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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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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尧坚持杀人灭口一锅端,陆喜还是想讲道理,于是让与离镜同为巫族出身的柳色作为中间人调解。
离镜脸白唇红,样貌渗人,嗓音苍老诡异,但人却格外的和蔼,笑盈盈的看着陆喜,有一说一,并不偏袒妙桢。
柳色的房子要塌了,陆喜又不想将这群人带回残红小筑,于是三方人马僵持在原地。
“说说吧,怎么回事?三重界隶属妖族,人妖两族交好,你是为何大动干戈,杀到此处。”
妙桢看向全季良,全季良被他目光一刺,全身恶寒,上前几步鼓足勇气道:“半月前我与妙桢组队至白垩山采同心草,遇见周尧,与他有了冲突。”
离镜懒洋洋道:“是吗?”
全季良含着讨好的笑,“是误会,年轻气盛罢了,双方都动了手。”
离镜不说话了,柳色神色严肃,蹙眉问道:“既知误会,那此次找来是为何事?”
全季良抹汗,妙桢推开搀扶的人,高声道:“不是误会,半月前我采药遇见这人,所见同心草皆为他所采,因前线需要大量清心丹,见此我有意高价购买,这人不卖便罢了,还夺了我的佩剑。”
众人目光一转,落在周尧手中的长剑上。
周尧面不改色的反驳,“不是抢的,买的。”
陆喜心虚的咳了咳。
“买的?”
妙桢讥笑,“这剑是我父亲赠予,乃是上品法器,我怎会卖掉它?再说,你说我将剑卖给你,那我是卖了多少灵石?”
陆喜赶紧去捏周尧掌心,想提醒他,哪知这人却反手一握将她的手掌牢牢抓住,不让她动弹。
周尧低头满意的看着与陆喜交握的手掌,心情不由的好了起来,连对妙桢说话都客气了些,他环视一圈,坦坦荡荡道:“一株同心草所得。”
一株同心草?
众人看周尧的目光有些诡异,柳色亦忍不住低头尴尬的咳了起来,反是离镜目露深意的看着周尧与陆喜交握的手掌。
之前被天佑压在屁股下的少年忍不住嘀咕道:“这剑可难得了,在兵器谱上少说能排进前一百。”
话落,四周传来众人交头接耳的声音。
妙桢示意全季良,全季良趁机上前,朗声道:“妙桢此次前来并非想杀人,而是取回自己佩剑罢了,哪知这几人狼子野心,竟是暗中设伏,阴招频出,还假意愚弄众人。”
周尧看向妙桢,不甚在意的问道:“给你的同心草你可是接了?”
妙桢一时愣住。
他不仅接了,还带着那一株同心草回学院复了命。
在场的学子对那日妙桢下山以及回学院复命的事多少都有听说,因着学院规定,若是空手而归,那考核顺延,需跟着下一批学生继续前往白垩山采药,直至有所收获。
妙桢能屈能伸,没将周尧扔在他身上的同心草扔了。
但那是一株啊,又不是一千株一万株!再说,只要他不认,谁能知道那同心草是周尧扔给他的还是他自己采的?
妙桢正待辩解,陆喜赶在他开口前出声,底气十足道:“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交易之物的价格由买卖双方所定,无需旁人多说。”
“你骗鬼吧你!我那剑一千上品灵石都买不来,何况一株同心草。”
陆喜伸手扯周尧衣袖,“他骂我!”
周尧目光一转,落在妙桢身上。
妙桢心头寒意顿起,双腿微颤,可随机心中一喜,只盼着周尧被他激怒朝他攻来。到时天玺学院的学子自是知晓孰对孰错!是该帮这满口谎言,凭借一株同心草抢走他佩剑的外人,还是他!
哪知周尧却只扫视他一眼便将目光落在手中长剑,雪亮的剑身映着他微寒的目光,他语气不屑道:“以物易物,在我看来,这剑只值这个价。”
说罢,运转灵力震毁手中长剑。
长剑碎裂跌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四周一时又是整齐统一的吸气声。
妙桢目眦欲裂,大声呵道:“你这个畜生!”
‘啪!’
一颗灵石从周尧手中弹出,打在妙桢嘴角,噼啪一声落地。妙桢愣住,捂住嘴一时未反应过来。
天佑看着那颗在地上打滚的灵石,忙跑上去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揣进怀中。
家里有钱了也不能浪费,这可是上品灵石啊!
周尧没理会朴实的天佑,看向妙桢,威胁道:“不要骂人。”
嗯,全天下最棒的崽。
陆喜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喜滋滋的。
妙桢气的呼吸不顺,还欲发作,一直看戏的离镜终于出声,“一株同心草换一柄剑,说来也不亏。”
不亏?
学子们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了。
离镜专管丹药、阵法两门功课,是世上少有的大巫师。且她早年在四方霍乱时出力不少,若未从军中退役,现在的地位不一定比妙桢父亲低。
妙桢不敢惹怒离镜,见四周年轻学子皆存了看热闹的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即便他辩赢了,但他一身狼狈的从屋中逃离已是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面子早没了。
陆喜对此事的结果多少也有些惊讶,朝离镜看去,不想正对上离镜笑盈盈的目光。
离镜长的妖艳渗人,即便她目光再慈祥友善,被这般专注的盯着也多少有些不适。陆喜不太适应的转开目光,心里回忆着在天玺城生活的那十四年有没有遇见这人。
应当是没有的,十岁后,她被父皇母后藏的很好,能认出她的只有身边的宫人,尤星凉以及他父母。即便她偶尔外出,也没人知晓她正是华容。
确定这一点后,陆喜坦坦荡荡的对上离镜视线。
见此,离镜又是一笑,只是那笑中多了其它的意味,似乎在怀恋着什么。
她缓步上前,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划过枯黄的落叶,却未再看陆喜,反是打量着一旁的周尧,“你一爪划破五行阵,方才又震碎一柄上品法器,修为不低,这样的年纪堪称年少有为,为何我一直未听过你。”
陆喜周尧没回话,一旁的天佑真诚道:“娘说过,人怕出名猪怕壮,做人要低调。”
“哦?”
离镜眼睑微挑,看向一脸憨厚的天佑,“你和这位少年是一母所出吗?既如此,可否请你母亲出面。”
见天佑一脸疑惑,离镜抿着黑红的唇瓣轻笑,叹道:“无它,只是见这少年天资卓绝,却无师傅教导,一次强行破阵尚可,次数多了不免伤身。这般不免有些可惜,于是想邀他入读天玺,届时自会有师傅因材施教。想必再过几年,他的成就不止如此。”
这是在夸周尧?
陆喜与有荣焉,腰挺的更直了,声音都洪亮了不少。
“离镜夫子诚意相邀,自是不会推却,再说,我本便打算带他入读天玺,只是因着琐事耽搁了一阵。”
周尧垂头,死死握住陆喜的手,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是周身气压极低,灵气四窜,脚边的枯叶也跟着打起漩涡。
陆喜没察觉,她用力挣开被他握住的手,大步上前,一脸热情的握住离镜的手,“今日夫子与我在此遇见也算有缘,那此事便说定了。”
陆喜本就打算送天佑周尧入读天玺,再趁机找到离镜借来朔回查看尤星凉七魄所在。再说,有妙桢这个隐患,一直躲着还不如顺着离镜的邀请入读天玺,到时晾他也不敢下黑手。
陆喜一脸热忱,四周众人包括离镜的脸色却含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位姑娘……你——”
陆喜一拍胸膛,“我就是他们的娘。”
天佑一脸乖巧的看着陆喜,陆喜慈爱的朝他点头,又转身去看周尧。
“周…尧”
陆喜心里咯噔一声,只见周尧双手抱胸,默默的朝她看来。
那目光有些冷,还含着……
陆喜弄不清此中含意,但也知道占便宜不能太过,于是哈哈一笑掩饰尴尬,对离镜解释道:“天佑与周尧皆是人族与妖族的混血,幼年流落人族,他们未化形前,我便将他们捡在身边,是自小养大。尊称一声母亲也不为过。”
孤儿啊?还是混血。
年轻学子看天佑与周尧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怜爱,心中对妙桢仗势欺人更为不耻。
离镜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喜,道:“养育之恩不比生恩小,尊称你为母亲也是应当的。”
陆喜也这么认为,一时只觉得是遇到了知己,看离镜的目光那叫一个热烈。
天佑扭扭捏捏的靠近陆喜,轻轻戳她脑袋。
陆喜反应过来,扯着天佑胳膊一拉一推,将他介绍给离镜。
“天佑化形晚,年纪比周尧大,但前阵得了善缘,高人传他十年修为,他资质亦不低,只是我见识有限,至今不能帮助他彻底融合那多出的十年修为,夫子你看他……”
离镜顺着陆喜的话道:“这般的人才,学院自是不能放过。”
一旁的妙桢几乎被这二人对话气晕过去,牙关死死咬住,一脸狰狞。
陆喜瞥了他一眼,故意在离镜与在场学生面前阴阳怪气的说了好些话,无一例外都是拜托众人对周尧和天佑多多照拂,同时也假模假样的上前以长辈身份向妙桢和全季良致歉,对造成的误会感到遗憾痛心。
学子心中的那柄叫做道德的天平彻底朝周尧倾斜了。
妙桢恨的牙痒,他不再理会陆喜,甚至未朝离镜行礼告辞,冷着脸甩袖而走。
适时,柳色那小破屋终于坍塌,轰然一声响中,天佑大惊失色,高声叫道:“房子塌了!”
周尧和陆喜立即朝柳色看去,其余人则看向正待离去的妙桢。
妙桢离去的动作一顿,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咬牙道:“修建这房子的钱我赔了。”
柳色脸色微沉,未回话。
陆喜替他站了出来,“柳色身为巫族,醉心丹药,所居不过一简朴小屋,只屋中一炼丹房集聚他多年心血,非是俗世银钱可以衡量。”
妙桢冷笑,“非银钱可衡量,那你们是想如何?再醉心丹药,也不过一流亡在三重界的巫族,能有多大能耐。”
柳色微恼,正欲上前辩解,离镜已然冷冷开口,“巫族只要还有一人在便算不上灭族,游走三重界与其称之为流亡,不若称为是在外历练。”
离镜未看妙桢,目光一转看向年轻学子,沉声道:“四方霍乱至今十七年整,魔族虽不在一脉独大,但世间叛乱未平,血雨腥风仍在。至今万里有余的流霜城仍被魔族侵扰,长留亦岌岌可危。前线将士死伤无数,尔等作为天启军团后备役,未曾经历风霜,在我看来天资再高、师资力量再佳,也不敌在外历练修来的坚韧心性。”
“心性不坚,目光短浅,如何在层出不穷的各类魔人侵蚀下护佑世间安稳。”
离镜的声音低沉却平静,没有上位者惯常的抑扬顿挫。她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却因着苍老的音色带了说不清的苍凉。
离镜是从四方霍乱走过来的,父皇也是,哥哥姬见明继承了父皇的意愿,少年便以太子之身出征长留,而后青年奔赴流霜,最终却……
陆喜一颗心不由的微微发闷,复杂的难以言表。
离镜深深看了眼垂头不语的陆喜,而后一一巡视在场的年轻人,“我此次带你们前来三重界,便是想让你们看一看天玺城外面的世界。如今你们亦是见着了。周尧天佑两人虽是混血,但实力如何你们也清楚。柳色身为最重资历的巫师,却在仅三十余岁便能冶炼出纯度极高的清心丹。”
“世间之大,超乎你我想象,魔族势力亦然。魔君虽亡,少主楚寒却在近三年尽数收揽其父心腹,八大长老皆臣服于他,堪称年少有为。如此能人,一日带领魔族杀入人族,你们待要如何?”
众人心下一凛,皆想起往日的怠懒松散,不由的后悔起来,同时心中也激起一股豪气,想要立即运气修炼,不再浪费光阴。
陆喜听了这一席话,心中多少也有些感动,觉得即便人族不在是父皇掌政,但只要有离镜这样的人在,人族便还有希望,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佩服。
哪知话落,离镜却是紧接着斥道:“对付魔族依仗的终究是自身修为,凭借外物或依赖饲养的畜生只能起一时之用,无法长远的走下去。”
这话可真是打了妙桢的脸了,他的剑已毁,重明鸟又断了一翅,往日威风凛凛的青年,如今算是丑态百出。
妙桢气的脸红耳赤,双手握拳死死捏住。
陆喜却是想到离镜这人十分记仇,轻易得罪不得,得提醒周尧和天佑记住这一点。
她朝周尧看去,却见周尧也正一动不动的瞧着她,见她看来,眼睑微垂,有些别扭的轻声问道:“我去天玺学院那你也去吗?”
陆喜:?
天佑也凑了过来,一脸天真的问道:“母亲陪读吗?”
陆喜摇头。
据她所知,真正厉害的老母亲都是不陪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