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幸福法則》曉久

11、當熊比當人要來的幸福(三)

　　「哈哈哈哈哈哈……」
　　晚餐時間，坐在餐桌對面的冬橙一邊把胡蘿蔔絲撥入我的碗中，一邊放聲大笑。
　　「笑得太過份了妳！還有，別把妳不想吃的東西放到我的碗裡。」
　　「眼淚都流出來了。」冬橙用手擦了擦眼角，「老大明明就是女孩子，而且還是高挑的冷豔美女，怎麼會把她誤認成男生呢？哈哈哈哈哈哈……」
　　「說什麼冷豔美女，那張臉算是很中性的吧？而且她的聲音……」
　　「老大因為感冒，聲音才這麼低沉，而且預約了看診，所以才會急著要你去代班啊，哈哈哈哈哈哈……」
　　「這我怎麼會知道，不要再笑了！」
　　「對了，哥哥的制服……」
　　「那件事我倒是已經知道。」
　　甜點店裡，曲冬柚的制服並不是衣櫃裡的五件制服之一，而是衣櫃外，攤在椅子上的吉祥物布偶裝。
　　「紙條裡那樣寫，誰能想到啊？」
　　「哈哈哈哈哈……哥哥草履蟲般的腦袋的確是不會想那麼多，哈哈哈哈哈……」
　　「我說妳啊……」
　　家裡的門鎖『喀擦』一聲，接著門被打開。
　　「爸爸！」
　　冬橙立刻前去迎接，她熟練地接過父親厚重的外套。
　　「你們在說什麼話題？從門外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來，請用。」冬橙替父親盛了一碗飯，「湯已經涼了，再稍微加熱一下吧。」
　　「呵呵，謝謝。」
　　父親在餐桌邊坐下，他粗糙的手上有著厚厚的繭。
　　「爸爸，我跟你說、跟你說喔……」
　　冬橙纏著父親不放，說了我做的蠢事……算了，現在回想起來，我自己也覺得非常愚蠢。
　　「這也沒辦法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
　　「老大的事，哥哥你什麼想法也沒有嗎？」
　　「沒有。這話題就到此為止。」
　　冬橙沒有接話，只是側頭看著我，表情有些微妙。
　　「什麼都不想起來也沒關係，不用急，阿柚只要能一起坐在這裡吃飯就好。」父親一邊呵呵大笑，一邊搓弄我的頭。
　　「還有呢……」
　　冬橙突然轉換心情，開始滔滔不絕一一匯報今天發生的事，父親滿臉笑容地回應著冬橙的話。這個家的晚餐大致就是這種模式，然而持續不斷的對話突然中斷，我的注意力不得不從電視節目移開，順著冬橙的視線看去，只見父親正端著空碗打瞌睡，我只好推了推父親的手臂。
　　「剛剛睡著了？」
　　「如果覺得疲倦，要不要先去休息？我們來收拾就行了。」
　　「謝謝，就這麼辦吧，其實還想在餐桌待久一點的。」父親他打了個哈欠，走進了房間，探出頭來：「對了，今天也能看到你們兩個真是太好了，晚安，兩位。」
　　這個家的父母親真不是普通的忙碌，普通日常常不見人影，休息日也不時加班。
　　雖然雙親不在家的情況就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不過要我來說，曲冬柚的父母花了這麼多時間在工作上，家裡卻沒有比較富裕，只能算是標準的窮忙一族，真搞不懂他們為什麼能夠如此堅持下去。
　　「哥哥。」清洗碗盤的冬橙突然開口。
　　「什麼？」來到這個家之後，冬橙也教會了我打包垃圾、收拾餐桌這類雜務。
　　「等等有空嗎？可以陪我去散散步嗎？」

　　喀啦、喀啦、喀啦……
　　我踩著變速腳踏車，而冬橙就站在後輪的橫桿上，雙手搭著我的肩膀。
　　「哥哥撒謊，明明會騎腳踏車。」
　　「沒辦法，總不能讓妳騎車載我吧？」
　　強烈的風吹亂了我的頭髮，也吹散了我的聲音。
　　「什麼？哥哥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用力大喊，「妳說到底還有多遠啊？」
　　「就快到了。」
　　「可是這裡完全一片漆黑耶。」
　　說完全一片漆黑並非誇飾法，真的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剩下腳踏車上的前車燈照亮我們前行的道路。
　　「就停在這邊吧。」
　　隨著冬橙的指示，我停好腳踏車，取下腳踏車上的車燈。
　　「冬橙？」
　　「在這裡呦。」
　　順著聲音將手上的燈照去，我看見冬橙對我伸出手，沒想太多我握上她的手。
　　「這裡是……？」
　　「是濕地。」
　　「喔，是喔，原來我們在海邊啊。」
　　「嗯，是海邊。」
　　儘管是一片黑，卻完全看不見天上的星星，就連月亮也不見蹤影。我所能看見的，只有遠方河堤的微弱燈光，還有就是在河堤燈光的陪襯下，巨大風力發電機緩緩轉動的扇葉黑影。
　　「妳平常都來這種地方散步嗎？」
　　「怎麼可能，如果沒有哥哥陪我，我也不敢來。」
　　「那怎會突然想來這裡？」
　　「因為這裡很黑，晚上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啊。」
　　「喔，然後呢？」
　　「哥哥今天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冬橙大聲笑著。
　　「妳不膩啊，這已經變成笑柄了嗎？等等，差點被妳巧妙的轉換話題，我是想問妳來這裡做什麼？」
　　「因為……必須是沒有人的地方才行……哈、哈……」
　　「啊？」
　　「必須沒有人…嗚嗚……」
　　「什、什麼？怎麼了？」
　　我拿起燈，卻被冬橙阻止，她搶過唯一的燈光，關掉了燈。我只能從她的腳步聲，知道她往我的身後退了多步。
　　「嗚嗚嗚嗚嗚………」
　　「哭了？為什麼哭？妳被欺負嗎？」
　　「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
　　「是誰？我幫妳揍他，妳可以告訴我，是哪個傢伙……」
　　但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這種情況…如果是什麼電視連續劇的場景，接下來肯定會是碰撞人心的對話情節吧？但事實上卻是做不到的，只因為冬橙她哭得很傷心。那種嚎啕大哭的方式連周遭的人都能感染她的悲傷。
　　不知為何，她的哭聲無法被風吹散，也無法在我腦中散去。
　　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自己從未看過別人在眼前哭泣，也不知道對於哭泣的人究竟該採取什麼對策？而對於冬橙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家人我只多認識到了一點：除了虐待狂的S屬性之外，她的情緒變化無常，大笑之外，會尋找無人的地方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