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高袁]醉落魄》竹野茗悠

3、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橞城地处西南，居天下雄关邺城以西。本是个粮草之都，旁依绵延山脉，杳无人烟，屏障天成，又非战略要地，三丈墙头，守备薄弱，几无布防。
　　开春之时，这个历来为人所忽视小城中发生的，注定灼烧出一片鲜红，载入史册。

　　[I]时年三月，狄军取道边陲山径，过天堑，渡绝壁，杀我国民，焚我家园，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子夜，袭橞城，城内八千甲士一朝而溃，一万平民血洒青阶。鸠占鹊巢，意与邺城遥遥相峙。[/I]

　　×××

　　铁甲钢刃，鲜衣怒马。
　　盔下一张张年轻的脸，锐意逼人。
　　城墙雉堞，旌旗猎猎。
　　古老的城池，剥落的砖墙上纵砍横劈的累累伤痕诉说着燃烧着生命的年代里，飘散在硝烟烈火中的往事。

　　邺城宵禁严戒，工程兵昼夜不歇，加固城壁，深挖护城河，埋入倒钩桩，布置了壕沟和阵地防御，长长地从两翼延伸开去。将领们不敢怠慢，不时地前来视察慰问，安定军心，以防战前恐慌引起哗变。

　　这日，狂风大作，继而大雨瓢泼，将领如往日一般登上城墙，北面矗立的一支旗杆突然被风刮断，正正击中驻军三十四师指挥使额头，可巧这位今日没戴头盔，顿时栽倒在地，鲜血淋漓。

　　加急军报，已至都城。紧急调遣灵弓弩机二十八师、前来驰援。
　　主帅营中气氛依然凝重，飞鸽军报所示：狄军在橞城稍作停息，便一路东行，势如破竹。
　　今日此番天色突变，狂风呼啸，旗杆折断，大将未战先伤，兵兆很是不吉。

　　主营军帐被人掀开，风助雨势，一串雨水嘀嘀嗒嗒灌入，桌上宣纸顷刻打湿一片。
　　出城打探情报的巡逻队长裹着一身湿衣而入——六十万狄军竟不畏天暗路滑，星夜奔驰，前锋距此不足二百里！

　　此番进犯的敌军有这么多！邺城驻军的主要守备兵力是铁甲骑七十七师、弓弩三十四、三十五师、步兵一十六、二十八、三十一师、骑兵四十三师共约十二万兵马，邺城虽有天下雄关固若金汤之誉，但仓猝备战之下，援军所护的辎重车队运送的粮草仍在半路，城内所余不足数日。从橞城至此的平原、从林、草地各处，都是敌军斥侯和邺城巡逻兵小规模厮杀的战场。还未及开战，数百甲士，已血透沙土。
　　胜负难料。

　　第三日，凌晨时分。
　　城外三千里，铁蹄震动，狄军十万前锋，兵临城下。

　　素有骁勇善战之名的敌军并未贸然攻城，一声令下原地驻扎。一时间，伐树砍木叮叮当当声不断。
　　邺城之内，寂静如斯，主帅并未下令出击，甚至连两名狄军叫嚣怒骂了半炷香时间也位让城头士兵的眉毛掀动半分。是日下午，又有几支军队陆陆续续抵达，汇入这片广袤的战场。夜间时分，狄军主力陆续到齐，从城墙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簇簇跳动的篝火，绵延千里。
　　一位幕僚参谋建议骑兵部队立即出击，趁敌人疲马劳，阵脚不稳，吞掉先头部队。站在角落一直研究战报的年轻人抬起头，脸上长长的一道疤非但丝毫没有损他的样貌，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铁血凌厉的气质，此时抬头冷冷地扫了这位参谋一眼，那眼神让人如坠冰窖，直到一位将领过来拍拍他的肩，让他去休息休息。
　　“小高，把你那眼神收收。”
　　“孬兵，又是硬塞过来的赵括。”
　　“纸上谈兵是没用，那你瞪瞪眼有用，显你眼大啊？有用早把你吊城上了，咱铁甲军全部躺平歇菜。”
　　“……”

　　[i]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i]

　　次日，随着一声进攻号令，战斗正式打响。
　　大地震动颤抖，吼声穿云裂帛。

　　城上令旗挥动：“放箭！”
　　天空骤然昏暗下来，密集的箭矢犹如漫天蝗虫过境，朝城下的狄军扑去。四轮之后，狄军的第一波攻击已经到达城脚，悍勇的敌军甚至等不及云梯抵达，便开始徒手攀城。中原的山珍海味珠玉环佩美女珍馐无不吸引着他们贪婪的眼睛，何况出征前首领悬赏：破城，赏金十万；杀敌首，赏金百万，封侯进爵。红了眼的狄军，踩着粘滑湿热的鲜血，像嗅到腥味的恶浪，不管不顾地往上爬。城头守军泼下滚油，投掷石块，一具具尸体被弃于城下，后面的敌军也不畏惧，踏着尸山血海，赤红着双眼进攻、进攻、再进攻。
　　云梯被缓慢地运送到前沿，登上城头的狄军还来不及欢呼，步兵的2个师团已经正面迎上了他们，坚盾、铁抢、长矛、重锤、利剑、拳头、牙齿……驱动身上所拥有的一切去搏命去拼杀去掠夺。城头鏖战正酣，旗帜几经易主，往往是一方大吼：“我们占领（夺回）城头啦。”随即一柄马刀就会毫不客气地让他确认“枪打出头鸟”这句话果真是经过岁月洗炼的经验之谈。激战双方毫不退让，弓弩手不用瞄准不用锁定，箭出必定带出一蓬血花，几个士兵和力把云梯推离城墙，梯上的正在攀爬敌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同伴摔入城底被后续同胞的马蹄碾成齑粉，血污的双眼看不清东西，甲胄上的鲜血似乎还散发着热气，士兵们机械式地不停挥动手中的兵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邺城的战争一次又一次地验证了这座天下雄关的威力，它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吞噬着无数生命。

　　传信鸽突至，年过半百的老将军脸色突变。邺城后方狄军二十万急速赶来，意欲对这儿形成合围之势。

　　此时，日落西山，红色的天地间像是淌了一地的鲜血，流出灼灼的血泪。
　　狄军虽是讨不得好去，但邺城驻军也同样伤亡严重，后方防守的第二十八师还保存着完整的建制，抵挡正面进攻的弓弩师在近战中倒下了大半的人手，面对最穷凶极恶臭名昭著的狄军雕鹫师，一个五百多人的队伍竟然仅剩下个个带伤的区区几十人。所幸我军消息封锁及时，敌军传讯小队被巡逻兵全部歼灭，此时的狄军并不知情援军就在他们百里之外，已显疲态。
　　兵贵神速，若让他们两军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老将军略一示意，左翼那位已经带领士卒打退狄军几十波冲击的指挥使——高城，颔首领命而去。

　　邺城城门大开，铁甲骑兵七十七师终于露出他狰狞的面貌。
　　骑手持缰执刀，夕阳的余辉给他们身上的盔甲镀上了一层艳丽的红。整个队列，井然有序，寂静无声。
　　七十七师是军部倾注心血打造的王牌军。□□马匹耐力佳，擅冲刺，后劲足。手中长刀犀利非常，刀背灌入数两白银，一则增加其威力，二则增加其韧性。身上黑甲端是顶级工匠的手艺，一般的兵器对之无可奈何。
　　这番两军对垒，锋芒所向，恰是棋逢对手。

　　高城举刀向天，身后一万个喉咙里爆发出的吼声振聋发聩：“铁血卫国保家园，踏敌尸骨唱凯旋！”
　　战号响起，铁甲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