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下，就好了（类哨向）》绝版猫

8、第 8 章

　　“嗡嗡嗡”

　　楚昀修猛地坐起来，想去拔腿侧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惺忪的睡眼好不容易才聚焦，原来是AI管家安排的吸尘机器人。他随即松了一口气，上半身立马弓了下去，矮了半截。

　　“谁啊，一大早的！”楚昀修挠着自己因为睡姿翘得冲天的头发。

　　随即他便觉察到了不对劲，瞬间又清醒过来，大喊道：“我的东西呢！东西哪儿去了！”昨晚一地的纸张资料全没了，地板上一尘不染，蟑螂走在上面都打滑儿。

　　“鬼吼什么！”路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但他并没有进来的打算，“我给你收拾好了，快滚去洗澡！你都快馊了，差点没熏死我。洗好了下来吃饭，午饭！”

　　一天中起床的时候，是楚昀修晕晕乎乎最听话的时候。他一边应着“哦，好好好”，一边一路脱衣到浴室。
　　“有那么夸张吗？”他光着上身，拿着衣服嗅了嗅，“呃……”果然很劝退。随手一抛，精准扔到了身后的脏衣篓里。
　　由于右手腕不能动，有些不便。楚昀修低头看着自己的皮带扣，半晌大吼道：“小越哥哥！帮我解皮带！”

　　老妈子的回绝也很干脆：
　　“滚！”

　　随便套了一件T恤，头发还湿漉漉的，楚昀修便出了房间。一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混着淡淡的洗发水味儿，恍惚有种重回学生时代假期的错觉。

　　那时候，楚昀修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清爽的沐浴过后等着自己的就是姑姑专门做给他的早午餐，饱餐一顿再在一楼羊皮沙发上赖上一会儿，下午便是自由时间，不过要待在社里。
　　那时候社里人比现在少得多，连营业执照都没资格申请，只能算地下佣兵会社。要在三大社团的大包大揽下存活，就不能挑食，有时还要捡他们的牙缝儿肉吃。成员们包括楚云烟都经常外出任务，而楚昀修就负责看家。

　　现在想起来才觉察出不对劲儿，楚昀修当时就读的高中虽不算有名，但也是贵族学校。同学都是些商人政客的孩子，或者是世家的子嗣。学费对于当时的陵光会来说肯定是个不容忽视的数字。
　　而姑姑供了他三年，只说有她父亲熟识的人在学校董事，可楚昀修从未见过这位‘父亲’，也没见过任何照片。一直都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姑姑是骗了他的。

　　高中时的楚昀修和现在判若两人，不显眼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又因为头疼病，有可以随时请假的特殊待遇，所以他存在感稀薄，也没什么朋友。自己平时又不补课，文化课自然跟不上进度。
　　他本身也不是这块料，反倒是战斗课程全A，不论是理论还是实操。参加校庆表演过后，居然还有佣兵社团想挖他。
　　楚昀修都没告诉姑姑，转头就把这些别人梦寐以求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花花绿绿的纸片塑片被搅成细碎。因为他知道，没有社团会想要一个对再生药物过敏的‘小白鼠’。

　　勉强毕业之后，楚昀修正式成为陵光会的一员，可没过多久，姑姑出事了。

　　“磨磨蹭蹭干嘛呢？”路越身上系着围裙，正在摆碗筷，抬头便看到楚昀修站在二层又在愣神儿，“还不快下来吃饭，就等你一个了，我的大爷欸！”

　　大理石圆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酱汁醇厚的红烧排骨，上面点缀零星葱花，甜香四溢的可乐鸡翅，香辣兼备的尖椒小炒肉……皆冒着诱人的热气，全是他爱吃的家常菜。
　　这时，黄小易从外面拎进来一打儿冰镇啤酒，刚放下就细胳膊叉着腰，呼哧呼哧地气喘。

　　“来了来了。”楚昀修急匆匆地顺着老式的木质螺旋楼梯下楼，正洗完澡浑身舒畅，此时来口冰镇啤酒绝对爽快。

　　谁知，他差点儿在楼梯口差点和一人撞个满怀——是夏子杰，很少见他穿常服，宽松的上衣，裤脚垂地，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长毛猫。

　　“手腕？”夏子杰垂着眼睛看楚昀修还挂着的右手，同时费力抱着怀里扭腾不停的白猫。
　　这白猫比普通家猫大了一圈，体型像个小老虎。她很喜欢楚昀修，每次见到都恨不得扑到身上去，完全没有猫儿的矜持。明明喂食的是他铲屎的也是他，可偏偏亲近眼前这个人而不是自己，夏子杰为此多次表示过不满和毫无办法。

　　“没事儿~荨荨公主想我了没？乖。”楚昀修熟稔地揉了揉白猫，猫儿一个劲儿的仰头想用脑袋蹭他的手，“倒是你，怎么还带着眼罩啊？现在会里又没别人。”

　　“最近总跑外面，习惯了。”夏子杰受过伤，眉骨断裂，右眼被整个摘除，不得已换了机械义眼。
　　虽然很好用，但他觉得自己这只外形上模拟爬行类的义眼，很丑陋。所以出门时经常戴着单眼罩，而且在复杂环境下，这单眼罩还有帮助他过滤信息的功能。

　　“我来抱吧。”见夏子杰抱得辛苦，楚昀修想让猫儿趴在自己肩膀上安静会儿。
　　他单手接过‘荨荨公主’，有些吃力，手感上却是一等一的好揉。荨荨公主的两只肉垫就牢牢地扒在肩上，满足地眯着眼睛蹭楚昀修的脖颈，香香软软的毛都快把他脖子围住了。

　　“子杰，那个……”姓周的情报贩子正被关在冷藏库，楚昀修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人，知道什么招数管用。但是又要麻烦夏子杰忍受那无赖，楚昀修也是觉得对不住他。

　　夏子杰正在拨弄衣服上的猫毛，眉尖一挑，道：“有话快说，趁我还有空。”

　　楚昀修刚张嘴，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
　　“老大！刘维找你！”黄小易抬着自己的手臂走向他们，浅蓝的光幕投射出来，上面是那个在车厢后被路越拉了一把的人。
　　楚昀修转身道：“什么事？”他刚洗完澡，身边没带任何可通讯的设备。

　　“会长，那个裸男醒了。”
　　“这么快？”楚昀修诧异。
　　“他在数数。”刘维嘴角不自然得抖了一下，“一醒来就开始，我问他在干什么他不理。”

　　数数？脑子在水里泡坏了？

　　楚昀修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看看。你守了一夜吧？回去歇下。”说完弯腰放了荨荨公主下去，迈开长腿出了待客厅，夏子杰则默契地跟上。

　　路越听闻便解下围裙，向黄小易吩咐了几句把饭菜保温之类的话，拽下挂在衣架上的枪套就追了出去。

　　留黄小易一人愣在原地，端着一盘炒土豆丝，肚子适时响亮地咕噜了一声。
　　黄小易觉得脚踝痒痒的，低头一看，猫咪正绕着他打圈，蓬松的尾巴随意地摆，湖蓝的大眼睛看着他，轻声地喵喵叫。

　　“荨荨公主饿了吗？我去给你找罐头”黄小易放下了菜盘，轻叹道，“我也饿，谁来给我找罐头啊……”

　　陵光会所在的楼层原来是下城区荣安街警局的一部分。也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武装势力的割据纷争使得原生政治体系崩溃，说是地方警局，其实早已成为公司财团手底下的鹰犬。
　　后来世界联盟成立，出台了各种法案，各方机构大换血。之前的警局体系现在甚至连名头都舍了，做起了安保公司这种提供保护及救助服务的‘公共福利’业务：只要你钱够，保证你不死。大部分的安保公司都依附于该亚这样的大型财团，也自然搬到了企业大楼脚底下。

　　所以，陵光会倒真有个实实在在的审讯室。钢筋加固的密闭空间，一道跟水族馆海底隧道差不多厚的隔音单面镜分隔出两块区域，一边是观察室，一边是受审对象。

　　从培养罐中活过来的男人正坐在铁椅子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四肢断接处结痂成一圈红线，手臂和脚踝被大号扎带捆在扶手和凳腿上，这种扎带的边缘有棱角，嵌进肉里。他应是挣扎过，磨破了皮，粉嫩的勒痕抵着粗糙的扎带，渗出滴滴血珠。裸露的身躯修长精壮，大腿上搭着一块遮羞布，长发披散，宛若罹难的神祇。

　　“39，38，37……”他低声数着数字，手背青筋暴起如攀蛇，每数一下，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痉挛般地扣抓一下扶手，像是在忍受着痛苦。

　　数到‘0’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一下，宕机了半刻，随即又如重归水中的鱼儿，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手指也不再狰狞动作，精神的宁静让痛楚不再那么难捱，肌肉无力的酸楚感席卷全身每一寸罅隙。

　　多久了？
　　困在里面多久了？

　　他早就记不真切了。被切断的筋骨血肉，从陷入深眠的那刻就开始作痛。这不生不死、绵延不息的痛苦，不仅为□□所感，更是如同啖血食髓的异化菟丝子般，攀附、缠绕，绞紧那名为灵魂的物件，那是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的物件。
　　只有疼，是真真切切的。

　　他似乎短暂地挣脱过这犹如跗骨之蛆的疼痛，大约又是在做梦。

　　梦中，他在狭小的玻璃水罐中醒来，几千个日夜压抑下的愤怒之火骇然腾起，竟冲破了限制，右手闪电细若纤羽，却势比雷霆，玻璃瞬间溃散如沙。

　　恍恍惚惚的，他瞧见了两道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孔。不需要眼睛来确认，其中一个的气息是那样熟悉，熟悉到早已浸染感官，烙入命格，凭着本能就可以锁定，那是他的良药，亦是他的毒酒。

　　强行突破限制终究撑不了多久，短暂的解脱过后，他便如折了翅鹰隼，又跌回万丈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