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有深爱》寸雨夕山

3、诚弑之间2

　　何媛箐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狭小的病房，惨白墙壁，幽蓝窗帘。

　　天花板上的灯炽亮炫目，一时她竟不知身处何处，恍然以为又是一座囚笼。

　　病房门动了，何媛箐不想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她侧蜷在单人床上，背对门，拉过被子蒙住眼睛。

　　“醒了？”女同事满带关怀的声音响起。

　　这一刻，何媛箐的心里是很抵触交流的，但她还是缓慢地转过身，“现在什么时间了？”

　　“九点多。”

　　“日期呢？”她动了动发干的唇。

　　“13号。”

　　过了三天了，何媛箐点点头，重新埋进被子里。

　　“到酒店的第二天，我们见你没出来吃早饭才发现你烧晕在床上。” 同事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得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谢谢。”何媛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同事只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导致的心理脆弱，便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再睡一觉就好了。”

　　病房重归静谧。

　　何媛箐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起来，她几次阖嘴，有液体伴随着恐惧从眼角滑落进枕被。

　　这种猫逗老鼠的游戏就像是对精神的一刀一刀凌迟，何媛箐疲惫到濒临崩溃。

　　被子捏到指尖发白，每块肌肉都在无声用力，她强迫自己吐词，从不准确的口型到无声喑哑，最后终于微弱可闻：

　　“出…来……”

　　何媛箐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角滑下一连串的泪颗，苍白发干的嘴唇不断开阖，沙哑的声音慢慢变大到最后声嘶力竭：

　　“出——来——”

　　头顶的灯开始不断闪烁，像是印证又仿若回应。

　　两相僵持，最后“呲”地一声，灯烧坏掉，何媛箐也疲竭，再次晕过去。

　　……

　　出院这天，同事又来看她。

　　“病都好了，脸色怎么越来越差？”

　　何媛箐摇摇头，给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走出医院大门，同事伸手扶了她一把，“想不想吃点开胃的，附近有家川菜挺好吃，或者粤菜，喝粥温补也不……箐箐？”

　　何媛箐愣了下，回神般地侧回身。

　　同事皱眉，也转头往后看了两眼，当然什么都没有。

　　“箐箐，你在看什么？你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何媛箐垂下眼睫，“抱歉，我可能……走神儿了。”

　　同事摆摆手，“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这样子让人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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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何媛箐过得最颓废的一个寒假，整晚整晚地失眠，食欲不振，行动迟缓，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在消瘦。

　　她在日历本上打红叉，对开学日期进行倒计时，根据剩余天数预估着开学时自身的心理生理状态。何媛箐觉得她可能需要请假，甚至严重到需要递交辞职报告。

　　改善发生在除夕这一天。

　　除夕这天下雪了，何媛箐是个南方姑娘，这是她头一次看到雪，哪怕心情郁郁，在新奇感的驱使下，她也拿上帽子和围巾下了楼。

　　她坐在喷泉水池旁，看着雪花飘落到水面，晶莹剔透的小小身躯瞬间就被融合湮没掉，她在那一坐就坐了一下午。

　　何媛箐已经记不得自己一个人过了多少个新年了，不远处结伴玩雪的小孩叽叽喳喳，他们的父母紧张地跟在他们身边，不停地提醒慢点跑，当心摔跤。

　　她肩上的雪从沾衣就化到兜住白白的一小捧，何媛箐最后望了一眼下雪的天空，灰蒙却仍旧刺目。

　　上楼时，她路过绿化带，一只脏兮兮看不出原毛色的小狗从叶黄杨里钻了出来。

　　它在发抖，叫声很微弱，两只眼珠又大又水润，让人轻易就能读懂它的情绪。

　　它在乞求。

　　扔下不管它会冻死，也可能冻死之前就饿死了，或许这是缘分，她就可以不用再一个人过新年了，何媛箐想。

　　何媛箐弯下腰，用带着体温的围巾裹住它。

　　进家门前何媛箐突然顿住，她迟疑了下，然后低头轻轻地问，“你要跟我回家吗？可能……会很危险。”

　　小狗在她怀里拱了拱，细细地呜咽了一声。

　　何媛箐露出了自出院后的第一个笑容，你是我的家人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进门后，她把它抱到淋浴室，打开淋浴，等水温合适后给它洗起澡来。它出乎意料地配合，何媛箐耐心地给它打着沐浴露，第一遍洗下去她就发现它原来是一只小白狗。

　　“我以后叫你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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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有了奶瓶之后，何媛箐和它同吃同睡，她没有经验，就把它当人类的婴儿来养着，等到开学时，小白狗上称竟然肥了三斤二两肉。

　　开学后的日子平淡如水，连那扫在身上的似有若无的视线都消失不见，何媛箐把奶瓶举高高，“你是我的护身符吧？一定是！”

　　这一天，何媛箐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后便早早上了床，奶瓶守在iPad前，两颗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里的小猪佩奇。

　　何媛箐抽走iPad，轻轻点了下它的狗脑袋，“你是不是成精了？”

　　小白狗呜咽一声似是不满。

　　何媛箐笑着把平板儿当到床头柜上，然后搂着它躺下，“好啦，我们睡觉啦，明天我得早起，有一场演出要彩排呢。”

　　她按熄床头灯，让奶瓶趴在她胸前，然后把下巴搁在了它脑袋上，没几个呼吸就陷入了沉睡。

　　何媛箐晕睡过去后，奶瓶的鼻子动了动。

　　片刻后它探出脑袋左右张望，接着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它的小尾巴快速地甩动，疑似兴奋地“汪”了一声。

　　小白狗的叫声又细又脆，但在漆黑的卧室里十分响亮，床上的人却一无所觉。

　　“呵…”

　　一只手伸了出来，提溜起在被子上左右乱踩的小畜生。

　　小白狗丝毫不惧，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节极赋美感的手腕，温湿的舌头刚刚触碰到冰冷的皮肤，它就被重重地扔回到床上。

　　小白狗痛叫了两声，跌跌撞撞地回到被窝里。床上的人心有灵犀般，不安地翻动了下身体，等终于触及到一小团温热的身体后，那紧锁的眉头才放松开来。

　　但瞬间，卧室里爆棚的杀意让小白狗的身体簌簌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