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淡淡木棉开》唯晨

8、（八）

　　“怎么？为什么我打你电话你都不接？”“诶？你有打我电话吗？”“打了十几个啊……”“什么时候的事？”“就是星期天上午啊。他八点多突然和我说他有事，不去了。我想和你说，结果一直没人接。”“真是。他干吗不早点说啊……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不知道。好象说要去见一个人，很早就约好了，只是之前忘记了。”“谁啊？在他心里还有比我们家小澄更重要的吗？”暖暖笑道。小澄却突然楞住了，暖暖见小澄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忙说：“好啦好啦，你别乱想啊。我开玩笑的啊……呐，上课铃响了，快回座位上去吧。”看着缓缓站起身，在过道上碰碰撞撞一步步挪回自己位置的小澄，暖暖心中一软，又加了一句：“中午我买巧克力冰淇凌给你吃。”小澄朝她微微一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但眼神，却还是空落落的。

　　中午，小澄和暖暖又来到了平常吃午饭的地方。暖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树顶，枝叶似乎茂盛了很多呢。也就是说这个春天，将要过去了吗？
　　暖暖在包里翻找着钱包，对小澄说：“等我下，我去买冰淇凌。”“嗯。那顺便再帮我买瓶可乐吧。今天忘带水了呢。”暖暖楞了下，便点头应道：“好。”

　　便利店在学校外那条小巷的尽头再向右拐，过个十字路口直走就到。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小巷两边的墙是很有年代感的红砖砌成的。窄窄的，肩并肩大概只能三到四人一起通过。但走在中间却丝毫没有狭窄、闭塞、压抑、沉闷之类的感觉。反而生出一种私人化的喜悦。手轻轻触着那长着青苔的红砖，那种恍惚的感觉，像是那些爱与恨都无关紧要，在流逝的时间里，它们会被轻易的卷走，只留下像这砖墙般的历史的沉淀。让后人去感慨，时光的伟大和无情。
　　可是，真的可以不再在意了吗？
　　心中的某处隐隐觉得，这更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从便利店出来时两手各拿着一个巧克力冰淇淋，右手的小拇指上还挂着一个装着可乐的塑料袋。暖暖拿着东西快步走着，这家点有做冰淇淋的机器，所以冰淇淋都是现做的，要是不快点走就都融化了。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远远的就看见了他，就站在对面的路口。虽然因为没戴眼镜，看得很模糊，但却有一种感觉让她一下确定就是他。想走，想装着不认识或没看到，想……但脚却像生了根般站在原地，知道红灯不情愿的变为绿灯绿灯跳了两下又转成红灯，他已站在她面前后，她仍然一步也没有动过。他举起手说：“你好。”声音温和。她有些慌张的举起右手挥了一下，但看到手上的东西又慌忙把手放了下来，点点头说：“嗯，你好。”一时间竟有些相对无言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来这买东西？”默晨笑着问。“嗯，是啊。”暖暖答。默晨摸着鼻子笑了下说：“那你先走吧，要不冰淇淋就要化了。”暖暖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到：“你见过木棉吗？”他看着她没有说话“这时候的木棉，开的最盛了。”暖暖微微笑了一下“四月的木棉，是最美的。开的那么惨烈……”
　　“惨烈吗？”
　　“嗯，惨烈。”

　　暖暖站在小澄面前，伸出右手，努了努嘴，示意她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拿走。“怎么这么慢？”小澄看了眼已经软软的，不断流着巧克力汁的冰淇淋皱了皱眉。暖暖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
　　忘了是怎么走回来的，印象里只有他的笑，不论她讲了什么奇怪的话，他总是笑着的。突然发现，从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在笑，许还掺着些淡淡的漫不经心和些许的从容。他只是对我这样笑吗？还是对小澄也是？或许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吧。
　　暖暖用纸巾擦着手上的冰淇淋汁，黏糊糊的，怎么也擦不干净“还是要用水洗吗？”暖暖无奈的想道，就在这时，更多的冰淇淋汁从圆筒上流了下来，暖暖忙舔了一下，那冰凉凉的感觉，忽然让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又大口咬了一口，牙印整整齐齐的烙在上面。眯着眼，看着空中那条白色似通向天边，没有尽头的航际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用手背拍了拍小澄的头，说：“走吧，去洗手。”“嗯。”小澄应道。

　　总有这样的感觉，年龄越大，时间就过的越快。上完课放学回家后那种劳累和厌倦虽然没有丝毫消减，但回望这一天却觉得这一天的时光似都被白白浪费掉了，或者说是已经被压在那上千个相同的日日夜夜里无法辨认。倒是那生锈的窗框里的天空和偶尔在走廊上蹦达的麻雀，在回忆的镜头中被拉的冗长。
　　曾经是这样想过的，拿一块钱硬币扔进第一辆到站的公交车里，听它滚落钱箱的清脆的撞击声，看它能带自己去哪里。在总点站下车，或干脆就这样一圈圈的绕下去。但是正如现在一样，每次都只是站在站台上发呆，看着不同编号的巴士一辆辆驶过。硬币被紧紧的攥在手掌里，卡的生疼。
　　最终，还是偏过头去，抬脚离开了站台。暂时不想回家。刚刚回家放书包，家里仍是空空荡荡的，父母总要很晚才能回来。慢慢在人行道上踱着步，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这样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
　　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最终又会到哪里呢？
　　自己是这样想过的。
　　可是最终，又是什么时候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天跟着他们的时候走到的那条街道。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了一下。好象，走的太远了呢。暖暖转过身，准备往回走。从街口向里望，街道两旁的木棉全都开了。夕阳暖黄色的光打在这浓烈的鲜红上，一瞬间，刺痛了暖暖的眼睛。
　　满树的木棉。
　　满树的木棉花。
　　每一朵都仰望着天空，一朵朵的开着。
　　看起来，那么惨烈。那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