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云》尘窨

2、温泉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穿沙色西装的戴眼镜的男子按下门口的开关。

　　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太宰仿佛并不担心暴露，连页面都没关，坐在转椅上转身。
　　“啊，安吾，又来加班吗？”太宰跟平常在塔内的小酒馆偶遇时一样与安吾闲聊。
　　“你竟然没有察觉我的脚步声。”安吾推了推眼镜，揣测太宰接下来会怎么应对——若真交手，自己没有胜算，或许他才这么游刃有余，不过，他就不怕自己告密么？
　　“我就是来这里等加班狂的啊。”太宰微微一笑。
　　“太宰君，这里是特务科，您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机密档案室。涉及工作，在下恐怕不能把您当友人了。”安吾神色凝重，似乎不打算留情面。
　　“安吾真让人伤心啊。”太宰一副要哭的表情，“怎么办？还打算帮安吾隐瞒上次出差做的事呢。”
　　“上次出差的一举一动我已经分毫不差地向上级汇报。”安吾神色无改，但又抬手推了推眼镜。
　　“是吗？”太宰做沉思状，“我看到前晚安吾包里的东西了哦。里面放着一把淋了半个小时以上的折叠伞，还有香烟和古董。”
　　“古董是交易品，出差地当日下了雨，有什么不对么？”安吾依旧镇定。
　　“问题就出在这里，从折叠伞使用情况还有你的裤腿淋湿的程度，你至少在雨里待了半个小时以上。既然交易品是严禁遇水的古董，那么肯定不会在室外交易，我不介意跟你一起去找司令大人核对一下行程哦。”太宰翘起一条腿，若无其事地看着安吾。
　　安吾放在身后的手摸向塞在腰间的枪，但不敢轻举妄动。

　　“身为你的朋友，我相信你做的事有你的道理。好吧，事实上你做的事我一点都不关心。只要你帮我改一个数据，我前晚就根本没见过你。”太宰从转椅上站起，指向电脑屏幕，“明早我要看到我跟A5158的匹配值变成100%。”
　　安吾反应过来后却摇头拒绝：“你还是去向司令大人告密吧。”
　　“怎么？”太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昨日司令才来这里，让我将你跟A5158的匹配值从100%的数值改成0。”安吾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这就更好办了。”太宰愣了一瞬，随即再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笑意，“你说数据不知道为什么恢复就行了。”
　　“祝我们都好运吧。”太宰朝安吾挥手再见。
　　看着离去的太宰的背影，安吾扶额：“这工作没法干了。”

　　安吾这边搞定，森鸥外那边不用担心，最难搞定的，其实是中也——
　　万一中也不想跟他搭档，他做再多也无用。
　　如果真的出现‘万一’，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一个哨兵，深夜去向导的宿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事，太宰长长地叹了口气。
　　中也的宿舍住着四个人，除了中也和敦，还有两个正在刚睡下的向导学员。
　　“是敦吗？还是中也？怎么不带钥匙？”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的向导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太宰，瞬间清醒了，“太、太宰先生！”
　　见太宰脸上带着微笑，向导想当然地认为他心情不错：“太宰先生是来找敦的吗？恭喜你们了。可敦还没回来，咦？你们没在一起吗？”
　　太宰忽然意识到，森鸥外说亲自来敦的宿舍告诉他这个消息，那么：“司令来的时候，你们宿舍所有人都在吗？”
　　“是的。”向导没多想便给出肯定的回复。
　　“中也去哪了？”太宰此刻没感应到房间里有中也的气息。
　　“他听说敦匹配了您的消息后就去温泉了，现在还没回来。”向导也纳闷，“温泉已经关门，他快该回来了吧。”
　　“多谢。”太宰向中也的室友微颔致意。
　　“啊，太宰先生客气了。”中也的室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如此俊美的精英哨兵，内心早已倾倒。

　　温泉

　　温泉的确已经关门，但不知怎的，太宰相信中也还在里面。
　　找到编号A5158的储物柜，太宰只用一个曲别针便轻松打开，取出里面的备用钥匙，打开中也休息室的房门。
　　因为泡温泉时是最放松的时候，每个向导都有独立的休息室更换衣物。
　　太宰走进中也的休息室，发现榻榻米边上的烟灰缸里有不少烟头——小蛞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看到熟悉的黑色外套和衬衫，以及本该放浴袍的地方空空如也，太宰确信中也还在温泉里，于是换上另一件备用浴袍——小是小了点，但勉强能穿，而且紧身的浴袍衬得他的肌肉线条引人无限遐想。

　　矮是有好处的，温泉里的石头可以轻松挡住温泉管理员的视线，躲过清场。

　　太宰看到神情低落的中也正倚着一块石头。

　　“喂喂喂！那块是我专属的石头，小蛞蝓快让开！”太宰向失神的中也大喊。
　　若是平时，中也肯定跟太宰吵起来，此刻却恍恍然地看着他，许久才念出他的名字——
　　“太宰。”
　　“让开让开！”太宰脱下浴衣，朝中也走了过去。
　　“什么你的专属？！”中也回过神来，怒视太宰，仿佛发泄一般，向他左脸打了一拳，“滚！”
　　太宰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被打了一拳后，悻悻走到一旁，挨着中也倚靠的石头站在温泉里，任谁看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中也没有说话，沉默了有五分钟，才看向太宰，朝旁边的空处努努嘴：“到这来吧。”
　　太宰走了过去，与中也并肩倚靠着石头，离近了才发现，中也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泪痕。
　　“这真的是我泡温泉时经常待的地方。”太宰嘀咕。
　　中也没有回应，许久才开口：“你的向导很优秀。”
　　但我说不出来恭喜。

　　“你说敦？是个优秀的孩子呢。”太宰由衷地夸赞。
　　虽然帽子能遮住眼睛，但向下撇的嘴唇已经暴露要哭的情绪，中也的身体开始颤抖。
　　“但是呢，已经被芥川捷足先登了。”太宰靠在中也肩膀上，“好伤心哦。”
　　“你说什么？”已经在温泉一整天的中也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知情。
　　“黑兽罗生门和小老虎厮杀过无数次，可以想象结合后会有多强大。可能因此森先生才放过芥川。”太宰双瞳眯起，“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向导了。”

　　沉默。
　　这次沉默的时间很久，以后两人回忆起来，都不肯告诉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当我的哨兵吧。”中也说。
　　“当我的——”太宰同时说出前三个字，听到中也的话后，话锋一转，“狗狗吧。”
　　“蛤？”中也脸上冒出三条黑线，“当初留在塔是我的选择，我才不会当你的狗！”
　　“不是我告的密哦。”太宰知道中也一直以为是他向塔告的密，却一直没有机会澄清。
　　“无所谓。”中也抬起头，看着太宰的眼睛，“怎么样？我这个向导，你要不要？”
　　“我可是个刚被抛弃的可怜人呢。”太宰委屈巴巴地说。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跟我结合吧。”中也知道承诺有多重，但为了承诺，他可以付出一切。
　　“那我就相信中也一次。”太宰脸上恢复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休息室内，太宰与中也对坐着。
　　“让我看看你的精神体。”身为最优秀的哨兵，太宰轻松构筑了屏障。
　　“不给。”觉得自己被套路的中也拒绝。
　　“啊~~好羡慕芥川，有小虎猫可以呼噜。”太宰撇嘴。
　　“嘁。”中也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放出精神体——山羊。
　　山羊的角形似雕琢的玉器，却坚硬如钻，纯白的毛亮得如神话里的飞马帕加索斯，虽然没有翅膀，但作为中也的精神体，这只山羊可以摆脱重力的束缚，如飞马般翱翔于天际。
　　太宰知道中也的精神体是羊，却是第一次抚摸这只山羊，毛又顺又滑，手感出奇的好。
　　“别摸了。”一旁的中也喘出声来，“你难道不知道向导跟精神体是共感的？！”
　　“哦。”太宰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却摸向山羊腹部，“可以喝羊奶吗？”
　　“滚！山羊是公的！”被捏出反应，中也单膝跪地，凶狠地看着太宰。
　　“哦。”太宰安抚地揉着山羊的小腹。
　　“我就不该把精神体让你看！”中也实在受不了，将精神体收回，解开自己的浴衣，“别耍我了。拿你那根放我身|体|里|插|几|下，缔结契约，以后我们就能一起执行任务了。”
　　“一看中也就没有好好学习向导课程，与哨兵结合是那么简单的事么？”太宰揉着鼻子，担心鼻血流下来，却一本正经地说，“不要说的那么机械嘛，向导要和哨兵好好磨合感情，像我们这样经常争吵的，起码早上醒来时一次，午后一次，傍晚一次，休息前根据需要几次，而且你要用心啊。”
　　“这么麻烦！其他哨兵和向导……都是这样的吗？”中也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向导的生理课程他也没认真上过，也不知道太宰说的对不对。
　　“是啊。”太宰认真点头。

　　想象着太宰说的场景，中也的脸已然红透，想找其他的话题。
　　“你的精神体是什么？让我看看。”中也凶巴巴地朝太宰伸出手去，却被太宰握住手腕，无法挣开。
　　“喂！”中也不满地看向太宰，突然怔住——
　　太宰脸上可不是开玩笑的表情。
　　“不行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