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有深爱》寸雨夕山

2、诚弑之间1

　　炽亮的手术灯，无菌的实验室，冰冷光滑的不锈钢墙壁，一座牢笼。

　　碎成两半的烧杯，躺在蓝绿色溶液里的镊子和温度计，物、目镜分离的显微仪器…… 被翻倒在地的方长操作桌。

　　握住手术刀的指缝，扎在胸口的手术刀，一室破碎，皆被带着温度的鲜血吞食而过。

　　“你去死，这颗肮脏残破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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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她了。

　　比舞台剧观影区最后一排还要靠后的环形过道上，隐在廊柱阴影里的男人兴味盎然地窥视着剧场中心的某一处，黑色风衣帽下仅可视他大致轮廓，高耸的鼻梁，清瘦的下巴。

　　“何，媛，箐……”

　　轻缓而暧昧地吐字，如情人间最亲密的呓语，最后一个字落，随着微绷舌尖的放松，停滞的计时器被激活，这一刻，某些东西彻底苏醒了。

　　坐在舞台边缘，正对着膝盖上的本子写写划划的女人似有所感，她转头看了过来。

　　男人嘴角上扬，旋身离开……终于，找到你了。

　　“你在看什么？”何媛箐身旁的女孩子扯了她一下。

　　因为并非演出，甚至不是正式排练，整个汇演场仅开了这圈住舞台一周的昏黄色小灯，身处亮处往暗处看，舞台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何媛箐摇摇头，“讲到哪儿了，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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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里，何媛箐盯着监控摄像头再次轻皱了眉。

　　在电梯之外的监控显示屏上，一只苍白的手伸出风衣，摸了摸屏幕上放大的美人脸——那紧抿住的嘴角处微微可见一个细小的痕。

　　“呵……”男人的喉头轻轻滑动了下，带出一种独属于猎者的兴味。

　　……

　　何媛箐知道他来了，虽然没有真正见到人，但那九十多天的囚禁里，她对那个人的视线早已敏锐到不能用科学解释。

　　拿出钥匙开门，按亮门口的灯，屋子里的东西陈列如初，但那种暴露在他视线里的感觉愈加强烈了，这个房子，他进来过。

　　何媛箐试图放松，但换鞋的手还是微不可察却不可控地颤抖。

　　她应该逃，但是逃去哪里？逃得了吗？除非那个人……永远不能再出现。何媛箐闭了闭眼，有些东西在脑袋里转一个来回就已经够她镇定下来了。

　　按部就班地，她从包里拿出电脑，坐在书桌前改学生的作业，到十点半后合上电脑去洗漱，十一点洗漱完毕，躺上床开始睡觉。

　　她并未关灯，刚回来那段时间她特别怕黑，开灯睡觉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

　　意识很快便沉下去，昏睡前一刻她在心里嗤笑，太明显了……

　　何媛箐有中度的入睡困难症，这是回来后才出现的情况。

　　第二天醒来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墙上的挂钟，比以往晚起了十分钟，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扫了眼身侧，那个睡前被她刻意摆在那的大玩偶。

　　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快速收拾一翻后她提上电脑出门。她现在是研究生导师，刚开始带学生，今天依旧进行昨天的内容——舞台效果策划。

　　她尽量表现得如常，但中午食堂的供应餐还是让她滑了餐盘。

　　“箐箐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一块儿吃饭的同事关心道。

　　这会是吃饭高峰期，餐盘落地的声音聚焦了特别多的视线，但何媛箐还未开始打饭，空空如也的餐盘让她还不至于太过狼狈。弯腰把餐盘拾起来，她摇摇头，“无事，手滑了。”

　　食堂的狮子头从来都是红烧，从未尝试过清蒸，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再没食欲。

　　和同事抱了声歉，何媛箐找了个理由快步回了办公室。

　　把头埋在臂弯，深吸了几口气，何媛箐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脱轨的生活已经结束，自由的每一天都应该过得享受。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在印证她的自我安慰般，除了每日越来越晚的起床时间和停留在她身上的似有若无的强烈视线，何媛箐的生活一片平静，就连狮子头也都变回了红烧。

　　寒假很快来临，何媛箐所在的学院给老师们组织了假前的集体活动，非常大手笔地包下了一个欧式庄园，三天两夜，有各种休闲体验。

　　大巴车开了近五个小时，下午三点时到达目的地。

　　入住安排，除去夫妻组队的老师们，男女分开各两两一间。

　　轮到何媛箐取房卡时，由于女老师的奇数人数，她随机成了落单的那一位。同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已经拿到房卡去了房间整顿，何媛箐看了看身后还排着队的人，默默接过房卡往对应的房号走去。

　　进门前，她敲了左侧的房间，无人应答，又敲了敲右侧的房间，同样。也许这两间房要入住的人还在排队，何媛箐不死心地又敲了敲对面的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来我房间找我，我怕自己睡过头。】

　　——【OK】

　　给关系比较近的同事发完信息后，何媛箐从背包里取出一套棉质睡衣，简单冲了个澡，她把空调开到30℃，又给手机调了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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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媛箐是被热醒的，嗓子里像是烧着一把火，脑袋里更是有根棍子般，不断地在搅动。

　　艰难地睁开眼，她立马撑坐起来。

　　睡前冬日余阳的光还透过落地窗折射在她的床被上，此时却夜深得像凌晨一二点。

　　她伸出手去按床头灯，反复两下，全无反应。

　　摸黑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她把充电线一拔，屏幕亮起，有一条通知信息，“17:03，微信，同事，【OK】”

　　何媛箐拿到手机的第一反应是从屏幕底部往上滑，拉出控制中心的快捷菜单后，她打开手电筒。

　　照过房间各处后，她提着的心微落下些，借着手电筒的光，她穿好一次性拖鞋来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向下一扭。

　　“呲——”
　　锁已开的电子音。

　　何媛箐的心终于整个落下。

　　她轻轻一拉，门自岿然未动，她复使劲推，然亦……才落下的心瞬间高高吊起，混沌的脑袋终于抓住一丝清澈！她立马解锁手机，解锁后的屏幕自动显示在微信对话框界面：

　　17:00——【我有些晕车，晚饭不用叫我了】

　　17:03——【OK】

　　某些东西，再次脱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