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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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洪流，滚滚而出，飞泻直下。
一万个士兵伏鞍跃马，一万把马刀铿铿锵鸣，一万个喉咙喊杀震天，一万匹战马铁蹄震动。
三军夺气，将军夺心，兵贵其和，和则一心。
以高城为首，整个队伍结成一个三角军阵，鼓动的心跳连成一线，沸烈的热血将要喷薄。
铁甲军沉重如巍峨山川，迅捷如雷霆闪电，七十七师就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直直插入敌军左翼，掀起滔天巨浪。
敌军冲在最前的几个团首先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杀意，厉兵秣马的惨烈之气呼啸，迎面而来的骤风迫使战马嘶鸣，不断地想要掉过头去躲避——马匹难以驾驭，脚下的土地晃动，前排的狄军骑兵惨白着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黑甲及身的死神驱马逼近。
甫一接触，狄军的第一道防线便瞬间溃散。有人甚至还来不及将挣动不休的马头掉转回去迎敌，已经被上扬的长刀连人带马劈成三截，然后被马蹄碾碎成齑粉。
铁甲军纵横穿插，左翼的数十万人狄军兵马顷刻间碎裂成四分五裂乱作一团，前方的士兵哭叫着后退，后方的队伍却又源源不断嘶吼着朝前推进，更多的人流被推搡这片狭缝，绝地焉可逢生。
城头令旗挥动，铁甲阵列划出一道凌厉的轨迹，弃下狼奔豕突的敌军，径直冲向正门的队伍，欲给他们庞大臃肿的阵列恶狠狠地刺上一刀。
负责正面进攻的是敌军的嫡系部队，论起装备倒也精良。
高城一马当先，朝着剑戟林立的敌方腹地，纵马深入，身后无数将士追随着他的身影，没入汹涌的人潮中。
义无反顾，泯不畏死。
尖刀遇上了铁盾，碰撞出金兵交鸣的回响，声声激荡。
狄军骑兵竖起一面面圆盾，迎接令人肝胆俱裂的攻击。长刀当空挥动，连人带马照砍不误。铁甲军如有神助，扎进头盔钻入身体的箭矢被随手拔出反掷，每一次挥动武器，都有敌人从马上滚落，湮于无形。
敌军中路的指挥使只觉得周边压力一下紧似一下，阵脚摇摇欲坠，事态一触即发。从副官手中接过巨大的兵器，这位指挥官最后一次回首，默默看了向主营方向看了一眼，身先士卒催马迎上了高城的长刀。
×××
从日中到黄昏，从激战到止戈，千万人灰飞烟灭，魂归彼岸，天地止此一瞬。
即便是兵强马壮的七十七师能够以一当十，却终是双掌难敌四手。碎裂的甲胄零零落落挂在身上，盔下血污的脸因力竭而惨白一片，□□马匹亦成强驽之末，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高城捂着肋下，抬头望向西边的山头，红彤红彤的落日余晖以强硬之姿在暮色浸染的天际撕开一道豁口，灼灼地流淌着血泪。
戮战半日，七十七师的小伙子们在马背上颠簸冲撞了个把时辰，往回走的队伍中，马匹时不时出现走着走着就支持不住一下子跪倒，将马上的骑兵整个人连带着沉重的铠甲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凹坑便无力再爬起了。
城内的守军欢声雷动，冲出来迎接，七手八脚将铠甲卸下，骑手却已累得沉沉睡去。
他们之中，一些熟悉的脸孔将不再出现，一些悍不畏死的英灵长眠于此，只有边关的大雪和风沙的低语将陪伴他们安睡，沉默地，永远地。
守住了关口，他们胜了。
却殊无喜色。
铁甲军能抗住他们的第一波攻击，焉知第二波第三波，亦或明天后天呢？
远处地平线狼烟滚滚，不知又有几路增援赶到。
高城猛然觉得心底一悸，瞳孔收缩，战场上多次在生死关头救过他灵敏直觉浮现。策马回望，一道尖锐凌厉的目光远远投射而来。
那处山头上，夕阳的余辉里出现一个阴影。
一起出现的，还有呼啸而来的箭矢。
仅呼吸之间，箭尖已然伫于眼前。
一取坐骑，一取胸腹。
高城一夹马腹，不退反进，悬空挂于马左侧，也不惧于被利刃割伤，手下探一捞：“第一支。”重剑斜斜劈下，听得“叮”一声撞击声响：“第二支。”
还有第三支，隐于前两支的阴影中，快准狠辣，直取喉叶。
高城本可轻拽缰绳，纵马横跨，或者直接匿于马腹下，但此刻满腔积郁之气，恨不能仰天长啸，以浇胸中块垒。他暗道一声：来的好！双齿猛一开合，只觉能听见铁箭与牙床剧烈摩擦发出的吱吱，教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竖。
幸而无恙，高城啐了口满是铁腥味的唾沫，吐出一支短箭，箭尾红缨随风而动，箭身上却没有任何标识。
这支短箭掠过大半战场，速度力量却是无损分毫，端的是好身手！抬头向远处的人影遥遥致意，平生几分惺惺相惜，高城反手将箭挂在马鞍一侧。
那个人，并非敌人，好像……好像只为来试他一试似的。
×××
就像印证高城的猜测一般，山头那抹淡淡的人影消失之后，远处的敌军营地哗然一片，嘈杂声渐大，修筑沟壕的工兵们探头探回身看，遭到了监督队鞭子凶狠的招呼。
不及思索其他，高城急步冲进城内，一路跑上城楼。
胡子花白的老将军正在那儿，看见高城，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带着激赏，也有些许黯然。
此刻，任何赞誉对生命都是种亵渎。
他们静静望向远方烟尘。日光渐弱，天色趋暗。极目远眺，敌军阵地火把明明灭灭，人影纷乱。
刺探军情的斥侯队长一路策马奔近，竟是连马也未及停住，狼狈不堪地翻身滚下，连滚带爬地冲到老将军面前：“报——狄军，狄军主帅阵亡！”
高城一把揪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斥侯队长，厉声问：“情报可属实？”
待获得了肯定答复后，顿觉一阵畅快，亦觉心中有隐约失落，肋下的阵阵疼痛暂且被撇到一边，心下思忖，莫非是崖上那人所为？晃晃头驱散脑海中那个人影，高城取了武器翻身上马，一路煽动：“兄弟们，看着！敌军那群兔崽子准备溜了。能动的，没趴窝的，家伙带上，跟老子去杀他一个够本！”
说罢，也不看主帅脸色，竟是带领七十七师余部再度冲了出去。
一个小参谋看着二话不说跟着高城如狼似虎般冲出去的七十七师同袍，喃喃道：“疯了，都疯了。这群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啊……”
风声吹来一缕隐约的胡笳声，属于这个时代光荣与梦想，正在燃烧。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