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云》尘窨

14、黑蔷薇

　　太宰与福泽在城堡门口等待与乱步等人汇合。出了城堡，太宰才发现这是一座大庄园，不少仆人正在修剪庄园的草坪，看到他们纷纷鞠躬致意。
　　一个与其他女仆着装无异的红发女仆向他们走来，恭敬地说：“殿下、元帅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辛苦了，安妮。”福泽微颔，“你先退下吧。”
　　“是。”安妮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太宰，立刻垂首移开视线，借着福泽的话离开。

　　“您能记住所有仆人的名字吗？”太宰有些意外，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福泽身上兼备威慑力和亲和力，是天生的领导者，但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一定也付出了很多。
　　“差不多吧。不过，安妮的确是个聪明上进的孩子，她曾经表达过跟在我身边的意愿，不过我的职位太敏|感，对身边人的忠诚度要求很高，她还不足以胜任。春野小姐是目前照顾我生活起居的秘书，是非常细心可靠的人。”福泽对太宰没有丝毫隐瞒。
　　“看来我这个待在森先生身边四五年的人需要做些什么来取到您的信任了。”太宰笑道。
　　“你的家族为联邦所做的贡献值得尊敬。等女巫将记忆还给你，你就会知道，你当初的选择多么伟大无私。”福泽没有直接说信任一词，但眼神已经告诉了太宰答案。

　　“殿下、元帅大人。”乱步带着与谢野、谷崎和贤治过来，四人将手放在心脏前的位置，向二人行鞠躬礼。
　　“又见面了，与谢野医生、谷崎、贤治。”太宰也跟四人打招呼，与谢野、谷崎与贤治三人回来后为避嫌，没有来过他居住的城堡，这也算是他们在联邦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马车宽敞而豪华，六个人坐在其中也不显拥挤。太宰与福泽坐在一边，对面坐着乱步四人。

　　“雨林里的事多有得罪，不过也是迫不得己，毕竟那时我们身份‘对立’。”与谢野知道太宰并不介意。
　　“你们很厉害嘛，虽然是乱步先生制定的计划周全，但你们的默契和无畏令人佩服。”太宰由衷地赞赏。
　　“这样说来将我们三人一一识破的你更令人佩服。”与谢野笑道，“我们至今还不知道哪里露出破绽。”

　　“首先要感谢我的搭档，将有三个「内鬼」的情报告诉我，我只是站在你们三个人的立场才推断出一切。你跟谷崎的悍跳是步险棋，但考虑到收益，谷崎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你的被信任，是你们最大的收益。有给谷崎‘送枪’嫌疑的贤治自然成了最可疑的第三人。为了阻止立场应该是同伴的我继续‘犯错’，‘献祭’贤治并不明智，不过，考虑到贤治已经被我察觉身份，任务到了收尾的时候，也算是最佳方案了。”太宰顺带连如何猜到敦才是真正王子的原因都一一解释，“在追中也的时候，我虽然离开很远，但医生说的那句「任务还没有完成」被我听到了，毕竟哨兵的耳朵还是很好用的。既然「斜阳」和「王子」都已经找到，你们还有什么任务呢？或许，真正的「王子」并没有找到，所以你们需要返回吊桥，保护在那里的真正的「王子」——阿敦。我的预感没有错，我的确是替敦挡刀的。”

　　“能发现久作是真正的「斜阳」，是真的了不起。”乱步也认可太宰的头脑。
　　“我想，根据当时的线索，乱步先生可能比我发现的更快。”太宰虽是奉承，却也是真心话。这场隔空交手，两人算是打个平手。

　　“久作的身份还存疑，却被柏林家族的人带走，有些棘手啊。”乱步虽然善谋，但并不喜欢玩权力的游戏。
　　“卖命的是我们，功劳却被王后家族抢走，真是的。”与谢野很是郁闷。
　　“与谢野小姐不要生气，反正已经抓到他了，交给谁处理都一样的。”谷崎想让与谢野轻松一些，“再说他是病毒体，处理起来也麻烦，就当卖柏林家族一个人情。”

　　“不，这当中还有问题。太宰说在「组合」的雨林据点实验室内并未发现针对病毒的防护措施，负责提取久作细胞和血液的人是「组合」的主力，「组合」不会这么大意，他们一定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情报。”乱步神情并不轻松，忽然意识到什么，“哦，不好意思听到你跟帽子君的对话。”

　　“你到底从哪里开始听到的？”太宰扶额，因为面对中也时太过专注，并没留意到乱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附近的。
　　“从你说「我回不去了……」开始。”乱步又恢复了眯眼笑的状态，“然后你让他留下、求婚、给他戴戒指、接吻……都看到了。”
　　“哦~~~”
　　与谢野、谷崎、贤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话说，我刚刚就想问来着——你把他安排在随从里了？”乱步忽然凑到太宰耳边，小声问。

　　太宰知道乱步指的是不知从哪里扒了件随从的衣服穿上混入卫队跟着他们的中也，现在可能有个可怜的随从被抢了外衣正躺在城堡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不得不佩服乱步的观察力，他应该只在自己带中也回来的那天见过昏迷的中也一面，竟然能在一众随从中发现中也的存在——中也算得上伪装的好手，毕竟跟他打过几天交道的与谢野等人都没有察觉。
　　“秘密。”太宰故作神秘地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女巫那里还想请你帮个忙。”

　　“关于久作，说不通的事情还有很多。除了「组合」的出现，还有G55团到底受谁之命攻击M团、森先生为什么帮您安排三人到M团，却将这个情报告诉中也，如果说想害与谢野医生他们来报复您，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中也或是红叶姐他安排的三个人是谁。还有，森先生究竟知不知道久作就是「斜阳」。解开疑团的关键，在于森先生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元帅，原谅我的失礼，我需要知道一些细节，关于您跟森先生之间的恩怨。”

　　太宰话音刚落，除了福泽，其余的人都有些失措，连乱步都皱了下眉。

　　“太久以前的事，孤剑客或许都不记得了。”福泽只是淡然道。

　　“您有没有做过让他介意的事情？”太宰也不知从何问起。

　　“这种事情太多了，孤剑客以前从来没有同伴，也不需要同伴，不太会与人相处。”福泽回想起以前发生的点滴——

　　当年森可能已经发现他是哨兵，用自身的向导素试探他，可他是黑暗哨兵，并不受影响。
　　森看他不为所动，有些疑惑：“你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是的。”事实上他很喜欢森的向导素的味道，虽然混着消毒水的气味。
　　“我这么没吸引力吗？”森靠近他，几乎可以说紧贴，但只看到不躲也不靠近的他，最终一脸无趣地讪讪道，“你的定力很好。”
　　“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他直言。
　　“好了，我知道了。”森一副很受打击的模样。

　　“唉……”太宰叹了口气，这种快乐他是体会不到了——中也什么时候能主动诱惑他一下呢？

　　太宰印象里森先生从未在谁那里吃过瘪，没想到跟元帅有这样的过往。森先生对元帅应该是爱恨交加的吧，奇怪了，以他有仇必加倍奉还和先下手为强的性格，竟然没有任何报复元帅的想法和举动吗？

　　思虑间马车到达黑蔷薇女巫的住处，太宰眼前只有一个看起来称得上破旧的小屋。门前的石阶上布满青苔，像是鼠尾草一样的植物环绕在周围，黑玫瑰绽放在爬满褐色藤蔓的小屋外墙，只留下一个正方形的窗，明明是夏日，窗户上却似乎有一朵霜花。

　　“各方都想争抢的女巫选择在这里定居，是因为只有这一片土地可以种出黑玫瑰，她说，这是神明的指引。”与谢野向太宰介绍黑蔷薇女巫，“虽然我是医生，不信鬼神，但她的确曾将很多哨兵的记忆封存，毕竟有些失去向导的哨兵如果不忘记过去的话，很难走出阴影。还有，她应该生于上上个世纪，前几任国王都见过她，她却还是少女的模样，挺邪乎的。不过她性格倒是爽朗，或许是活得够久，对世间事都见怪不怪了。”

　　“见多识广的少女，如这妖冶多姿的黑色玫瑰，多么令人欣赏啊。”太宰恢复往日面对美女时的浮夸。

　　身后众随从中发出极低的嫌弃的声音。

　　“还记得你刚跟人求婚么？”与谢野白了太宰一眼，跟在福泽身后进入房间。

　　女巫正在调配玫瑰露，见到众人进来并未停下手工。

　　“女巫阁下，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带七勋骑士家族的太宰来见您了，请将他的记忆归还。”福泽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好了。”女巫将刚制成的液体递给太宰，“这个玫瑰露润滑效果很好，你会用得上的，算是见面礼。”

　　虽然但是，众人都惊愕于女巫的言行。

　　您不是女巫，是女污吧！连太宰都有些错愕地接过琉璃瓶。

　　“那个，您可能预言有误，我的恋人刚离开我，您的礼物可能用不上。”太宰哭笑不得。

　　“你不是有办法让他主动回到你身边么？”女巫反问。
　　太宰敛了笑意，瞬间对女巫刮目相看。

　　归还记忆的仪式并不复杂，门外的某个侍从却从头焦虑到尾，直到看到福泽等人出来。

　　太宰也出来了，身体没有受伤，精神看起来也正常，挤到最前面的中也刚松一口气，笑容却僵在脸上——
　　太宰看到他了，他确定，太宰的视线曾落在他脸上，却像不认识一样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或许是他不想在这种场合相认，中也这样安慰自己，可回到太宰居住的城堡时，他的幻想破灭了。

　　他跟在太宰的身后，与他一起上楼，直到看着他进入房间，太宰都没有跟他相认。

　　“你有什么事吗，士兵？”在走廊时太宰曾察觉到他心事重重。
　　“没有！”中也狠狠咬牙。
　　“那我进房间了，你去巡逻吧。”太宰微微点头致意，随后进入房间。

　　太宰是忘记几个小时前向谁求过婚吗？

　　“你没有走啊，可爱的帽子君。”乱步笑眯眯地出现在中也身后。
　　“不是说并不会影响他十四岁以后的记忆吗？”中也已经没有心情考虑自己被发现的事，上前揪起乱步的领口。

　　乱步举手做投降状：“是个意外，我们也不想看到这样。不过，失去在帝国时的记忆，对他以后并没有影响。是你选择离开他的，他忘记了你，便不会再痛苦，不是很好么？”
　　“一点都不好。”中也松开乱步，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边后退边说，“我会让那个混蛋记起他做过什么！”
　　说完中也走向太宰的房间：“太宰治，我要你亲口说你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