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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以琴会友 ...


  •   “素云坊的邰国第一名伶告假了!”
      这或许是司研杵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让杵中民众感到惋惜的事情了。于是这个“铃伶”告假的消息,在一天之内,便传遍了全杵城。
      相比城中喧嚣浮躁的气氛,桀骜家中却很是安静。

      昨晚的冲突倘若让他爹知道了,免不了又要被唠叨一番,于是即便站在自己家门前,桀骜也只好蹑手蹑脚的偷偷溜了回房,生怕让他爹发现。
      在进屋之前,避免节外生枝,桀骜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晟奕赶走了。
      可不知为何,回到家时,师上鸱夷子已不在家中了,桀骜并无多想,便走回了自己屋中,他进屋后自行胡乱地包扎了一番,一躺下就睡着了。
      所幸昨晚受的伤除了头部裂开的口子,几乎都是内伤,虽然很重却看不出来,桀骜便顺利瞒过了他爹。

      白日的阳光射入了桀骜的屋中,他不时感到眼中因眼睑隔绝着光线泛起的红红色泽。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刺眼的阳光已经不在了,眼皮底下一片漆黑,原来他在床上躺了一天。

      时至傍晚,桀骜总觉得自己再这么躺下去,就要和床黏在一起了,于是便费力地坐了起来,扭头向窗外看去。
      桀骜平日散职后,就喜欢坐在窗台上,弹弹琴看看月色,日子过得平常却也顺心。今晚月色皎洁明亮,桀骜习惯性的便坐到了窗台上,身体经过一天的休息伤势已经有所缓解,桀骜呆看着夜空,心中若有所思。
      他恨天机殿晟竹的所作所为,但他更气恼上明面对晟竹采取的放纵行为,这不应该是他认识的那个上明。

      没坐多久,他便看到了有人踏进了院中,桀骜整整一天都没说话了,见到来人很是高兴,可把他憋坏了。
      “铃伶!”桀骜喊了一声,便跳回了床上,套上靴子便往屋外跑,“你的伤没事吧?”
      桀骜低头看了看铃伶的脸,嘴角裂开的伤口很是明显,脸上也泛着紫红色的淤痕,如果有人见过他昨晚在舞台上的风姿,对比之下肯定皆会痛心不已。

      铃伶见到桀骜后便想跪地给他行一个大礼,桀骜会意后赶忙拦了下来,铃伶便抓着桀骜的手,揪心般地说道:“桀骜公子,铃伶只是一名贱伎罢了,昨晚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请受小民一拜。”
      桀骜拉着铃伶几欲行礼的身子,便笑着对他说道:“如果你想谢我,你就把公子二字去掉吧,直接叫我桀骜,权当谢过了。”
      铃伶听罢错愕地抬头看着他,旋即便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铃子,卞铃子,你可以叫我铃子。”
      “好!”桀骜就是喜欢铃伶身上这不矫揉造作,直来直往的性情,觉得他们两人甚是投缘。

      铃伶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把背在身后的长型包袱拿了下来,褪去包裹,露出了一把深棕色的古琴,古琴的一旁坠有一排细密的黑色流苏,看起来十分精致。
      铃伶抱着琴走到了方桌前,轻轻的把琴放在了桌子上,便对桀骜说道:“小民今日带了一管竹萧和这把古琴来,桀骜可莫再推我以琴会友之约。”说罢铃伶躬身弯腰,半开玩笑似的奉承道。
      桀骜也半开玩笑的躬身回道:“等待公子多时了。”便嬉笑着转身准备进屋拿自己的三弦,就在此时,他清楚的意识到身后的院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只凭这一缕幽幽沉香,桀骜就确定来人姓甚名谁。

      桀骜停滞在原地,没有动作。
      铃伶看了看来人,再看了看桀骜,便心领神会,走至上明面前,对上明行一大礼后说道:“铃伶拜见上明尊,小民都听素云坊的人说了,谢过昨夜上明尊出手相救之恩。”
      上明并没有回应铃伶,铃伶顿了顿首后自行起身了,而后接着说道:“小民来寻桀骜公子共同抚琴一曲,上明尊可愿赏脸鉴赏一二?”
      上明听后脸上并没有浮现什么表情,只是扭头看了看方桌上的古琴,随后他便缓慢踱步至板凳旁弓身坐下,上明抬起双手后便对着琴弦弹拨了一二,便不做声了。
      铃伶看后明白了上明的意思,便从腰间抽出了一管竹萧,笑意盈盈地说道:“草民愚笨,看我这脑子,上明尊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人更好,桀骜你说呢?”

      似箭在弦,桀骜只好跳坐到了窗台,伸手拿起了放在床头的三弦,拨弄两下之后便静止不动了,似是说明自己准备好了。
      铃伶夹在中间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便笑着说道:“那我们便共奏一曲《骆驼行》,此曲通俗却也不失技巧,可好?”可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其余二人没一个回应他的,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铃伶只好硬着头皮开了个头,他纤细的手指在音孔之间来回切换,萧声悠扬而起,在静谧的夜色下响彻云霄。
      铃伶并无独奏多久,上明便找到音准跟了进来,顿时萧琴和鸣,为平淡的《骆驼行》增添了数以倍计的色彩。桀骜并无落后,几乎是与上明同时起奏,三弦的音色脆亮,虽没有古琴的坚实多变,却十分独特。

      《骆驼行》在中后部分有少量的快速曲调,上明弹至此处,抹挑勾剔八法之间指法精准迅速,吟猱恰到好处,弹琴的技巧不是一般的高超。
      桀骜一听便知上明律感极佳,技法上乘,便不自觉的在心中生起好斗之心,桀骜的手指便开始越弹越快,上明听罢随即追逐而上,曲至末尾铃伶的箫声几乎难以穿插在这乱曲之中。
      好好的一首《骆驼行》硬是给他二人弹成了“野马行”,一曲未完,只听“噔”的一声,桀骜手中的三弦断了一弦,顿时院子声音戛然而止,桀骜错愕当场,久久没有动作。

      “噗!哈哈哈……”笑声的主人居然意外的是铃伶,桀骜恼羞成怒的嚷道:“铃子你怎么能嘲笑我!”
      铃伶掩面笑了许久,眼角渗出泪花,便抬起袖子拭了拭泪水,对桀骜笑道:“桀骜我断然不是取笑于你,只是……”铃伶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眼神又偷偷瞟了瞟上明尊。

      “那你为何笑的如何唐突!”本来好好的合奏因为自己断弦给破坏了,还没勾起桀骜的愧疚之心,铃伶的笑声却先勾起了他的羞耻之心。
      “桀骜当真想听?”铃伶收住了笑声,追问道。
      “当真!”
      铃伶站直了身,便娓娓道来:“只因我们歌舞坊的歌伎们,只会和心有灵犀,相看两不厌的心仪之人月下对艺罢了……”铃伶边说,边缓缓抬手提袖,虚掩下颌,眼神飘忽的来回看着他二人。

      桀骜一听霎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你胡说,谁要和他心有灵犀!”语闭便跳回了窗中,把琴摔到床上后重重的把窗户带上,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响。
      铃伶躲在袖子后面偷偷笑着,眼神向上明瞟了瞟,只见上明霍然起身,一把甩过衣袖,便径直向桀骜屋中走去。

      上明刚一进屋,便看到桀骜气鼓鼓的双臂环于胸前,怒气难平。
      上明见状没有动作,只是垂眼低头看了看地面烛火的倒影,影影绰绰的闪烁着,没有出声。

      桀骜向来憋不住话,没坐多久便从榻上站了起身,站到了上明的面前。
      “呵,昨夜真是让上明尊见笑了!”
      “你现如今是过来看我如何落魄,还是要我卑躬屈膝的向你家晟竹谢罪?”
      “上明尊好霸道啊!你既然想护着晟竹,又为何帮我和铃子!”
      “上明尊您真忙啊,您可真是里外两难全啊!”
      桀骜一步一句咄咄逼人的向上明靠近,上明见状只好挪步后退,可他并没有回应桀骜。退了几步没留意身后的方桌,撞到桌边后便不小心向后摔到了桌上。上明被撞得微微有些疼,眉宇轻轻皱一下,一瞬便隐去了。

      桀骜最后一句直接弓身恶狠狠地盯着他,双手重重地拍到了上明身旁两侧的桌子上,上明只好手肘向后撑着桌面,屈膝半靠在方桌上,样子显得略微有些狼狈。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般,桀骜胸中有气轻轻喘息着,上明与他四目相对了片刻,却一言不发的微微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眸。
      桀骜怒气渐消后发现这姿势好似有些不雅,便眼神飘忽的直起了身板,猛然转过身去退开了好几步。

      上明解除了禁锢便缓缓的从桌上支起了身,低头沉默了片刻,便对桀骜说道:“我……我娘……”上明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抬头看了看桀骜的背影,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好好养伤。”便转身走出了桀骜的屋门。
      桀骜站在榻前沉默不语,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心中郁结不畅,有些难受却说不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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