黑蜥蜴的众人交换了眼神：“你们先到十步以外守着。”

　　众人离开后，红叶才开口：“太宰，你是司令捡回来的，一直跟在司令身边，我本不该质疑你的身份。可我有情报显示，你来到司令身边的时候，联邦王室恰巧丢失一名身份重要的少年。”
　　“红叶姐——”中也对红叶的话惊讶不已，言外之意，是怀疑太宰的身份。
　　如果连红叶姐都怀疑太宰的话——
　　那相信太宰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了。
　　“红叶姐的联想力真厉害啊。的确，我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森先生，因为我十四岁以前的记忆都消失了，但我记得帝国王都的每一个街道，每一家店铺，没有任何有关联邦的记忆，我应该是在王都长大的。”太宰真诚地看着中也，“这一点我没有欺骗过任何人。”
　　“红叶姐，我认识的太宰，为帝国做了很多事。何况那个时候他刚觉醒哨兵的能力，连向导都没有，联邦派他来做什么呢？一旦情绪失控——”中也坚定地为太宰辩驳，但说到情绪失控时，卡了一瞬，毕竟他已经知道太宰是黑暗哨兵的事，黑暗哨兵没有失控这一说。
　　太宰将这种可能置自己于死地的真相告诉他，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从而利用他，还是真的对他毫无隐瞒？
　　维护太宰是他的本能，已经让他无法进行理性的推测，不过，这也是红叶曾经对他说的，哨兵与向导之间，是无条件的信任。
　　最后，中也只说一句：“我相信太宰。”

　　留意中也有一瞬的出神，太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中也的确是无条件地相信他，可是，这份信任是源自搭档之间，还是恋人之间呢？
　　“红叶姐，我倒想知道，联邦王室丢失的，究竟是什么人？”太宰转移话题。

　　红叶被中也说服，建立在当时太宰是‘刚觉醒能力的普通哨兵’的基础上，这点身为太宰向导的中也最有发言权，她的确不该怀疑太宰：“是联邦王室的小王子。至于小王子为什么离开王宫，是主动还是被动，没有其他情报。”

　　太宰也不再多问。

　　“天黑前要赶到汇合点。太宰，中也，我们没时间休息了。”红叶说完便喊久作和黑蜥蜴等人进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联邦一定想不到，他们的集合地就在这座山中。
　　众人向汇合点出发。

　　太宰留意到抱着人偶的久作，同样的背包在孩子背上显得很重，好在背包里的东西不沉，看孩子对背包的重视程度，估计还没有手中的玩偶重要，太宰叹了口气，上前帮久作扶正背后歪歪扭扭的背包。
　　“谢谢太宰先生。”久作毫不认生地打招呼。
　　“你认识我？”太宰问。
　　“在森先生那里见过，只不过太宰先生没有注意到我。”久作目光真诚，拉住太宰的手，“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会保护我的吧。”
　　“你不是有红叶阿姨保护吗？”太宰话音刚落，便看到前面正跟中也交谈的红叶回头，给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立刻改口，“红叶姐姐……”
　　……

　　红叶正在跟中也聊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
　　“我跟太宰合作那么多次，都能出色完成任务，为什么还要跟别人训练合作？”当年的中也以为成为太宰的向导是板上钉钉的事。
　　“太宰太优秀了，又是司令大人的嫡系，他的向导，肯定是司令大人指定的。”红叶说的是实情，“你想当太宰的向导？”
　　“完全不想。”少年中也别过头去，将口是心非表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合作起来顺手而已。”
　　“你也可以试着跟别人搭档，芥川、立原……都是优秀的哨兵。”红叶轻拍少年中也的肩膀，“我知道，曾是组织首领的你，愿意乖乖留在这里，是因为太宰。但太宰太出色了，司令大人甚至说出他需不需要向导都不一定的话。万一将来太宰选了别的向导，你会怎么做？”
　　“谁说我是为了他留在这里的？”少年中也没有为自己想退路，“那我成为最优秀的向导，就可以跟太宰搭档了吧。”
　　“你到底是想成为太宰的搭档、还是不想？”红叶都懵了。
　　“完全不想！”中而吼道。
　　“我明白了。”红叶以手背掩口，笑道，“森先生派亲兵把你带进塔，还让我亲自带你，肯定有他的考虑，一切都还未知呢。”
　　钻石需要用钻石打磨，红叶记得森当时说。

　　“你终于如愿成了太宰的向导，感觉如何？”红叶问中也。
　　“什么如愿？”中也嘀咕，“我是怕他跟别人搭档会不习惯。”
　　见红叶笑而不语，中也不再别扭：“没错，我想跟太宰成为搭档。在外人看来，我们也很匹配，不是么？”
　　“真好啊。”出乎中也意料的，红叶长舒一口气，“你会为他付出一切，我很清楚，所以才会担心你。太宰这小子也有要负责一生的人了，想想还真不可思议。”
　　太宰会负责他的一生吗？中也并不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相识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会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

　　到了峡谷，众人又遇到埋伏，交手后红叶可以确认，对方就是G团。
　　红叶与中也护着久作，黑蜥蜴的人断后，终于甩开追兵，赶到集合地。

　　即将入夜，集合地的山洞里，一眼望去，只有寥寥十人左右。

　　“人没多少了，都自我介绍一下吧。”红叶环顾四周，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在下广津，是司令嫡系特种部队黑蜥蜴的指挥官。”广津老爷子先开口。
　　“立原道造。”叫立原的年轻男子说完又介绍旁边的蒙面人，“她是银，不太爱讲话。我们同属黑蜥蜴部队。”

　　“梶井，是个制炸弹的。”梶井说着兴奋地举起黄色纺锤形的东西，“要看看它们的威力吗？”
　　“先不用。”红叶冷冷抬手，示意旁边的人继续说。

　　“与谢野晶子，是个军医。”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漫不经心地说。
　　“谷崎润一郎，新兵。”一个看起来略显阴郁的俊美少年说。
　　“我叫贤治，也是个新兵！”一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元气少年举手说，“我力气很大哦。”

　　“在下芥川，是个哨兵。”身着黑色风衣的瘦削少年说。
　　“我叫敦，是芥川的向导。”站在芥川身边的身着白衣背带裤的少年说。

　　“我叫太宰，太宰治。”太宰微笑看着众人。
　　“这介绍是什么鬼？”中也吐槽，但看着众人欣羡的目光，尤其是芥川，才想到太宰治这个名字，在军队中可是耀眼的存在。
　　“中原中也。太宰的向导。”可恶，怎么有种蹭他光环的感觉，中也凶巴巴地看着太宰。

　　“我叫久作！你们可以叫我Q！”久作欢快地举起玩偶，“有人陪我玩么？”

　　太宰看向Q，只一个眼神，便让他安静下来。

　　“看来这里我的军衔最高，就暂时由我来下命令——”红叶扫视众人，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表情，“请问，诸位当中，有‘云雀’么？”

　　沉默
　　过久的沉默

　　任务失败了么？太宰看向众人，发现众人都在面面相觑。

　　红叶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黯淡。

　　许久，人群当中终于有人站出来——

　　“我是‘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