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尘》不若君

6、第六章

　　入门一百二十五年

　　小鹿载着狐狸去了溟海，仙师伤愈后已经不大出门，我每日观仙师容貌，竟觉多看一分便少了一丝。

　　至于这一丝是什么，我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入门一百二十六年

　　我开始忘事。

　　入门一百二十七年

　　狐狸有一日找我，它问我：“你可还记得你从哪里来？”

　　我闻言冥思苦想，最后答：“不曾记得。”

　　狐狸深深看了我一眼，向我稽道：“原是我对不住你。”

　　我笑：“你我同门，何来谁对不住谁。”

　　入门一百二十八年

　　狐狸开始记事。

　　它从后山灵池归来，不知偷吃多少灵鱼。狐狸跟着仙师这么多年，纵使不爱修炼，但好歹也算修为有成。

　　它的修为依旧与我持平，我默默感叹。

　　某日师姐带我偷溜出去玩耍，说我被修炼冲昏了头脑，最后她看着我含笑不答的眉眼，神色之间与仙师一般无二。

　　她说：“你很好。”

　　有多好？

　　我依旧眉眼带笑，我恍惚忘了，我是谁？

　　入门一百三十年

　　两位师兄俱来寻我，他们给我带了许多上仙界特有的灵物。三只眼的灵猫，长翅膀的蛇神……

　　楚玄策说：“小师弟，师兄我看你每日修炼过于寂寞，于是给你找了几个玩伴。”

　　我谢过师兄，另一个师兄说：“修炼是好事，不要一贯沉迷。”

　　我又谢过，只是心里想着，如果我不修炼，仙师还会看我一眼吗？

　　而我修炼，只是顺了你们的意。

　　入门一百四十年

　　我彻底忘了事，忘了狐狸，忘了小鹿，忘了无赖草以及师兄师姐，更忘了仙师。

　　我每日坐于悟道涯，已经很少走动。

　　狐狸来言：“你要出去逛逛吗？”

　　我说：“去哪？”

　　“哪都可以。”

　　我笑：“我又能去哪？”

　　狐狸不答。

　　我问：“你是谁？”

　　狐狸人立而起：“我是你。”

　　入门一百四十五年

　　狐狸从溟海回来，这一次，它带着化昀龙女一起找仙师。

　　彼时我正在悟道涯观天看地，仙师说：“你在看什么？”

　　我摇摇头：“不知。”

　　我已经停下了修炼，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道，我该去哪？

　　仙师说：“听尘，你过来。”

　　我闻言，下意识走过去。

　　仙师抚我发顶，我一瞬恍惚。

　　他说：“你想要什么？”

　　我反问：“我能要什么？”

　　仙师低头吻我脸颊：“这样如何？”

　　我不动。

　　仙师继而吻我唇瓣，他模样温柔，我倏地一把推开他。

　　仙师显然没想到，诧异问我为何推开他。

　　我摇头不说话，浑身处于无止境的悲伤。

　　仙师身后化昀龙女走来，她说：“我已经布置好了。”

　　狐狸也走来，它每走一步，那一步便踩在我的心上，我心吃痛起来。

　　最后走完，变作我的模样。

　　我大哭，悟道涯的风传递我的哭声，遥遥哭了大半个时辰。

　　狐狸说：“你我本是一个人。”

　　我看仙师，仙师立于一边，神色漠然。

　　他不看我，看狐狸像极了之前看我时那样温柔缱绻。

　　我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