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云》尘窨

15、临渊岩（上）

　　中也没想到太宰房间的门根本没有关紧，只轻轻一推大门便敞开，更令他猝不及防的是——
　　太宰此刻正坐在正对着大门的高背沙发椅上，品着杯中花茶，茶杯上方缭绕的薄雾混着淡淡的柑橘香甜。

　　太宰看到中也进来，将手中茶杯放回茶碟上，慵懒地看了他一眼，淡然开口：“我就觉得你有话要对我说。”

　　中也站在原地，这样高高在上的太宰他不是没见过，以前说自己是他的狗狗时更嚣张，那时自己只有“咬死”他的冲动，而此刻太宰的居高临下让他感觉到一丝疏离。
　　中也承认，他很愤怒，但更痛苦。
　　中也想象着上前揪起这个「薄情」王子华贵的波浪边衬衫衣领，问他为什么会忘记用家族象征的戒指换取忠于彼此的承诺的爱人。
　　却发现此刻连脚下的红丝绒地毯都成了他的敌人，戴上沉重的铁制脚镣般动弹不得。

　　“进来吧。”太宰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对他有礼貌的太宰也不是他想看到的，毕竟两人只有出任务假装是情侣、或是在床上时，太宰才会对他温柔，很明显现在不属于当中任何一种情况。

　　“你失去记忆了？”中也走进房间，没有绕弯，直接问太宰。
　　“确切的说，我刚获得十四岁以前的记忆。”太宰一手托腮，眨了眨眼睛，笑容不明地看着中也。

　　“你以前的记忆是假的？”中也问。
　　“与其说是假的记忆，不如说是知识，毕竟那些强行塞入我脑中的帝国王都街区场景都是真的。”太宰说完，反问中也，“你问这些做什么，可爱的士兵？”

　　“那你十四岁以后的记忆呢？”中也无视太宰的问题，手在裤缝处握拳。

　　“丢失了。因为归还记忆时缺少当时取出记忆用到的信物，没能将之后的记忆完全保留。”太宰微微皱起眉头，问，“莫非你是我在帝国时认识的人？可爱的士兵，你就这样跑到我面前，不怕我将你捉拿吗？”
　　太宰说着起身走向中也，站在他面前只有一拳的距离，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还是说我们的关系很好，你认定我不会伤害你。很可惜，我并不认识你。”

　　“一点都不好。”中也冷哼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切地问，“少了什么信物？”

　　“好像是家族的信物，一颗钻石。”太宰耸肩，“元帅说早前我们在城堡开会时他还确认过我带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举行仪式时不见了。”

　　中也心头一震，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太宰似乎对中也的反应很满意，在中也看不到的角度，忍住已经上扬的唇角，若无其事地问：“你是我什么人？”

　　他是太宰的什么人？相识的三年两人吵吵闹闹、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却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搭档、是刚互诉心意的恋人。
　　太宰预想的未来，是和他牵手漫步在紫阳花海的未来。
　　他知道这样的未来需要他们暂时的分离，他们对彼此承诺了忠诚，太宰却在他还未离开时忘记了一切。
　　这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让他怎么甘心？

　　太宰闻到向导素的气息，就像清茶的回甘，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让他安心的味道。
　　他低头，确认是中也释放了向导素——中也竟然真的会主动「引诱」他。

　　这样的愤怒，这样的心痛，这样的不甘，只有他能带给中也。
　　他真是个混蛋。

　　“谢谢你特地来诱惑我，中也。”太宰一把将中也拥在怀中。

　　中也眉头一皱，正要抱紧太宰的手滞在半空，意识到上当的他咬紧牙关：“我没说过我叫中原中也。”

　　“我的狗狗变聪明了嘛。别说，这件华服侍卫装也挺适合你的，起码显高，不对，中也本来腿就长，看不出来不到五尺……”太宰变回平时的语调，说着会‘激怒’中也的话，果然，中也很轻松地挣脱他，同时扫堂腿踢过来。

　　太宰向后倒下的瞬间，拉住中也的手腕，用力拽他倒在自己身上。

　　中也正要起身，忽听太宰开口——
　　“中也，我需要你。”

　　想要的话听到了，中也却没有旗开得胜的感觉，只红着脸道：“我知道，我会帮你解决Q的麻烦再走。”

　　“中也真好。”太宰像哄小孩一样揉着中也柔顺的头发。

　　“够了，我只是想回来换个衣服，就又遇到麻烦事。”当时穿着睡衣就走的中也叹了口气，脸已经红透，小声嘀咕，“谁让我是你丈夫。”

　　？？？谁是谁丈夫还有待商榷呢，太宰正想说什么，看到玫瑰花露的瓶子从风衣口袋掉出，滚落在中也手边。

　　“这是什么？”中也好奇地捡起黑玫瑰花瓶……

　　月光透过窗，成了沙色，泛着银灰的窗棱边有两个人的剪影。从日暮到月亮升起，再到东方的天空现出鱼肚白，两人才算真正睡下。

　　中也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有好奇心了，这个房间所有地方都让他犯怵——仅是在一个晚上，他们就在床上、窗边、书桌上、妆台上、高背椅上……

　　总而言之，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有两人欢爱的痕迹。

　　不记得多少次，仲夏夜的梦都不及这满室旖旎。

　　哪怕太宰不是黑暗哨兵，向导素也平息不了撩起的火，中也这下相信太宰平时训练是装弱了——这家伙体力的极限到底在哪？！
　　中也后仰着喘着粗气：“我们还有任务，我要死在你床上你可就没搭档了。”

　　此刻中也橘褐色中长发完全散开，脸上潮红还未褪去，额头和眉尾都是汗，眼角还有未干的生理泪水，唇角的津液没有抹净……
　　这一切组成了一张百万名画。

　　太宰松开用绷带绑在床头的中也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腕——要不是被绑，中也可能耗费更多体力，毕竟嗓子都喊哑了。

　　“怎么会呢？机会难得，我得趁这几天好好疼我的狗狗。”在中也挥拳之前，太宰先压住了他的手腕，浅吻他的额头。

　　中也没有再反抗，他知道太宰真正想说的是他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也许是太累，中也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沉睡。

　　太宰拉他靠在自己怀里，也陷入难得的深眠。

　　这夜，两人都梦到一片紫阳花海，粉白青紫渐变，团团簇簇，眼中对方的脸都成熟很多，却又感觉一切都没变……

　　中也醒来时一抬头就顶到太宰的下巴，把太宰也顶醒了。

　　“正做着美梦呢……”太宰迷迷糊糊的还有些不舍，将中也往怀里揉。

　　“我做了个噩梦！”中也挣开太宰，坐起身来，“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太宰这才缓缓坐起，伸了个懒腰：“今天元帅会带我进宫见国王。”

　　“什么时候？”中也问。

　　太宰看向窗外，座钟不在视线内，只能通过太阳的方位判断时间：“大概一个钟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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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还不快起来！”中也边吼边起身换衣服。

　　待两人穿戴整齐走出房间，看到乱步正倚着楼梯栏杆看书。

　　乱步看到两人出来，合上书本，抬手打招呼：“殿下终于出来了啊。”

　　“没办法，春宵苦短。”太宰毫不掩饰两人的关系。

　　中也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红着脸回过头。

　　这时安妮准备进屋打扫房间，太宰忽然喊住这名红发女仆：“安妮，你以前在哪里工作？”

　　安妮愣了一瞬，很快仰视着太宰，笑道：“我以前在王都城郊的乡下，因为最亲的人离世才来王都谋生。”

　　太宰微微颔首：“好的安妮。不管你在里面看到什么，收拾好房间就行，否则你连乡下都回不去。”

　　安妮垂首应着，走进太宰的房间。

　　中也依旧扮成侍卫，跟在太宰身边。因为福泽早就进入皇宫，此刻太宰、中也与乱步三人选择骑马赶往皇宫。

　　联邦王都与帝国王都建筑风格各异，道路倒是大同小异，大街道的门面是装饰精美的店铺，小街道会有形形色色的摊贩，太宰根据刚找回的记忆，在小道上穿梭。

　　“乱步先生现在知不知道柏林家族要如何处置久作？”在嘈杂的闹市中，太宰问乱步。

　　“这是我正要告诉你的，国木田君带来了久作的情报，哦，你可能还不认识，国木田是元帅非常重视的接班人，但柏林家族似乎也很欣赏他，想要拉拢他，他正在那边周旋。”乱步简短解释，“柏林家族的人想把久作封在离王都最近的死火山里。”

　　诚然，处理久作是件棘手的事，久作是病毒体，如果埋入地下，受污染的土壤如果被风吹往各处，或者长出变异的植物、有虫子咬了尸体变异，都是隐患，如果沉入海底，污染可能更大，封在火山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宰与中也回忆着与久作的相处，这个孩子本性天真烂漫，却在炼狱饱受折磨，都于心不忍，但别无选择。

　　神明也无法做到事事公平。

　　但太宰想的更多，被反复试验的孩子、委托红叶和中也照看孩子的司令、这个司令还帮助背叛过自己的敌人安排卧底在自己的队伍中。
　　他本该恨他……
　　以他的性格，如果真的不忍心杀死背叛自己的人，也会让那个人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帝国王都

　　“福泽阁下，请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吧。”森鸥外看着手中刚得到的情报——联邦要将久作封在死火山中。

　　此刻安吾正紧张地站在他面前。

　　联邦王都

　　“不好！中也，我们去救久作！”太宰忽然勒马，掉转方向，“久作不是毒药，而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