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兮》骨夭

3、第三章

　　从山里走到这县城，真的是远啊，腿都走酸了。问题是我还饿了，这大晚上的他们都打烊了。

　　漆黑的夜，寂静的街，这一切，只有一只孤独的麻雀才能感受的到。

　　好恐怖啊，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回头一看，浩浩荡荡的百鬼大军正向我进军，我脸都吓白。

　　今天啥日子啊，地府的鬼差都不管一下，有你们这么不称职的么，阎王怎么没有把你们给开了。

　　逼近了，十步了，八步，六步。

　　我下意识抱头下蹲，嘴里碎碎念叨：“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不认识你，你们别来害我，要不，要不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坟头在哪，我每年去给你们烧纸钱，大哥大姐你们觉得可以吗？”

　　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正开眼，一步远了，半步了。他穿过我的身体了。

　　原来我没事啊，吓我一大跳。

　　今天是君羡的生辰，七月十五！

　　七月半，鬼开门！

　　“你生哪天不好一定要生在今天，我代你问候你全家。”拍拍胸口，压压惊。

　　百鬼走到这街上，就各自分散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各找各家，各吃各饭。

　　一群鬼魂们刚走到家门口时，门上就出现一道金光，原来是贴在门上的两位门神爷现身了。

　　不过一道光闪过也还好，这儿可是百鬼大军，不止一户人家，这一道金光闪过又接一道，亮瞎我的麻雀眼。

　　两位门神爷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一下子就挡住了窄小的门，瞪着眼睛凶巴巴地问道：“你们是什么鬼，休想害人，我劝你们速速离去，否则就不客气了。”说完，握在手上的长枪大刀就指向了他们，仿佛只要他们再上前一步，这枪刀就毫不留情。

　　“两位门神爷是这样子的，今天是中元节，冥王特许我们百鬼回家吃顿饭。我是这户人家李壮死去的爹，我叫李田。”一位看上去稍微年长的鬼出来解释。

　　“那他们是李壮的什么人。”

　　“我是他爷爷。”

　　“我是他曾祖父。”

　　“我是他高祖父。”

　　门神爷明白了就是李壮他爹的爹的爹都来了，这些女鬼也不用说了，就是李壮他娘的娘的娘嘛。

　　两位门神爷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李壮的祖宗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些啥，但我却听到了。

　　“今天是中元节吗？”

　　“好像是吧，今天睡觉时迷迷糊糊地醒来过，好像听见李壮喊他祖宗过来吃饭。”

　　“你确定？”

　　“就算我们睡糊涂了，李壮一家肯定不糊涂放他们进去吧。”

　　我算是明白了，看上去正正经经、一丝不苟的门神，其实是个糊涂蛋。

　　“那你们快进去吧。”说完，两位门神就消失了。

　　李壮他祖宗道了声多谢，就飘进去门去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不由地想到了我爹娘，他们是长什么样子的，性格有是怎样的？

　　可惜我从一开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君羡，就把君羡当成我爹。这可能是因为天性的原因，过了很久我才改掉的。
　　在我晃神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女鬼，头发披散到脚跟，从侧脸看上去整个脸像个扑进了面粉里。她飘进了一户人家。

　　居然在不进正门，肯定有问题，这点没毛病。

　　这户人家的府邸可真够气派的，看看，绝对是那种上档次的。这高端大气的红木牌匾，上面的字都是金色的，刻着王府二字。我估摸着这户人家太富了，而且是个王爷有钱有势的，都把金子磨成粉写在上面了。再看看这王府门上面贴着的两位门神爷，看起来就是非常尽职的，比刚才那两个糊涂蛋好多了。

　　我平时不灵光的脑袋，突然那么脑回路了一下，想道：不对，不对，那女鬼虽说不走正门，但进了府内，门神应该有察觉，但他们没有动静，照理说这不应该啊。我得去一看究竟。

　　刚想上去敲门，看着两位门神爷瞪着大眼睛凶神恶煞看着我，心就飞快地跳了起来，

　　我是妖，进去肯定要被拦下来的，就算进去了，也会打草惊蛇。

　　如果要进去，除非李府的主人亲自相迎，门神才不会拦住。但此时已是戍时，他们估计都已经睡了，此时打搅，未免显得没有礼貌。

　　绕过正门，来到后墙。我看了王府四周一圈的墙，唯独这南院的墙看上去是常年失修，墙面破损得很厉害，墙脚有很多的杂草，应该没人住吧。

　　轻轻一跃，躲到了那颗树下，女鬼刚好飘过，转头一看又走了。

　　吓死了，没被发现吧。

　　女鬼绕了几个弯，来到了翠竹园，停了一会儿就进去了。

　　我尾随着她，也到了这里。屋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啊，我转了一个圈，变回了麻雀的样子。

　　飞到了八角窗户下，幸好这窗户是纸糊上去的，用尖尖的喙在纸上戳破了一个小洞，月光顺着小洞照射了进去。

　　本姑娘就看看你能做什么坏事，顺道收拾一下你。

　　女鬼来到床前，这床上睡着一男一女，还挺年轻的两小口，女的已经身怀六甲了，肚子看上去还挺大的，看着这屋里的布置不像是下人的房间。这应该是王府的少爷以及他的媳妇了。

　　这，这，这，我看到了什么，这女鬼居然钻进了大肚子里，她不会在吸食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精气吧。我该怎么去阻止她，我不行啊，我连千里传音的小法术都不会。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我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是夜，王府的少夫人开始喊肚子疼，生下来的却是个死婴。

　　一路尾随，明明过了子时，照理说冥界的黄泉路在这个时候已经开了，百鬼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去了，她为什么还不回去？

　　跟着她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山里，这山里的树木长得十分得茂盛，但这里的天地灵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这是怎么回事，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路上还有几根骨头，越往里走，这骨头聚集的越多，血腥味也就越重，并且这山还飘起了雾气。

　　这雾气越来越浓，遮住了视线，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我这是开始慌了。

　　因为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雾气挡住视线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几个身影，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越靠近，那股让人恶心的腐臭味就越重。

　　我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冷汗夹背，手还一直哆嗦。虽然此时还是安全的，但往往未知的情况更让人提心吊胆。

　　打了一个踉跄，不知道是踩了什么东西，我紧张地慢慢扭头过去。

　　“啊！”那是一堆骷髅头，还不止一堆，它们散落在周围，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难道之前看到的骨头其实都是人骨。

　　遍地的人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乱葬岗吗？

　　月照血腥土，白骨深处埋。

　　本想绕过堆堆白骨，却发现我却避无可避，被包围起来了。

　　是丧尸，他们低着头，身上是破破烂烂的衣服，每一个身上都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伤口。一点一点地将圈子缩小。

　　血色的泥土开始松动，一只骷髅手伸出来紧紧地抓住我的脚，我没有防备，吓得坐了下去，恍惚间我看见了一场杀戮的画面，血溅四野。

　　丧尸嘎吱了一下脖子，就扑了过来。

　　“救命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此时的天已经很亮了。

　　“你终于醒了。”

　　我愣了一会儿，原来我没死啊。

　　我看看我的救命恩人，长得一表人才，这墨瞳似如寒星，一袭白衣烘托了他那清冷如月般的性格，一看就是十分孤傲的那种。

　　明明第一次见他，为什么会怎么形容，我也不知道，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救了我，你想要我怎样报答你呢？”我心想：什么要求都行，那个，那个书上说什么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高冷的恩公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留下一抹白色衣影让人回味。

　　休息？不存在的，君羡现在不在身边，没人保护我，我要跟着恩公。

　　我下床去找恩公，找到恩公时，他居然在熬粥，这粥不稀不稠还放了瘦肉，我一看摸了摸肚子，饿了。

　　恩公盛了一碗粥递给我，一口气全喝了，没饱。于是我厚着脸皮对恩公说：“恩公，能不能再来一碗。”

　　恩公又给我盛了一碗，我觉得自己太不好意思了，人家救了我，我还蹭吃蹭喝的。

　　吃饱了以后，我询问了恩公的名字，原来恩公叫卿衡。

　　“君愿，吃完我们就走吧。”

　　君愿，那是在叫我么，挺像个人名，比那个啾啾什么的不知道好了多少，但是走，去哪儿，跟着就对了。

　　走到地方的时候，原来是昨天闹鬼的王府。

　　我们站在王府的门口，没过一会儿，出来迎接的是一位管家出来了：“应该是卿衡公子吧，里面请，里面请。”

　　他带我们穿过垂花门，这王府的里面是更气派啊，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大厅。

　　不止是我们，大厅里还有和尚，道士。这王爷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上前抱拳问候：“王爷吉祥。”

　　坐在主座上的男人就吓了一大跳，“姑娘你认错了，我不是王爷。”

　　啊，不是王爷，我愣住了，书上不是说王府里住的不都是王爷么？

　　“你不是王爷，那你在牌匾上写什么王府二字。”

　　“我想姑娘是搞错了，鄙人姓王。”

　　他这么解释我就明白了，姓王人家住的府邸，原来是这样，长知识了。

　　我又立马改口说道：“王老爷吉祥。”

　　“看姑娘这抱拳的姿势，应该是江湖人士吧。”

　　我点点头，就没说完了，生怕再说错什么话，给恩公丢脸。

　　以前丢君羡的脸，现在丢卿衡的脸，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