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云》尘窨

4、任务

　　与联邦交界处的G阵地丢了。
　　这是帝国司令森鸥外来到塔时告诉众人的确凿消息。
　　一夜之间，联邦攻下阵地，宣告了战争的开始——
　　先下手为强，并非是这位帝国司令的专属风格。

　　下方一阵骚动，众人对此皆是愤慨而激烈的态度。
　　中也也不例外，听到这个消息时狠狠握拳，誓要将失地夺回。太宰倒是平静地看着森鸥外，陷入沉思。

　　“安静。夺回失地不是你们的任务。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护送一样东西到与联邦交界的研究所，那里会有帝国的研究员接应你们。我会将你们编入M团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士兵佯攻吸引火力，实则掩护你们。你们护送的，是帝国的秘密武器，那件武器可以一举攻陷联邦都城。所以，不容有失。”
　　如太宰所料，森鸥外没有下令让他们直接对敌。
　　“你们所有人都会携带一个有密码的背包，但只有一个人的背包里是真正的武器——‘斜阳’。护送‘斜阳’的人代号‘云雀’，只有‘云雀’知道打开外层背包的密码，这也是TA自证身份的方法。你们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将‘斜阳’送到研究所，因为那是联邦的落日。你们懂了么？”

　　森鸥外语毕扫视四周，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视死如归的表情，除了太宰，依旧是那副看不透在想什么的模样。

　　“中也，你跟我来一下。”森鸥外的目光最终落在中也身上。

　　中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森走进指挥室。

　　太宰低声嘁了一声，森才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肌肉脑的小蛞蝓，更何况小蛞蝓还是他的向导，在这种时候单独叫他去房间谈事情，不过是替真正的‘云雀’挡刀罢了——
　　联邦能在一夜之间攻下G阵地，很可能帝国出了叛徒，说不定就藏在他们身边，太宰看向特务科的方向，那晚安吾的行踪着实可疑，有些后悔没问清楚。
　　将火力吸引到他们身上，这位司令还真是会挑人。
　　看来这个任务不会那么顺利。

　　指挥室
　　屏退了护卫后，房间里只有森、中也和爱丽丝三人，爱丽丝用粉笔在地面不知道画些什么。

　　“中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么？”坐在桌前的森鸥外神色淡然地看着中也。
　　“……不会是？”中也想了一下，忽然震惊不已——不会是要他护送‘斜阳’吧！
　　“没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森唇角扬起。

　　“我愿意为帝国付出生命，拼尽全力完成任务。所有帝国的敌人，都会遭到无情的击杀。”中也摘下礼帽，放在胸口，单膝下跪表达忠心。

　　“也不用那么拼命，只是一个私人的委托。”森将小型手术刀插入笔帽一样的刀鞘，“护送一个故友的孩子到目的地研究所，那个孩子叫久作，还是喜欢抱着人偶玩的年纪。我的故友正巧也在那个研究所，你把久作安然无恙地送到目的地即可。当然，最重要的事，还是掩护护送‘斜阳’的‘云雀’，这件事不容有失。”
　　“遵命。”中也无条件地尊重自己的上司，哪怕昨晚太宰告诉他他们的长官可能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看着眼中满是正气的中也，森一脸安慰地颔首：“虽然不能告诉你‘云雀’是谁，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搭档不是。”
　　“不是太宰么？”中也有想过太宰就是‘云雀’的可能性——太宰脑子好用，能力也强，是任务的最佳人选。
　　莫非司令真的忌惮太宰？

　　“我怀疑太宰。”森说中了中也所想。
　　“为什么要怀疑同伴？”中也为太宰鸣不平，头一回顶撞了上司。

　　“我收到一条情报，当然，这个情报只告诉你，帝国这边有三个联邦的卧底。”森看着中也难掩焦虑的目光，悠然道，“我不确定太宰是否在这三人之中，我也不希望这样，毕竟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但他绝对有事瞒着我，这也是身为师父的我能感觉到的。中也，你很强大，但太过单纯。别陷太深，免得最后自己伤心，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啊？嗯……”中也漫不经心地应着——混蛋太宰说他们的上司森有问题，森怀疑太宰是卧底。他究竟该相信谁？
　　森为帝国奉献了半生，而太宰是他见过最懒散的哨兵，本该一边倒的信任天平，却让他万分犹豫。
　　不会的，太宰虽然隐瞒了黑暗哨兵的身份，但这是因为那个家伙怕麻烦，连任务都想偷懒，更别说承担‘干部’的责任了，他不会背叛帝国的。
　　同样，森虽然看重自己的位置，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帝国，他对得起自己的位置。
　　所以，这两个人为什么要互相怀疑啊……
　　中也感觉头疼。

　　“中也，他是不是提到过我以前的搭档？”森看出了中也的纠结，打断他的思绪。

　　森话音刚落，一旁安静画画的爱丽丝抬起头来，幽幽看向森。

　　中也并没有听太宰提起过，虽然好奇，下意识的反应是摇头否认。

　　任何细小的动作森都看在眼里，森似乎对中也的反应很放心：“时候不早了中也，明天就要去边境执行任务，还要护送一个孩子，回去休息吧。”
　　“遵命。”中也向森深深鞠了一躬，离开房间。

　　中也走后，爱丽丝才开口：“他说我是妖怪，我不喜欢他，林太郎，以后不要提他了。”
　　“嗯，爱丽丝酱，我也不喜欢他。”森走上前，将爱丽丝抱入怀中。

　　太宰正在指挥室外不远处等着中也。

　　“嗨！中也！”太宰迎面走过去。
　　“太宰！”听到太宰的声音，中也条件反射地抬手回应，然而想起房间里的谈话，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司令都说什么了？”看中也纠结的表情，不用猜就知道这场谈话对他不利，太宰叹了口气，忽然大声嚷嚷，“你不会就是‘云雀’吧！”
　　“小声点。”连中也都听不下去，将手放在唇上示意太宰噤声，自己的声音也压得不能更低，“这么大声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么？如果我真是‘云雀’不就暴露了！”

　　“这就是我们长官的目的啊，将注意力引到我们这对搭档身上。”太宰这句话压低了声音——
　　中也肯定意识不到有叛徒的事，一定是森告诉他的，森或许还告诉了他怀疑之人，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己。
　　所以，他不能陷入被动，一定要跟中也坦白所有能坦白的：“反正我不是‘云雀’，小蛞蝓也肯定不是，但我们的实力摆在这，最大的用途就是替‘云雀’挡刀。”
　　“你还真是聪明啊。”中也发自内心地赞叹，更加谨慎地回应太宰，生怕不经意间泄露长官说的三个叛徒的事。

　　“这样的事也只有小蛞蝓想不到了吧。”太宰察觉到中也的警惕，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纵即逝。

　　“蛤？你是说我又笨又没有谋略咯？”中也握拳挥向太宰左脸，又被太宰捉住手腕。

　　“看来我们需要紧急培养默契！”太宰松开中也的手腕，拉他跑向自己房间。

　　反应过来太宰要做什么的中也红着脸抗议：“昨晚刚做过，很累哎，你不累的吗？”
　　“跟中也做，怎么都不会觉得累的。”太宰才不管他的抗议，“中也有多迷人自己不知道嘛？”
　　“怎么可能？这么频繁你身体会吃不消的……”中也叹了口气，经历过昨晚，他就知道太宰所谓‘早上一次、午后一次、午后一次、晚上根据需要再来几次’是在耍他。
　　“还有，别把我说的像个狐狸精！我们只是在例行公事！”
　　“中也那么迷人还不许人说了？什么例行公事啊，好绝情，在床|上明明叫的很动情。”
　　“滚！”

　　G阵地
　　两日后，太宰与中也跟随M团来到G阵地附近，翻过眼前的高山，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位于联邦境内的研究所了。
　　太宰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川，峰峦层叠，林木深深，峡谷暗藏。
　　G阵地易守难攻，便是得益于这座天然屏障，没有空军警报、没有巨型装甲倾轧，联邦竟然能在一夜之间攻下G阵地，守卫G阵地的一个团全员消失，真是不可思议。

　　一定有卧底。太宰心想。
　　一定要找出那三个卧底。看着残破的战场，耳畔仿佛响起同族士兵的哀嚎，中也下定决心。

　　按照原定计划，为避免太显眼，众人以排为单位，分成三四十人的小队分头穿过山林，既能互相照应，又不至于暴露目标。
　　太宰与中也自然在一个排中，所有人穿着迷彩小心翼翼地在林间行进。
　　身为五感超强的哨兵，太宰自然被寄予厚望。
　　“真麻烦。”太宰嘀咕。
　　林间的动静太过复杂——石下溪水的流淌声、飞鸟羽毛擦过树叶的声音、风吹动不知名野花的声响、甚至林深处的鹿鸣、野兽睡眠中的呼吸声……
　　所有动静交织在一起，越强大的哨兵，感受到的越复杂。

　　纵然已经知道太宰是处理信息能力极强的黑暗哨兵，不需要向导的辅助，中也还是紧握太宰的手，希望能安抚他哪怕分毫。

　　中也的手一直是暖的，如雨夜黯淡天光中的一点灯火，虚无中指引着方向。太宰笑了笑，回握住中也的手。

　　任谁看都是一对有爱的搭档。

　　听到奇怪的声音，太宰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扬手示意后面的同伴停下脚步：“小心，前方三百米两点钟方向有大概一个排的兵力，都持有武器。”
　　看太宰眉头紧皱，中也低声问：“能判断是什么人么？”
　　“听步++枪上膛的声音，可能是友军，但是——”太宰眉头皱的更紧。
　　但是情报说守卫G阵地的G55团已经全军覆没了。
　　“总之，要小心。”太宰打算先躲藏，等对方靠近些再做判断。

　　等到对方从面前经过时，太宰可以确认，对方从衣着鞋履到武器装备，都是自己人——帝国军人野外行军时的小习惯也一致。
　　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太宰正犹豫时，身后同队的少年士兵似乎认出熟人，从掩护的草丛中站出来打招呼：“A哥，你还活着！太好了！情报说你们G55团已经……”
　　太宰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a，是你？”少年口中的A哥显然十分意外，“你在哪个团？”
　　“M团。”少年说出番号。

　　A的神色霎时变了，刚转头还没来得及跟身后的战友交换眼神，他的战友们便齐刷刷地举起了枪，疯狂地朝他们射击。

　　“闪开！”太宰眼疾手快地将中也扑到一边，躲过子弹。
　　“可恶，竟然伪装成我们的同伴！”中也恨的咬牙切齿，举枪朝对方回击。
　　“不好说。”当务之急是逃离此处，对方虽然目前与他们人数相当，但火力出其不意，呈压制态势，而且太宰察觉到对方有增援在靠近。

　　“我们不能逃跑！”被太宰拉住往深林方向狂奔的中也回头看到被狙击的战友，恨得咬牙切齿。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云雀’！”太宰一句话将中也点醒。
　　“万一‘云雀’在我们的队伍中呢？”中也推了太宰一把，一只手榴弹从两人之间穿过。
　　“‘云雀’的任务是护送‘斜阳’，他比我们更惜命。”太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其他人要么没反应过来死伤在对方枪下，要么本能地拿背包做掩护挡住自己，没有一个豁出命来保护背包的人。
　　很快，太宰下结论：“‘云雀’不在我们当中，快跑！”

　　对方的支援赶来的速度很快，更令人绝望的是，山中各个方向都传来了枪声——或许其他小队也遭到了袭击。
　　不知道‘云雀’能否活下来。

　　太宰与中也在林间飞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G团士兵。
　　流弹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在耳畔呼啸，不时有手榴弹在身后爆炸，情况万分危急。
　　太宰凭借敏锐的五感，能精准躲避子弹。中也的体能就算放在哨兵里也不逊色，默契十足的根据太宰的提示躲避子弹。
　　“真是的，到底谁是谁的向导啊？”太宰边跑边吐槽。
　　“是啊，哪有体能这么差的哨兵？我看你已经喘了。”中也担心太宰的体力，两人逃了那么久，还没能找到机会甩开追兵——对方看起来要赶尽杀绝。

　　东侧三点钟方向同时传来交火的声音，太宰猜测是M团的战友陷入了相同的危机。

　　“小心！”当太宰察觉一枚流弹的走向中也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时，飞扑向中也。

　　两人一起沿着斜坡滚落。

　　“太宰！”意识到太宰救了自己，中也难以镇定，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宰。

　　“我没事。”太宰捂着止不住血的肩膀，额头上冒出冷汗。

　　匆匆的脚步声渐近，向他们方向而来的逃亡者的面容也逐渐清晰——正是安吾。

　　安吾的目光与躲在斜坡一侧的太宰相接，疾速刹住脚步，推了推眼镜，回头朝两拨追踪者开了几枪，往与斜坡相反的方向逃去。

　　两拨追踪者汇合，同时追向更显眼的安吾。

　　密集的枪声在不近不远处响起，太宰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着闭目，泪水从眼角滑落。
　　中也狠狠握拳，看到太宰的伤势才勉强镇定下来，为他处理伤口。

　　夕阳宛如蜜柑，两人在林间小心翼翼地走着，直到看到一具烧焦的机枪手战友的尸体。
　　这名机枪手的姿势很奇怪，右手是抬起的，估计是看到对面的人，以为是同伴，结果刚打招呼便被招呼了。

　　“太宰，我要为他们报仇，不要拦我。”
　　去他|妈的任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