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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缴令惊青羽 还珠入翠楼 ...

  •   诗曰:野鬼胁魂上水亭,群贤怒目启重封。残生欲舍空伏剑,换作花潭醉夏风。
      上回书说到:眼见壮汉晃上亭来,蓬山众弟子都面露惊诧之色,这时日已过午,红日半斜在西天,那人身形如一座铁塔,脚下却连一丝影子也没有,显然是个妖鬼,不知怎么竟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蓬山众人面前摇晃,而洛天飞虽然咬牙切齿、目呲欲裂,但始终不曾发一声令,让众弟子将妖鬼拿下。而这其中最为惊诧的莫过于张自航了,自从那熊怪般的妖鬼晃到近前,张自航看着他那粗壮的身板、蹀躞的步履,再看他身后背着的长柄大斧,来人十之八九就是花万痴的结拜三弟黑熊霍老三。自从来了蓬山,这四兄弟每次现身,都有惊心动魄的怪事发生:嗜血修罗花万痴屠灭了观云雀、夺走开天羽;毒鬼谢老二毒倒了何自芳;按朱孤越所说,海上放雾的龟妖,十之八九是驼背范老大;这黑熊霍老三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来到蓬山众弟子眼前摇晃,难道他竟然不知道已经身陷绝境,蓬山弟子们是专捉妖鬼的么?
      霍老三摇摇晃晃走到亭前,手指擦了擦鼻头,斜眼叉腰,上下打量了一把洛天飞,怪笑道:“喂!你这老家伙,一看就是把门的了?你们蓬山他娘的说话算不算数?!老子可来了已经半天了。你们蓬山他娘的连口水都不给喝。是不是想赖账?!哼!快去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见我!迟了老子可要火啦!”话音未落,蓬山众弟子已经各怀愤怒,不少人喝骂起来,有几个还亮出了剑锋。霍老三这几句话连骂了蓬山两次,就好像大耳刮子啪啪扇在每个蓬山弟子脸上,自然激起了众怒,众人只等洛天飞一声吩咐,随即冲上前去,将霍老三碎尸万段。
      霍老三大斧一抬,向着群弟子画个半圆,叫道:“干什么?!干什么!哪个不要命的!上来领教领教你黑熊三爷咔嚓大斧的厉害!不管排骨面、臊子面,保管让你吃个够!”洛天飞一直冲着霍老三怒目而视,这时忍不住一阵放声大笑,声震层云,吓得霍老三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洛天飞,目光中满是堤防疑忌之色。洛天飞哼了一声,缓缓伸出手掌,喝道:“拿来!”霍老三吓得一个哆嗦,侧目道:“你到底是谁?!老子给了你?你不会转眼就赖吧!”云和再也忍耐不住,叫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们蓬山观澜亭亭主洛仙师,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快交出来!我们洛师叔哪里会赖你这妖鬼东西?!”
      霍老三长吸了一口气,扛起斧子,哈哈一笑,拱手道:“这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我霍老三在中原常听人说起洛亭主,人人传得你老人家是三头六臂、头顶着天、脚踩着地,想不到啊!想不到!好!既然你就是蓬山正主,那这红拂七杀令,我就交在你的手里啦!哈哈!”
      霍老三口中“红拂七杀令”五个字一出口,蓬山弟子顿时一片哗然,人人都是大吃一惊。蓬山千年来遇到自己不便出手剿灭的妖邪,往往颁下红拂七杀令,让同道们取妖邪性命,真是令出法随、从不落空。众所周知,这时唯一未能缴还的七杀令,就是取楚天刚性命的那一枚。这霍老三竟然口出狂言,说来缴红拂七杀令,难道他竟然杀死了楚天刚?!无论霍老三所说是真是假,都已经激起了众怒,超然阁众弟子更是一拥而上,将霍老三团团围在正中。
      眼见就是一场大乱,忽然砰的一声,洛天飞一掌击在亭柱上,顿时击得整座亭子一阵吱呀摇晃,洛天飞跃出石亭,沉声道:“都回去!乱什么?!”众弟子这才讪讪退开。洛天飞长舒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掌,道:“拿来!”霍老三吓得一张黑脸变得煞白,强作镇定,连声道好,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囊囊包裹严密的黑色布包,上前递在洛天飞手中,道:“洛仙长,你们蓬山说话可得算话,我缴了你们的七杀令,不管我要取走什么仙宝,你们可都得给!而且从今往后,不能再动我一根手指头!”洛天飞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铁青着脸冷冷地道:“祖师立下规矩,自然不会更改。可要是你这七杀令缴得不对。是弄虚作假糊弄我们。哼哼!你自然知道我蓬山的厉害!”洛天飞说着,将包裹抱回了怀里,愤然转身,一步步走回亭子。
      云舒一直冷眼旁观,注视着霍老三和洛天飞的一举一动,只见洛天飞步履端凝,一步落下,立刻在青花石地上踏出一个寸许深的脚印,但双手却不自禁地轻轻颤动,显然是心神激荡,强自运功才能宁定。而霍老三交付包裹后却毫无畏惧,反而露出一付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眼见他对所交之物极有信心。云舒的心猛然一沉,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岑师祖之前给自己泄露的天机来——“鲲语洲头,孤帆碧血”——难道就是说的眼前这件事?!
      这时洛天飞已经沉身端坐,一层层慢慢打开了那包袱,解开一层黑色棉布,又解开一层绿色丝绸……终于包裹中那物露出了形状,却是四四方方一只盒子。洛天飞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伸出手来,忽然鼻端飘来一股血腥之气,顿时双手一阵颤抖,手指揪住了最后一个结扣,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洛天飞急运内功,双手奋力一扯,气劲到处,就听嗤的一声,一张红布被他扯成一片片红色碎屑漫天飞舞,紧接着咔啦啦一阵脆响,布片包裹的木盒也被他这一拽之力绞得废碎,木屑纷飞,咕噜噜一阵乱响,满地鲜血飞溅,一颗头颅直滚下亭去。
      洛天飞惊叫一声,急忙上前两步,还未弯腰,目光已经紧紧盯在那颗人头上,只见那人豹眼环睁、浓髯似铁,嘴角边似乎还带着那熟悉的微笑,正望着自己,好像随时都会说话。洛天飞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叫了一声:“师兄——”随即咕咚一声,仰天跌倒,昏死了过去。
      蓬山众弟子一拥而上,云和第一个抢过了人头细看,观澜亭弟子们则涌上亭子,乱纷纷扶起洛天飞来施救。云舒还没来得及上前,忽然身边云瑶“嘤——”的一声,一头往地上栽去,唬得云舒来不及顾及其余,一把扶住了云瑶,急忙掐她人中,抚她心口。一时间,除了张自航一个人痴痴呆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狻猊领上,所有人都已经乱成了一团。
      众人悲切惊慌之际,忽听霍老三大叫道:“洛天飞!你他娘的快点儿醒过来啊!老子可是缴了你们的红拂七杀令!你们蓬山不能言而无信,反过来要杀老子啊!”原来云青、云若、云微三个这时已经拔剑向霍老三杀了过去,霍老三的本事虽然在三弟子之上,但也不过是略微强上半分,这时被三人围杀,片刻间就已经叠遇险招,要不是三弟子悲愤哀痛,出招时过于狠辣,只想一招间取了霍老三性命,霍老三早已经不能脱身,被杀得魂飞魄散了。
      这时洛天飞忽然长吁一声,苏醒过来,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捶胸痛哭道:“天刚师兄——天刚师兄——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啊——”众弟子一时齐放悲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忽然间,云和跳起身来,一阵欢叫道:“错啦!错啦!这个不是我师父!这个混蛋妖鬼骗人!我师父还没有死!他还活着!”众人闻言都是一阵惊喜,洛天飞收泪道:“真的?!云和,你怎么知道?”云和急忙奔上两步,指着那人头脑后一道三寸长的疤痕,道:“师叔您看!我师父头上,怎么会有这道疤痕的?这明显是陈年旧伤,最起码也有八九年了。师叔您后来是见过师父的,师父头上要是受了这么明显的伤,您老人家能看不出来?!”洛天飞大喜,凝神看去,那道疤痕从那人头右侧太阳穴上直拖脑后左耳边才停,虽然藏在浓密的黑发里,不易发现,但凝神看却必然看得出来。洛天飞脑中一阵晕眩,回想在泰山城看到楚天刚的模样,看他当街拦住英余等豳风帮众、看他去酒楼喝酒醉倒……当时虽然离得远了,但楚天刚脑后没有这道疤痕,应该是十之七八的事情,不然自己目光如炬,又曾经紧紧盯着师兄看了半天,总会发觉出来。洛天飞想着,忍不住又仔细端详起那人头来,忽然间一阵哈哈大笑,连连摇头,笑了半晌才道:“云和说得不错!你看这人,额头皱纹都已经这么多了,鬓边白发也生出了不少,眼角鱼尾纹都有了。唉唉唉!这人也不知是谁,长得和天刚师兄可真像!要不是我前些日子刚刚在泰山城见到了天刚师兄,亲眼见他风采如昔,还真被这假人头给骗了!哈哈!哈哈哈——”话音一落,赵自学、施文彬也即随声附和,均道这不是楚天刚。
      众人听几人这样说,胸中一口愤懑之气这才散了,都相信被杀之人不是楚天刚,不由得议论纷纷,痛骂起黑熊霍老三来。这时就听砰的一声,云青倒转剑柄,砸在霍老三后心神道穴上,顿时砸得他脚步踉跄、眼前发黑,云若、云微趁机纵上,两边揪住霍老三胳膊扭转,各出一脚踢在他膝盖弯里,霍老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原来三人听了云和、洛天飞的议论,心中大喜,心情也即复归宁定,剑招随即走回稳中求胜的正途,霍老三无论如何抵挡不了。这时霍老三跪倒在地,口中却仍旧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云青抓起一把烂泥,塞在霍老三口中,顿时让他一丝声息也发不出来。洛天飞将人头交还云和,微笑着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众人各自归位,正等着洛天飞发落霍老三,忽然半空中一道青光直纵而下,一道白影闪电一般蹿上亭台,劈手夺过了云和手中的人头,怔怔凝神,一动不动起来。众人急忙看去,却是袁天心到了。云瑶这时已经苏醒,忍不住叫道:“师父!那是假的!不用看了!”洛天飞也笑道:“天心师妹,多亏云和细心,才看出是这妖鬼骗人。这不是天刚师兄,你就……”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白光一闪,铮的一声,袁天心拔出云和腰间长剑,直奔自己脖颈中横抹了过去。众人齐声惊叫之际,猛然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嗖嗖连声,无数道白光从亭中激射而出,一道道劲风掠地狂飙,直飞远去。云舒一声惊叫,身形一动,飞身蹿上亭子,弯腰扶住了袁天心,大叫道:“师父!你坚持住!救命——”叫着,双手捂紧了袁天心的脖子,一道青光从云舒掌心冲天而起,但仍遮掩不住一股股鲜血从十指缝间喷涌而出。洛天飞急忙俯身端坐,运功护住袁天心心脑血脉,蓬山弟子四下涌上,再一次陷入了茫无头绪的混乱里。
      原来袁天心横剑自刎,出剑快如闪电,洛天飞急忙奋起全身之力挥出种玉锄,才击断了长剑。但两人功力相若,袁天心既然先发,所做又出乎洛天飞预料,洛天飞便拦不住袁天心。长剑在袁天心颈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痕,要是洛天飞出手再慢半分,袁天心已经把自己的头也割了下来。这时洛天飞急运灵气游走袁天心周身,云舒运功止住伤口血流,云和摸出救命灵丹喂袁天心服下,云瑶则将外敷止血的伤药厚厚实实地敷在伤口上。众人各出全力抢救,观澜亭上已是血流满地,袁天心失血过多,昏晕过去,一望之下,与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过了片刻,洛天飞才长舒了一口气,手掌离开了袁天心身后,长叹一声,道:“天心师妹啊,你这个脾气何时能改?一颗假人头,就害你自刎;这要是真的,那又该如何是好啊!”众人这才都舒了一口气,听洛天飞话中之意,袁天心虽然伤重,但性命总算是已经捡了回来。
      云舒忽然道:“师伯!这件事,还请您三思。我师父虽然未醒,但看她老人家的意思,这次出事的,只怕真是天刚师伯……”说到这里,忽然两颗眼泪夺眶而出,哒哒落地。
      洛天飞呼地跳了起来,一脸惊恐地道:“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说着,向袁天心一望,刹那间心头一片冰凉,只见袁天心虽然不省人事,但双手却环抱胸前,像拼了死命一样捂紧了那颗人头,嘴角边还露出一丝怪异之极的微笑来,那神秘的微笑,既挂在袁天心脸上,也挂在那死去之人的嘴边。洛天飞忽然膝间一软,连退两步,身子一歪,心里乱成一团。云和急忙扶住了洛天飞,连叫三声,洛天飞才回过神,用力站稳了身形。
      洛天飞四下望了望,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忽然眼前一亮,想道:“天刚师兄神功盖世,怎么会死在这黑熊妖鬼手里?!我也是糊涂了,怎么不先问个清楚?”当下定了定神,向云青道:“云青,放开那妖鬼,让他说,他是怎么杀死……杀死这个人的?”
      云青急忙答应了,在霍老三脑后一拍,霍老三哇的一声,烂泥杂草合着口水喷出,道:“你们冤枉好人!别忘了!是你们颁下了红拂七杀令,要我杀了楚天刚老贼!”云青大怒,抬手作势要打,霍老三忙道:“慢!慢!慢!好汉不吃眼前亏。算啦!就告诉你们好了。不就是怎么杀了这家伙的?!那有什么难?这家伙昨天在泰山城酒楼里喝醉了酒,倒在街上。我就上了他的身,用他自己的刀,把他自己杀了呗。”洛天飞听到这里,不觉脸露喜色,道:“既然这样,那他是在哪家酒楼喝酒?喝得什么酒?你总记得吧。”霍老三一愣,忽然间满脸通红,瞪着眼道:“什么酒楼?这个……这个……哦!对了!想起来啦!是百川酒楼!没错!就是百川酒楼!”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少女叫起来,道:“胡说八道!师伯!他说谎!我们在泰山城的时候,百川酒楼明明都已经被炸成了白地,昨天天刚师伯怎么能在百川酒楼喝酒?!”洛天飞见是云瑶说话,当下点了点头,哈哈一笑,道:“正是!这妖鬼胡说八道!云青,送这嚼舌鬼回十八层地狱去!”云青应了,举起一道黄符拍在霍老三顶门之上,霍老三顿时全身抽搐、不能动弹,云青念动真言,霍老三身子渐渐透明,终于化作一缕青烟散去。洛天飞大手一挥,道:“大家都散了吧!抓紧准备大典,被这妖鬼一搅,又耽误了不少时日。”
      众弟子各自散去,洛天飞俯身看着重伤不醒的袁天心,叹了口气,对云舒道:“舒儿,你们凝碧馆弟子赶紧回去照顾你师父。别的事一概放下!我这就去找丹丘师祖要些仙药来救命。唉!云生的事情,你也往后再查吧!算啦!都算啦!只要人没事就好啊!”
      这时有几个弟子围上来,请教大典的具体事务安排,拥着洛天飞而去。云舒一时间心乱如麻,终于还是担心袁天心伤势反复,和云珊几个抱着袁天心的身子,驾云回凝碧馆去。
      张自航虽然努力使用玄隐观察四周,但终究听不见众人说话,所见也模糊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找人询问,忽然云瑶走来,拉他到了没人处,伸指写道:“还晃悠什么?晴岚岗上的礼物,你埋好没有?”张自航一呆,点了点头,云瑶又写道:“还好,总算你还有点儿用。第二个地点就在这观澜亭附近,你快些去吧!记得藏好,千万别让人看见!”张自航一呆,想不到竟然又要去埋藏第二件礼物,正要问具体该去哪里,云瑶写道:“师姐她们要走了,我这就去啦。完事儿以后来凝碧馆找我哦!”写完一蹦一跳地找云舒去了。
      张自航正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忽然额头一阵清风煽动,显然是云瑶又放了传音蝶出来,在身前引路,无奈之下,只能跟在传音蝶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狻猊岭上到处山包鼓起、树木杂生,不像超然阁的路径穿行林间、极易分辨,张自航只走了一会儿,就接连被树根、石块绊了三次,只能隐身向前走去。好在众人大都忙于准备大典,四散而去,几乎没人注意到张自航举止怪异。那传音蝶一路翻了好几个山包,走出十几里山路才停下来。
      张自航凝神观察,正是身处山亭,亭周瀑水奔流激荡,一条青石曲径直通亭上,正是观澜亭数百溪亭里最常见不过的景象,依稀与洛天飞打开青冥镜的所在相似。云瑶说得模糊,张自航只能自作主张,想那烟花燃放时该在高处才好,于是纵身而起,伸手攀到水亭边缘,翻身上了亭顶,从背上取出另一只雕鹰礼盒,使出匿物之法,把礼盒藏在了小亭尖顶之上。
      张自航刚藏好礼盒,额上随即噗的一弹,一路而来的传音蝶瞬间消失,化作数十点星光,随风飘去。张自航的心猛然一紧,放眼天地,十余丈外就是一片空茫,什么都看不见,自己的人生也好像刹那间失去了方向,整个世界变得一片空濛、冷冷清清,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一个,几十里外的凝碧馆一时间变得如同天地尽头一样遥远,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张自航长舒了一口气,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但那股天地悠悠的凄凉之感却无论如何挥之不去,当下摇了摇头,翻身跃下亭子。他上亭子时,蓝天与土黑色的亭椽就看得有些模糊,但出手却总抓得到边际,这时跃下,正神思不属之间,忽觉湛蓝的水面上一片金光闪烁,却是瀑水流波、映日生辉,水光潋滟,一时间竟看不到那亭子边缘在哪里。张自航大惊,他身子向外,手抓不到,忙乱中自然伸脚回勾,哪知刚一伸腿,脚下忽然硬邦邦地跺上了石栏,这一下用力岔了,一股大力逆袭,身子立刻如箭一般直射而出,扑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张自航暗叫倒霉,正要游上水面,忽然迎面一股水流袭来,势不可挡,顿时把整个人都卷进了水底去。张自航这才真的怕了,想来这瀑布是浣花溪水的源头,浣花溪水尚且奔涌激荡,这瀑布从千岩高处落下,水流之力更是沛不可挡,急忙用力划水时,却觉得无数水流化成了千万道绳索,将自己的手脚紧紧捆住,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原来他自从一大早在晴岚岗雾气中醒来,一路到一隅亭、见袁天心、进玉蟾宫、探鲲语洲、最后再到观澜亭,一直滴水未进,又加上几日奔波,体力透支,惊慌失措之际,自然无法和水底洪迈的激流抗衡了。
      眼见张自航就要葬身在观澜亭水底,忽然一道玉莲光华凌波飞过,一道青光当空漫卷,赫然分开水流,将张自航从激流中湿漉漉地拉上半空来。张自航一呆,不用细辨,就知道是云舒出手救了自己。只见云舒凝立在玉莲花瓣青光前头,衣裙随风飘动,却不回过头来。
      张自航这时却丝毫感觉不到被救的喜悦,只觉得一颗心不停下沉,一阵寒风吹来,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颤抖,心中翻来覆去地想道:“云舒这时不应该在凝碧馆么?怎么会突然现身来救我?难道她一直跟踪我?!怎么会!她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在亭子顶上放了礼盒?!”
      转眼云舒落下云头,长袖轻挥,张自航眼前一亮,只见一片菜园中瓜菜磊磊,一缕炊烟从一间茅屋中袅袅升起,两只燕子斜飞而过。云舒道:“这是凝碧馆后的青蘋园,你衣服湿了,去烤烤干,别着凉。我去看完师父就来找你。”说着衣袖轻挥,将眼前幻境消隐去了。
      云舒刚要动身离去,忽听远处褚红轩方向有人尖叫道:“师父——”一声过后,随即又陷入了沉寂。云舒大惊,不知道师父袁天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纵身向褚红轩飞去。
      正是:暮云堂上燕,碧叶园中葵。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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