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夕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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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的生活每日忙忙碌碌，众人为生机奔走，简朴而充实。老人虽做不得什么活儿，由今英一旁照顾着，早睡早起，精神还是好了许多。
不觉已是七月有余。是夜，原本早该静下来的小院难得点起了两盏油灯，人影幢幢。昏黄摇曳的光下，只见院中摆了张粗木小桌，案上有个装有细沙的茶杯，还插了三支未点的香。茶杯旁还搁了些针头线脑，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顺心正扯着老人的衣角，不住地问：“爷爷，可以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今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急什么？月亮还没升上半空呢！瞧不清楚的。”顺心听话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半弯弦月缓缓升起，恨不能帮其一把。
“咦？那不是阿雄？”老人倒是瞧得远，对酱缸那边探头探脑的小子招手道，“怎么不过来？”
顺心一把拉住老人的手，忙道：“爷爷，您别叫他！”见阿雄磨磨蹭蹭走近几步，又去喝他：“喂，不是说了，不带你玩！”
“顺心，你不是不生我气了吗？”阿雄讨好道，“不要赶我啊……”
顺心神气地抬起下巴：“今天是女孩儿的乞巧节，男孩子来凑什么热闹？”她前几天从老人口中得知，大明国的节庆之中有个为女孩儿所有的节日，便被吸引住了，可巧又是临近七夕，便囔囔着要过节。
身边的伙伴附和着：“就是就是，男孩子凑什么热闹？”这些女孩儿同顺心一般，显得分外骄傲，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响亮许多。
见阿雄垂头丧气，老人忙打圆场道：“顺心，七夕可不仅仅是女孩儿的乞巧节，这天还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传说天上有个仙女叫织女……”老人开始讲故事，孩子们如平常一般往他身边凑，听得入神。
今英见不时有男孩从墙根、缸后、树下冒出来，加入人群之中，一时掩口失笑。她抬起头，似听非听，仿佛在发呆。这个故事她早已熟知，这场美丽的仙凡之恋，感动不了王母的铁石心肠，落得银汉迢迢，隔岸相望，咫尺天涯。两人的真情，引来喜鹊搭成天桥，这一年一期的相会，却成了凡间情人的节日。
月挂中天，如半妆美人，掩不住的暗淡。天际银河愈发熠熠生辉，竟欲从九天倾泻下来。老人指点起来：“看，那就是织女，手中正拿着一把织布用的梭子。对面那个是牛郎，肩上正挑着他的两个孩子。”
孩子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七嘴八舌个不休，这个道瞧见了瞧见了，那个问是不是这颗，有的干脆漫天乱看起来，胡指着说什么勺子大弓的，一时扯远了。
顺心坐到今英身旁，仿佛还回味着刚刚的故事，同情道：“织女姐姐好可怜……”今英摸了摸她的头。顺心看她一眼，埋头低语着：“可我觉得娘更可怜，她常说爹就在海的那边。要渡海，只要坐船就好了，不需要鹊桥，可是他却从来没来看过我们……”
今英一阵动容，血缘亲情便是如此奇妙的东西，不论如何总断绝不得。她忽而伸手扯了一把顺心，笑着指指院中桌案，又指指天上月儿。
顺心一时不明就里，眨了眨眼，露出恍然之色，倒也笑了。她拨开小伙伴，挤到老人身边，连声道：“爷爷，爷爷，我们快开始乞巧吧！”
老人应了声好，点起香，让女孩儿聚到桌前对月而拜。男孩儿也不躲了，凑在一旁瞧稀奇。顺心双手相叠，置于额前，跪地叩首，做得有模有样。别人都学着她的样子。
如此行了三回礼，顺心回头看看老人，问道：“爷爷，就是这样吗？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老人啊了一声，面露迟疑，伸手揉了揉眉头，道：“嗯，让我想想……该说：‘小女诚心祈求织女仙子，赐予小女心灵手巧及美满姻缘，日后嫁个如意郎君。’”
顺心跟着念了一遍，却听有男孩子在闷笑，小声重复着“如意郎君”，心里亦觉得古怪起来：“真是这么说的？”
老人一时垮下脸，甚是苦恼，道：“我说顺心啊，爷爷年轻时也是个男孩子，这女孩家的玩意儿又如何细知？”闻此，聚在老人身边的小子们终于爆笑出声。
“说到底，您都是在瞎编了！”顺心一时又气又恼，可那老人没辙，只得抓着笑得最大声的阿雄好一顿捶打。
“干吗打我？啊！哈！……”阿雄一会儿惨叫，一会儿咧嘴，竟说不清是痛是乐。
今英忙去捉她，道：“顺心，爷爷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不如我们快来比比谁的手最巧吧。”说着拿起桌上针线，“这是针眼最小的针，看看谁能先把线穿过去。”
“我来！我来！”孩子们跃跃欲试，开始一个个尝试起来，可又一个个败下阵来。之后连男孩子也加入到穿针引线的队伍中来的。
顺心开始还板着脸不去理会，这会儿也禁不住好奇挤进了人群，一手拿针，一手拈线，瞪大了双眼往里穿，一下，两下……终是不成。她揉了揉眼，将针又拿近了些，对着月光寻针眼，找了许久，不由抱怨起来：“这针仿佛没打眼。”
老人呵呵笑了：“若是无眼，岂不成了棒槌？”
顺心双手递到他面前，成心为难：“不然，您试试！”
老人连连摇头，道是眼花手抖。今英顺势接了过去：“顺心，不要为难爷爷了。”只见她将线头含入口中咬了咬，在指间轻捻一下，凑到针边；线仿佛自己长了眼，服服帖帖便穿了过去。
一时大家都张大了嘴，顺心扯了扯针线，不可思议地问道：“今英姑姑好强！怎么办得到？”
“多试试，慢慢便能掌握其中诀窍。”今英道，“我小时候啊，曾练习过用松针穿松子，那个小孔几乎就看不到。”
四周又一阵叹服声，有个女孩怯怯道：“一定很难吧……”
“刚开始总是不容易的……”今英微微一笑，倒是忆起自个儿成为上赞内人后初次进大殿厨房，明明干的活儿与平常无异，手下却不听使唤一般连连出错。
“那我明天开始帮娘缝补。”顺心信心十足道，“总有一天也能跟今英姑姑一样能干的。”
“你说的哦。”也不知尹婶何时来的，这时接腔道，“那明天乖乖给我待在家里。”
“啊？我还想跟阿雄他们去山上呢。”
天色已晚，大伙儿笑着闹着也就散了。院中灯火一灭，牛郎织女星愈发熠熠生辉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夕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