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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一、樽酒生杀事 闲言甥舅情 ...

  •   诗云:提瓮当炉送酒勤,隔窗醒却梦中身。乾坤倒转壶中计,遗老吞声世代新。
      上回书说到:常自昭忽然现身,和寻香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过了片刻,寻香子点了点头,常自昭眼中一片精光闪烁,满面生春,飞身而去,寻香子却晃悠悠地回楼上去了。张自航忽然满腹生疑,只怕常自昭是奉了寻香子之命,要对云舒不利,当下急忙跟去,却见常自昭穿廊经堂,忽然蒙面,来到府外停着的一辆大车前,探身从车中抱出一只大瓮,又对车夫挥了挥手,逼着嗓子瓮声瓮气地道:“去吧!”这才环抱酒瓮,一步一挪,回府里来。那车夫马鞭轻扬,大车槛槛而去。府门前的看守兵士想来已经得了吩咐,任由常自昭出入不理。
      张自航看得摸不着头脑,一路跟着常自昭,又回到众人聚会的阁楼,忽听阁里寻香子叫道:“哎——不对啊——这正喝得高兴呐,酒怎么没了?!”穆孤城闻言忙叫道:“快上酒——小红!春花!夏雨——”吴卓义笑道:“师父醉啦!你老人家忘了,是你刚刚叫小红几个上街给圣使他老人家采买去了嘛!”穆孤城一拍额头,叫道:“哎呀!该死!该死!老啦,不中用啦!卓义!快找人来,上酒——”吴卓义还没答应,就听楼下常自昭应道:“好嘞——酒来啦——”脚步声里,常自昭抱着酒坛,小步跑上楼来。穆孤城忙满脸堆笑,对寻香子道:“圣使!酒来啦——咱们接着喝?!”寻香子哈哈大笑,连声道好,举起酒碗来,上前在大瓮中盛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叫道:“好酒!好酒——大家都来!都来啊——”穆孤城等人忙上前依次取酒喝了,齐声叫好。穆孤城见搬酒来的是常自昭,不觉眉头一皱,轻声道:“你怎么来了?!”常自昭一笑,道:“三舅奶奶看您大半夜还不回家,怕您醉了没人照顾,让我来看看。正好听见这里缺酒没人伺候,搭把手这就来啦。”穆孤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张自航在楼外听得分明,暗自摇头,想不到这常自昭和穆孤城竟然沾亲带故,自己替何自芳教训常自昭,难道竟然因此得罪了穆孤城,而后才生祸患?!张自航想到这里,不觉心中犹疑,想道:“不对啊?!引龙厅里宝剑丢失,是云舒他们看到是仿冒蓬山的假剑才毁去的。这和穆首座又有什么关系?!”一时间,引龙厅外的一幕幕浮现眼前,张自航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自己当时守在厅外,颜卓芒、支卓阙两个明明在厅旁聚赌,怎么忽然间就不见了?!后来自己觉得可能是认错了人,但这时反思,自己在学宫十年,和颜卓芒、支卓阙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听他们说一个字,也能立刻分辨出来是谁,当时明明听到二人吆五喝六叫了很久,又跟自己交谈招呼过,怎么转眼间又能不是他们二人,而是别的两个了?!
      一弄明白常自昭和穆孤城的关系,张自航心中忽然对引龙厅宝剑失窃有了一套顺理成章的解释,只是这解释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自己之前就是想破了头,也绝对想不出来——是穆孤城设了局,要害自己!云舒、云瑶两个不过是误打误撞,到了引龙厅,替穆孤城他们毁了宝剑。如果她们二人不来,穆孤城自然也会再行设计,让宝剑消失,再把罪责推到自己头上!一想到这里,原先张自航对那一夜发生诸事的种种疑惑不解,刹那间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虽然是玄隐作怪,木剑隐而复现,吴卓义这才罚自己去引龙厅,但作为学宫弟子,吴卓义处罚班上学生,那是家常便饭,自己不因此受罚,后面自然也会因为其它过错受罚,老流氓吴卓义要找自己麻烦,那还不是举手之劳?!而穆孤城只要一句话——“张自航这孩子三番两次用水浇同学,太不像话!你得好好管教管教”,吴卓义自然会来收拾张自航。而后闫卓发罚自己去守引龙厅,也不过是穆孤城一句话的事儿,只要事先跟闫卓发一句指示——“最近要严肃学宫纪律,凡有弟子犯错,都派他去各处守夜”,闫卓发自然会照样安排。而后不管张自航被派去引龙厅、药房或是任何处所,该处自然就会失窃,至于守夜的教工,如颜卓芒、支卓阙二人,只要等窃案发生,就派常自昭一类的前去提醒——“失窃啦,首座提醒,赶紧闪人,别赔到你们头上”,颜卓芒、支卓阙二人自然会对穆孤城感激涕零,立刻脚底抹油开溜。然后穆孤城再借口巡夜、现身出来,顺其自然就会发现窃案,然后大开法堂,把失窃罪责坐实在自己头上。前后诸事,不过说几句话,就可以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算张自航这时已经想得一清二楚,但要真来查实考证,却又难于登天。穆孤城这一计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吴卓义、闫卓发、颜卓芒、支卓阙四个都是穆孤城手下亲信,不会说穆孤城的不是;就算要说,又说什么?!别说穆孤城空口白话无处查证,就算坐实了,和失窃又有什么关联?!
      张自航想到这里,不由得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原来自己之前经历的所有苦难——欠下巨债、失了祖屋、害苦父母、险些丧命……所有一切,溯本追源,幕后黑手竟然就是穆孤城!这个人称穆老神仙的耄耋老人,可是教了自己十年、看着自己长大的学宫之长啊!张自航一想明白这一节,立刻觉得这世间实在是恶意满盈、充塞天地。忽然间,云舒、袁天心、洛天飞、何自芳、蓬山……蓦然涌上心头。这世间的美、世间的丑、世间的善、世间的恶,一瞬间如画卷般在眼前展现,张自航不由得仰天大笑,张大了嘴,却哑哑地,发不出一丝声息来。
      这时忽听屋里当啷一声,不知什么酒器摔碎在地上,寻香子忽然大叫道:“不好!有毒!你们……下毒!”紧接着咕咚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张自航急忙跃上屋檐观望,楼中寻香子已经仰天跌倒,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似乎已经中毒身亡。穆孤城等人乱叫着抢上来看,忽然就听咕咚、当啷、当啷、咕咚的声音响成一片,八九人陆续栽倒,或俯趴、或仰跌,一时间桌翻椅倒、酒泼菜洒,众人扭曲挣扎、喉咙间发出吼吼怪声,一个个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来。慢慢地,所有人都不再扭动,喧闹的酒宴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息,就连常自昭也仰天歪倒在酒瓮边,一阵风来,烛火哔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张自航一个活人。
      张自航忽然觉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真身老天开眼,收了这帮恶徒的命去?又或者是什么人在酒菜中下了毒药,取了这些人渣的狗命?!是谁?!是云瑶么?!张自航想着,飞身进了楼去,俯身探了探脚下一人的鼻息脉搏,的确是死了无疑,看那人腰悬双刀,趴伏在酒桌上,应该是老勾刀无疑。张自航急忙又探另外两人,一个手里攥着两个骰子,一个腰间别着一付牌九,应该是颜卓芒、支卓阙两个,却都已经鼻息停止、脉象全无,显然是真的死了。张自航一时间没有勇气再查探下去,独立楼头,忽然间满腹狐疑,全然不能索解。
      正在张自航静思之时,倒伏的众人中忽然有一个身子一动,慢慢地抬起头来,叫道:“圣使!圣使——”叫着,缓缓坐直了身子,却是常自昭爬了起来。张自航心中一动,明知自己隐身时常自昭无法察觉,却还是不自禁地一阵阵心寒,缩身藏在柱子之后。只见常自昭手脚并用,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忽然间如灵猫、似狡兔,飞一般掠到穆孤城身边,俯身去探他鼻息脉搏,过了片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去众人那里一一摸过,最后来到寻香子身边,轻声道:“圣使!放心!您起来吧!小的查验过了,全都死了,没一个活着。”忽听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静夜楼头,震得红烛一跳一跳。寻香子翻身坐起,道:“好啊!常帮主,恭喜!恭喜!”扑通一声,常自昭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多谢圣使!圣使对小人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常自昭肝脑涂地,也难报答。从今往后,圣使但有所命,常自昭一定水里水去、火里火去,绝不说半个不字!”寻香子哈哈一笑,点了点头,拍了拍常自昭肩膀,道:“常老弟客气啦!从今往后,这豳风帮可就都交在老弟手里啦!以后可要听神教的命令,每年份利要按时上交,不要再听其它人等多言、忘了自己的身份!看看这里倒着的,加上蓬山上死的朱老头儿,那就是不听神教命令的下场!”常自昭连声道:“是!是!不会!不会!不敢!不敢!”寻香子道:“好啦!老弟为人,我是信得过的。这帮主也不用干几年。只要三年之内的份利按时交足,保管你老弟不日就要高升。泰一教护法的位子,我会给你老弟虚席以待啊!”
      常自昭连声称谢,这时忽听窗外一阵鸡声啼叫,竟然已经快到天明。寻香子道:“好啦!差不多啦!这里这些人的后事,老弟自然会安排吧。”常自昭道:“是!全凭圣使吩咐。圣使放心,绝不会留后患。”寻香子点了点头,起身来到窗前,折扇一挥,一道青光起处,纵身望空飞去。常自昭叫道:“圣使一路平安!”寻香子挥了挥手,身形随即隐没在漫天黑云里。
      常自昭见寻香子走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忽然砰地坐倒桌旁,端起一把酒壶来,往杯中倒酒,只听当当一阵乱响,酒壶盖不停撞击壶身,酒水洒得到处都是,没几滴落在杯中。
      张自航看得明白,常自昭刚刚是用了极大的定力,才能遮掩了心中的恐惧,而寻香子一走,心力随即消散,常自昭整个人也就垮了下来。张自航正犹豫是该去追寻香子,还是该现身质问常自昭,忽听当啷一声,远处一只酒杯落地,紧接着一阵砰砰吱呀之声,一群人中竟有一个挣扎了起来。常自昭吓得魂飞天外,叫道:“谁?!”那人哑着嗓子,颤声道:“我……是我……昭儿……救我……”却是穆孤城扭动挣扎。常自昭叫道:“不可能!这酒中明明下了极烈的‘断魂噬心草’,一滴就要人性命,你怎么没死?!鬼!你是鬼!”穆孤城嘶声道:“我不是鬼……我早知道这是鸿门宴……事先……服了解药……”常自昭浑身颤抖,兀自不信。穆孤城又道:“昭儿……你放心……我刚刚是用龟息功闭气……不是鬼……我知道……蓬山……是皇上心中的仙山……是长生的希望……所以,圣使他……要杀人灭口……让皇上不能查证……是泰一教毁了蓬山……我口袋里有‘归元丹’……可以解毒……你帮我拿……”
      常自昭这才稍稍回过神来,道:“你真没死?!”穆孤城道:“昭儿……你放心……你当帮主……很好……以后……我管学宫……你当帮主……我们爷俩……一起……称霸泰山城!”常自昭哈哈大笑,道:“你会眼睁睁看我当帮主?!呸!闭嘴吧!以前你就瞧不起我,整天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自从上次丢了王郡守的银子,以后你就更不把我瞧在眼里。你还要把我弄去蓬山送死!你以为我傻,都不知道吗?!”穆孤城道:“什么?!昭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学宫大比……是你求我帮你……古锭松纹剑……神符……我可都给你啦……后来……你生病了……不能去……怎么怨我?!”常自昭一拍桌子,腾地跳了起来,叫道:“骗人!骗人!你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一只狗,要我咬人就咬人,要我吃屎就吃屎!你把引龙厅里的宝剑换成破烂,再让我拿着一把烂剑去那个蓬山的云瑶那里,故意耍给她看,我当初还真以为你是帮我收拾张自航这个人渣,哪知道你是想一石二鸟,同时借蓬山的手杀了我?!一次不死,你还再来!蓬山选弟子,根本就是你们做好的局!去蓬山,就是去送死!可笑啊,我还被你耍得团团转,呸!要不是最后我灵机一动,想起来装疯不去,这时候已经死在蓬山啦!”穆孤城道:“哪有这事儿……昭儿……你误会了……肯定是你误会啦……”常自昭哈哈大笑,道:“误会?!不可能!当时大比刚刚结束,你就不见了,你想不到吧,我就跟在你身后,你和圣使在屋里密谈,都被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当时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吧!当时你说,多亏这次云瑶选了张自航,要是没选,那可糟了。圣使听了,一阵大笑,说一切全都在他掌握之中,就算最后比武张自航没入选,他也能让楚天刚再收张自航当徒弟。所谓大比,不过是演戏糊弄所有人!特别是演给那个人渣张自航看的!”穆孤城沉默片刻,道:“唉……那也是……不过昭儿……我之前跟你说……确实是因为不知道……不知道……那楚天刚……是假的……圣使那里……也没跟我说……是我给他送了大礼……他才告诉我的……”常自昭冷笑道:“好啊!那我问你,一场大比,费银十万,钱是谁出的?!圣使要不是跟你早就商量清楚,你凭什么自己出钱大比?!”穆孤城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常自昭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丢了你该给王郡守的八百万两银子,所以你要灭口,好给王郡守来个死无对证!”穆孤城大怒,道:“胡说!”常自昭道:“当初你让我去给王郡守送银子,骗我说是一百万两,能买下半个泰山城,还说是半年的份利。其实你该给王郡守的,是整整八百万两,是四年来的花红,对不对?!你不想给他,是因为剩下的七百万两银子已经被你私吞了,在长安城郊买了别墅!”穆孤城道:“胡说!你听谁说的?!”常自昭道:“当时你让我去送银子,摆明了就是要让我当替死鬼。正好后来我把银子弄丢了,你就顺水推舟,把罪名全栽到了我头上。”穆孤城道:“胡说!胡说!”常自昭道:“最可恨的是你还要我想办法找补给你一百万两!我辛辛苦苦替你鞍前马后地卖命,这十几年也就攒了七八十万两,全给你吐回去还不够!你还问我要!你以为我傻?!你从那张自航家里,前前后后,搜刮勒索,卖房卖地,最起码搞到了二三十万两银子,加起来早就够啦!你还嫌不足!继续勒索我!”穆孤城道:“胡说!胡说……”声音却已经越来越弱。常自昭面目狰狞,冷笑道:“到这时候了,你还嘴硬?!别人看你是高高在上、教书育人、与世无争的老神仙,我可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哈哈!你不知道吧,其实,那丢在山谷的一百万两,我早就找回来了!”穆孤城道:“什么?!找回来了?!好啊……好啊……”常自昭道:“好!当然好!你想我还你啊!呸!做梦!你知道我钻了多少山沟?吃了多少泥土?流了多少血汗?你这么害我,我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我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找人查你,你藏长安别墅房契的陨铁玄英柜,也已经被我找人从地里挖了出来,现在你的别墅已经被我卖啦!哈哈,实话告诉你,还升了不少值呐!”穆孤城忽然一声大叫,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常自昭道:“我卖了一千万两银子,一千万两啊!你知道我把钱花哪儿了?!想来你也猜不到。我都送给了圣使!圣使答应了,让我来做这豳风帮帮主!”穆孤城颤声道:“常自昭……你太天真了!这帮主……真不是好当的……不然……我当年干嘛让给朱孤越……圣使……是利用你……你小……好欺负……”常自昭道:“是!我小,我听话。这不正是我的优势?!你们把好好一个豳风帮弄得风流云散,那是因为你们两边都去讨好,自然费力!从今往后我只听泰一神教的,那不就结了?实话告诉你,这一千万两,我转眼又赚回来啦!还多得了五百万两呐!你知道怎么回事?这几个堂主的位子,都已经被我卖了!钱自珇、言自师、田自农……人家家里在泰山城有权有势,不缺几个小钱,我们都已经打好了招呼。除此之外,帮里也已经选好了副手的位置。舅爷,你就安心去吧。每年清明,我会去你坟头,给你烧纸的!三舅奶奶那里你也不用费心记挂着啦,我已经答应了她,以后会好好疼她、爱她的。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忽听砰的一声,穆孤城飞身而起,一声怒吼,如虎啸山林,落在常自昭身前,猛地提起手掌,奋起全身之力,排山倒海般拍了下来。
      常自昭吓得一声尖叫,嗖地缩身一滚,躲了开去,他深知穆孤城的厉害,再也不敢在楼上停留,展开十八神行功法步,大步流星,飞一般逃下楼去。穆孤城使出这一生最后仅余的全部力气,奋力一击,力道如火山喷发、江潮澎湃,沛不可挡,一时间桌椅齐飞、窗穿墙破,屋中灯火几乎尽灭。张自航凝神观望,只见穆孤城须发戟张、七窍流血、虎目圆睁,威势骇人。但这一切终归徒劳,穆孤城招式虽然狠戾,但却全无准头,手掌落处距离常自昭差了足足二丈有余。穆孤城一招使过,全身精力气劲也随之弥散,身子一歪,扑通栽倒,嘴里鲜血汩汩而出,已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静夜里,只听一阵脚步声急,常自昭已经远远逃去了。
      张自航望着常自昭远去的背影,忽然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一时间,他好像看到了扑火的飞蛾、落网中的蝴蝶。虽然他一贯厌憎常自昭的为人,但老常,毕竟是和自己朝夕共处了十年的兄弟,如今,老常去了,再也不能回来,原先那张曾经困住自己的罗网好像正渐渐张开、渐渐收紧,而困在罗网里的人,已经变成了常自昭。张自航想着,忽然可怜起常自昭来。
      这时忽听呜呜声响,张自航看着常自昭出神,一时气息不匀,现出了身形,穆孤城垂死之际忽然见到有人,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忍不住拼命求救起来。张自航本不想救穆孤城,但想起穆孤城满头白发,十年来总是笑容可掬地出现在眼前,忽然心中不忍,慢慢回过身来,走到穆孤城身边,只见他全身抽动,眼光中流露出哀恳乞怜的神情来。张自航叹了口气,道:“你要我救你?你要吃药?”说着,从穆孤城胸前衣袋中取出一颗芳香沁人心脾的药丸来。穆孤城脸露喜色,支吾点头。张自航道:“好!那我只问你一件事,只要你如实告诉我真相,我就给你吃药。”穆孤城听了,不由得往张自航脸上望去,但天昏地暗,脑中糊涂,根本看不清楚,就听张自航问道:“前些时候岱上学宫引龙厅里宝剑丢失,是不是你做的局?”穆孤城一呆,眼珠乱转,却不回答。张自航见他临死之际仍不觉悟,不由大怒,嗖地站起,叫道:“你做局害人,到底是为了给常自昭报仇,还是为了讹诈钱财?!那张自航得罪了常自昭,你就借机报复,一举两得,是不是?!是不是!”穆孤城见张自航起身怒吼,只怕他一怒而去,在这生死悬于一线之际,脑筋忽然变得异常清明,忍不住连连点头,嗯嗯发声。张自航忍不住哈哈大笑,猛地撬开穆孤城嘴唇,扑的一声,将那药丸投进了他口中。穆孤城喜出望外,拼命吞咽,却觉得胸口似乎被一口气卡住,那药丸到了嗓子眼里,却再也无力下行一寸一毫,忍不住惊怒交集,一阵气血逆冲顶门,血流满脸,就此一暝不视。
      这时忽听窗外有少女嗤地一笑,一物破空飞来,紧接着白影一闪而过,飞空远去了。
      正是:千金一掷散,红日下长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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