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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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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离镜招揽柳色至天玺学院任教,陆喜与柳色便未就丹药房一事为难妙桢。两人心思皆放在离镜身上,一时未在意妙桢去向。
而在场的年轻学子对周尧、天佑多少有几分好奇,本想上前攀谈示好,奈何此次来三重界是为历练,因此在离镜示意下,两三人各组一队,领了任务便急急离去。
众人离去后,陆喜主动上前与离镜攀谈,委婉的提出借朔回镜一用。
“朔回镜吗?”
离镜高挑的身影罩住陆喜,低声道:“你借用朔回镜是为何用?”
“我一个朋友七魄离体,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借用朔回镜找到那七魄收入体内,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尤家出事前,尤星凉已入读天玺学院四年,离镜必定识得尤星凉,但因宫变一事的蹊跷,陆喜还是决定先隐瞒尤星凉的存在。
离镜却未立即应答,反是饶有兴趣道:“七魄离体?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天生七魄不全或七魄不稳之人,倒从未遇见七魄皆散的人。他是生来便如此,还是遭歹人所害?”
话落,离镜缓缓笑了一下,道:“无它,只是作为巫师,医治过数千人,因此遇见罕见的病例多少有些好奇罢了。”
陆喜也跟着笑了笑,但没回答。
多说多错,虽然此次事件离镜偏袒他们,但突如其来的善意总是令人不安。
“只朔回镜乃巫族圣物,并非我所有。”
陆喜心中一紧,只见柳色沉眉低喃道:“难道…朔回在魔君手中?”
魔君下令屠戮巫族那日,朔回镜消失,有传朔回早已被离镜裹挟带至人族,也有传言魔君私占朔回。如今离镜否认,那便…是在魔君手中,可魔君已逝——
沙哑的轻笑声打断陆喜猜想,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却见离镜正垂眸安静的看着她。
暗红的唇瓣轻启,离镜不屑道:“朔回乃巫族圣物,怎会落入他人之手。朔回还在,只是被人封印在巫族圣地。”
话落,离镜看向柳色,以长者之身问道:“你离开神鹿应当快二十年了吧,可有回去看看?”
神鹿是巫族家乡,当年魔族在此一夜屠戮近万人,世人称之为不详之地避之不及,而流亡在外的巫族惧怕神鹿仍有驻守的魔族,亦不敢归家。
山清水秀的神鹿早已成了被世人遗忘的废墟。
柳色神色落寞的摇头并不言语。
离镜面色平淡,低声道:“那里没什么好的,不回去也罢。世上已存巫族人不多,你跟我回天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人族虽有诸多龌龊,但在我看来实则不比巫族差。”
离镜果真是巫族的离经叛道者。
在世人心中,巫族的名声可比人族好太多了,巫族善炼丹、布阵,救死扶伤无数,且因‘降魔’预言几乎被魔族灭族。世人皆怜悯巫族,离镜却说巫族出生之地也没多好。
陆喜不解,却见离镜又朝她看了过来。
“离镜夫子——”
离镜打断陆喜的话,淡淡道:“朔回在神鹿,你若需要自取便是。”
话落,她深深看了眼陆喜,转身离去。
黑色的裙摆划过地面,露出被裙摆遮住的金黄色枯叶。随即一阵风吹过,灿烂的枯叶下是因掉落多时而已腐败的叶子。
陆喜呆呆的看着地面的枯叶出神,周尧走了过来,神色清冷的问:“要去神鹿?”
陆喜点头。
“我陪你去。”
周尧双手抱臂,斜了陆喜一眼,语气寻常道:“你虽然不陪我,但我还是要陪你的。”
陆喜:……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怨念呢?
“你不用陪我。”
神鹿那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陆喜可不想让周尧跟着她一起冒险。
周尧听了,嘴唇微抿,似乎对此并无异议,但却迅速转过身不理陆喜了。
“陆喜。”
柳色走了过来,神色严肃道:“我陪你去吧,那里是我家乡,我比你熟悉。”
陆喜瞥了他一眼,弱弱道:“……你都离开二十来年了。”
柳色一愣,“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还待继续说下去,不远处残红小筑却传来器物撞击的声音,天佑踮起脚朝那边看去,随后忧心道:“小叔饿了呢。”
一家三口带着柳色回了残红小筑,将进院子便看见尤星凉坐在摇椅上,一手拿锅一手拿勺,正有气无力的敲着。
他不怕死,但惜命,如今是定点吃饭,饭后散步按摩,一个步骤都不能落下。今日陆喜他们在柳色那边耽搁了好一阵,错过了饭点,他觉得自己要饿死了,于是击锅传声。
尤星凉没表情没情绪,天佑却急匆匆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锅和勺子,一个劲的致歉。
尤星凉没看天佑,瞪着陆喜,一板一眼道:“要饿死啦。”
一旁的周尧闻言嘁了一声,闷头进了屋。
陆喜看着周尧潇洒离去的背影,对大白菜摇头,好心解释道:“就耽搁了一会,你不会饿死的,就算死,你也是魂魄离体而亡,是个罕见的死亡方式。”
“哦。”
尤星凉应了声,赖在摇椅上不回话了。
他惜命,但其实七魄不在的他对生存并没太多执念,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活着比死好。
陆喜蹲在他跟前,想到今天看到的天玺学院那群意气风发的学子,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尤星凉本也应当同那些人一样…
“你要救的人便是他吗?”
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喜迅速起身,挡住尤星凉,一转身看见早已离去的离镜突然出现在前院,也不知是何时跟过来的。
柳色不解陆喜为何对离镜的再次出现反应这般大,一脸疑惑。
“不用遮了,我已经看见他了。”
离镜双手自然垂下,交握搭在小腹,迈着优雅的步子朝陆喜走近。
陆喜迟疑,身后的尤星凉却越过她露出一个脑袋,朝离镜颔首,轻声叫道:“离镜夫子。”
天佑在后院厨房烧火做饭,周尧察觉前院的动静从里屋跑了出来,见此走到陆喜身旁,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脸色有点臭,语气却很温柔,“你好像在害怕,在怕什么?”
离镜亦轻笑了一声,重复道:“对啊,陆喜,你在怕什么?”
尤星凉仰头看向陆喜,陆喜垂眸回视他,虽然知道他没有情感感知能力,还是尽力以眼神安抚,同时嘱咐周尧带他进屋。
周尧思索一瞬,回身拖着尤星凉坐着的摇椅朝里屋大步走去。
木椅上坐着个大活人,被周尧这般拖着椅脚与地面接触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尤星凉面无表情,陆喜却受不住这声音了,愁道:“你就不能抱着他进屋吗?”
尤星凉外伤痊愈,但人十分虚弱,平日里只是饭后在天佑的搀扶下在院内走上一圈,其它时候都是天佑抱着活动的。
天佑对尤星凉有多敬重,周尧对他就有多无视。
此时听得陆喜的话,周尧头也不回的答道:“不抱。”
话落,把摇椅连带尤星凉踹进屋,砰的一声阖上了门。
陆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对上周尧挑衅的目光,嘴唇动了动,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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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镜突袭残红小筑,陆喜瞒不住尤星凉的存在,只得撒谎骗过她。
因着知晓华容公主真名、相貌的人不多,陆喜便只道自己是尤星凉在三重界结交的好友,三年前听闻尤家灭门惨案本以为好友已然离世,哪知半月前在生死河畔捡到化为本体的好友,醒来后经柳色医治却发现七魄不存。
因害怕尤家灭门一案非魔族所为,因此便想暂时瞒着他的存在。
离镜听完,没有多问,反是显得兴趣缺缺的模样。
她若纠着尤星凉一事没完没了,陆喜会害怕,可她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陆喜更是警惕。
怎么说,尤家也算是天玺城的名门望族吧!尤父还是前帝王姬羽的心腹。若尤家及尤星凉皆为魔族所害,此为惨案,必定悉心安抚照看尤家独苗。若尤家灭门有人族参与,那天玺城便是混入了魔族的奸细!!
怎么都得上心吧!
陆喜摸不准离镜的心思,怕多说多错,便谨言慎行,且避免与她做过多的视线交流。
不多时,天佑饭菜做好,离镜还是不走,陆喜只得邀请她一道用膳。
离镜缓缓摇头,看了眼一桌的膳食,淡淡道:“我已许多年未食五谷了。”
辟谷吗?陆喜没多想,拉着柳色落座同时嘱咐天佑沏茶给离镜。
离镜端着茶杯独自朝外走去,随后斜坐在院中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看着残红小筑的景色。
陆喜坐在饭桌上首,透过大开的门扉看见离镜那一身迤逦在地的黑色长袍以及她消瘦的过分的侧脸。
这一刻,离镜给陆喜的感觉不是传说中离经叛道的巫族人,也不是天玺学院不近人情的夫子,而是一个……优雅的老者。
饭后,离镜没离去的意思,柳色便上前与她闲谈,向他讨教炼丹相关的问题。
陆喜蹲在尤星凉跟前默默的替他按摩小腿,离镜进屋看见这画面,脚步微顿,停在了门口。
“你这样是没用的。”
陆喜回头看去,见是离镜,想了想,起身朝她走近,“神鹿…危险吗?”
她声音压的很低,不想让盘腿坐在窗台上一脸懒散的周尧听见。
离镜偏头想了想,随后无奈的摇摇头,颇为感叹道:“不知道,我也快二十年没回去了。”
“那…朔回镜真的在那?具体在哪个地方,我怎样才能找到。”
“不知道。”
离镜声音苍凉,深深看向陆喜,“朔回镜在神鹿,但我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你也不知道吗?”
“我?”
陆喜讶然,“我怎么会知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离镜无由来的一句话让陆喜心虚起来,她的记忆确实是出了问题,只拥有十四年的记忆,剩下的三年至今未想起。
许是陆喜的表情泄露了她的心思,离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一旁呆坐着的尤星凉道:“你要尽快,他拖不了多久的,如果可以,今天就动身吧。”
“今天吗?”
“嗯,酉时天玺学院的学子会来找我,到时我便要回天玺城。周尧、天佑和柳色正好同我一道离开。”
周尧蹲坐在窗台上,眼睛看着前方,耳朵却偷偷听着这两人对话。
“一个人去神鹿吧。”
离镜轻轻抚摸陆喜的脸,诱哄道:“朔回镜只有你才能找到,其它人帮不了你。”
陆喜……不太适应离镜的突然亲近,来不及思考她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要如何处理这场面,就见周尧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捏住离镜的手轻轻挪开,一本正经道:“你手这么冷,不要摸她。”
周尧这么一说,陆喜才反应过来,离镜的手确实很冷,像是……死人的手。
周尧似乎不喜欢离镜,甚至还有点嫌弃她,将她的手挪开后,立即避嫌的松开了,甚至还稍稍退后了几步离她远了些。
对此,离镜没说什么,陆喜却认真思考起她的话来。
大白菜要升天了,而且拖下去也没多少意思,有柳色陪同周尧和天佑一起离开,陆喜多少也能放心些。
只是去神鹿,尤星凉怎么办,他这走一步喘三口的身体可支撑不了他走远路。
“我可以帮你照看他。”
离镜突然出声,陆喜没回应,反是呆坐的尤星凉替自己做了主,点点头,应的非常爽快。
陆喜一脸的担忧。
见此,周尧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闷闷道:“他都要升天了,你怕什么。”
尤星凉听了,再次赞同的点点头,重复道:“陆喜,我要升天了。”
“我知道。”
“学人精。”
两人同时出声,陆喜不开心了,不满道:“周尧,你得尊重他,他是我朋友。”
周尧不吭声,微微侧开脸去,一脸的不以为然。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即便生气也不吓人,反是显出一种别扭的不满。
陆喜又气又笑的看着他,正想多说几句,一旁的尤星凉却是拍了拍木椅把手,一张白玉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不用尊重我!”
陆喜:……
我谢谢你啊,这么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