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幸福法則》曉久

10、當熊比當人要來的幸福(二)

　　鏗啷鏗啷。掛在店門上的鈴鐺搖晃著。
　　拉開店門後，卻發現裡面沒有客人，不過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門上牌子寫的是：休息中。
　　店裡的擺設與布置很簡單，卻能營造出恰到好處的氣氛，非常特別的是角落還擺了一架平台式鋼琴，我只能說──
　　現在的□□，品味真不錯。
　　店裡好香，烤製麵包及蛋糕的香氣不斷地挑逗我的食欲，還不到中午，我的肚子傳出咕嚕聲音，赫然發現櫃檯上留了張超大紙條，我好奇的拿起它：

　　『偷吃者死』

　　殺氣！
　　是殺氣！
　　紙條上的草書大字體傳神的臨摹出老大本人的氣魄。
　　啊，背面還有字。
　　『致阿柚：
　　你來了，計時器也差不多要響了，響了就把烤好的餅乾從烤爐裡拿出來，聽說你失憶，我就多花一點時間告訴你：餅乾在烤爐的第二層，拿的時候必須戴上手套，手套掛在白色櫃子的右手邊，拿出烤餅乾後，接著處理牛角麵包，烤箱先預熱185℃，注意是185℃，高一度或少一度都不行，因為是店裡烤箱配合今天溫度、濕度等各種條件下的最適烘焙溫度，如果是明天，烤箱溫度就要再另外調整，這點必須熟記，記得寫進你的筆記本，然後從冰箱蛋架上拿出三顆雞蛋打成蛋液，既然你失憶了，那我就從怎麼打蛋開始教你，首先單手捏住雞蛋的兩端，敲擊雞蛋的肚子後扳開，把內容物倒入玻璃碗裡，蛋殼丟進洗手台旁的廚餘回收桶，蛋液記得攪開，攪拌個二十下就差不多了，用桌上的刷子沾濕後，塗在發酵好的牛角麵包上，冰箱第一層有奶油切塊，記得每個牛角麵包都要擺上一塊再放進去烤，計時器設定15分鐘，15分鐘後一定要關掉烤箱，但牛角麵包不要拿出來，因為要再燜6分鐘才好吃，計時器記得設定6分鐘。』
　　老大這個人……好囉嗦。
　　不對，是好細心。
　　啊，下面還有。
　　『完成之後就準備開店，店外的每片玻璃都要噴100毫升的清潔劑，再用刮刀刮乾淨。店內的桌子得用天然的橘子制菌清潔劑，噴在抹布上使用就行了，還有，必須使用擦桌子專用的藍色抹布。地板用橘油活力洗地劑拖，比例是1000倍稀釋，1000倍稀釋就是一匙加一桶水，刮刀、水桶跟拖把都放在店外的打掃工具室裡，抹布則是在洗手台旁，全部完成後，去浴室洗個澡。』
　　欸？洗澡？
　　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我還是要問，為什麼要洗澡？而下一段緊接著寫：
　　『更衣室裡有制服，接待客人前，記得換上。』
　　呼，原來只是要人乾乾淨淨的去站臺。
　　老大的紙條寫到這裡，而下一行是──
　　『要是沒洗澡，殺！』
　　字體還特別放大，下面接著又是一連串的指示事項和說明書……
　　呃，看來不卯盡全力，無法順利走出這家店。

　　照著老大的指示，我幾乎完成每一項細節，紙條上的交辦事項寫得很詳細，執行起來沒什麼大問題。雖然沒有大問題，卻有個小問題。
　　「……確定是這個嗎？」
　　店內一共有五套制服，其中四套款式一致，尺寸有大有小，但基本上都是白襯衫、黑長褲外加緊身背心──
　　這些制服本身沒有問題，問題是出在我的身體……不管是哪一件，我都擠不進去啊啊啊！
　　鏗啷鏗啷。
　　啊，難道是老大回來了？
　　我從門縫偷望出去，是四個女高中生走進店裡。為什麼我會知道她們的身份？因為其中兩個女生穿著附近高中的藍色西裝制服，她們嘰嘰喳喳的聊起天來。
　　「返校打掃是什麼鬼東西啊？」
　　「嗚嗚，只是頭腦稍不靈光就要負責打掃學校，學校也太升學主義至上了……」
　　「是誰說要挑戰成績單最低紀錄的？要怪就怪妳們兩個成績不及格，完全就是活該。」
　　「好了好了，不要挖苦她們了，我們買個甜點慰勞她們一下。」
　　「喔耶──」
　　「店好像還沒開，擅自進來沒關係嗎？」
　　「沒事、沒事，這裡的老闆眼神雖然兇惡，但並不會真的對客人兇。」
　　「與其說眼神兇惡，不如說超有型的。」
　　「對啊！」女孩子們大聲附和。
　　「嗯？好像早過了開店時間。」
　　「嘿嘿，我來幫忙開店。」
　　其中一個穿制服的女孩子隨手將門上的牌子翻過去，現在門外露出了『營業中』的那一面。
　　住、住手！妳這個多事的傢伙！失算了，啊、啊、啊！客人一個接著一個的走進店裡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
　　呼叫冬橙來支援好了！可是沒有手機，市內電話……電話在櫃檯啊啊啊。
　　「好慢喔，裡面有沒有人可以幫忙結賬？哈囉？」
　　再這樣下去，客人要是離開，營業額就會是零。老大雖然不會對客人兇，但多半會要欠債的人死。
　　我瞄向衣櫃，最後一套制服是──長裙。
　　尺寸偏大，但扣子是可調整式的，這大概是冬橙的制服吧？再怎麼說，我也不能……
　　「老闆好像不在，只能當作今天運氣不好，下次再來買吧。」
　　「說的也是。」
　　「嗚嗚，我的雪燒蛋糕──」
　　等等，妳們別走啊，這樣下去就不妙了，我一咬牙，豁出去了，大叫：「客人請再稍等一下！」

　　「對、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
　　「……」
　　「……」
　　「……」
　　「……」
　　看見我的女裝打扮，現場突然靜默下來。不知為何，我覺得空氣…好凝重。
　　「呀──！」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響破雲霄。
　　「等等，妳們冷靜點，這是店裡規定一定要穿的制服。」
　　「有變態──！」
　　「請、請不要慌張，排、排隊、然後慢慢的把錢放到櫃台上的收銀盤裡。」
　　「原來是搶劫犯──！」
　　「不、不是！我是來結帳的！」我笨手笨腳的按著收銀機上的按鍵。
　　「強行打開收銀機……有強盜──！快、快報警──！」
　　「不是這樣的，新出爐的乳酪蛋糕！有人要乳酪蛋糕嗎……哇！蛋糕旁為什麼會有刀子？」
　　「殺人啦──！」
　　「等等！完全不是妳們想的那樣！」
　　無論我怎麼解釋跟大喊，那些女孩子就像是失心瘋似的拼命亂跳跟狂叫，我根本無法跟她們溝通，店裡簡直就要被她們給掀了。
　　鏗啷鏗啷。
　　隨著店門被拉開的聲音，纖瘦長髮男子走入店裡──帶著極強大的氣勢──用銳利的眼神掃視全場。
　　「請安靜。」
　　混亂的場面，他用一個精簡的短句就全給搞定了。

　　「非常對不起！」
　　人群散去之後，我跪在地上，向老大磕頭。
　　「抬起頭來，就算失憶，說話時看著別人的臉是常識，你連常識也忘了嗎？」
　　「是！非常對不起！」
　　我正跪坐的直直望著老大。
　　老大翹起二郎腿，拉開毛邊羽絨大衣的外套領口，慢條斯理的拿起櫃檯旁的棒棒糖，仔細的撥開糖果紙，然後叼起棒棒糖，神情一臉不悅。
　　他靜靜的站起身。
　　走到店裡的玻璃窗前望了望，然後就像是在地上找什麼似的蹲了下來，又突然站起，接著用手指滑過桌面。
　　「工作能力沒有退化，還是一樣細心。」
　　「啊…是！謝謝誇獎！」
　　從老大周遭氣場傳來的壓迫感讓我無意識的再度磕頭。
　　「不過。」
　　老大的臉突然逼近我：「請你好好解釋，你……為什麼穿我的制服？」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