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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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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屋子里唯有铜壶漏声。
我觉得身边的人微微动了下。于是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几时了?
“戌时了”
我笑了笑,啊,狗儿看门的时候呢。
轻轻打开窗户,看见外面已经是一片黑暗,只有西市瓦肆,还有光亮。再有……便是城北王府所在。
在这样的时代,平民百姓总是早早歇息,只有贵族和士人们,点起灯火,欢乐时彻夜不息。取出一张简陋的人皮面具,覆第一层假面外面。小若一声不吭的看着我结束衣服,收拾停当。
我看看他,“你跟我进王府后,在外围等着……
我让十四十五跟着你。”
“那你呢?”
“我自行潜进去”
我回头看看他神色,笑笑“怎么了,”
“不对!”
他一下子握住我的胳膊。“你是去见那个人。”
我皱皱眉头,“别闹”
“你……”
他急急忙忙还想说什么,我不耐再纠缠。
“嬴耒!”
“别忘记我带你来做什么!”
我将□□扣在右臂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也好,喜欢阿兰图也好,都不能和我们要做的事比较,稍有差错,便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下次出来,莫再跟我提儿女私情。”
握着我手臂的手指,忽然变得冰凉。
他慢慢垂下手臂。“是……”
我有些不忍,但是想想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比我两世为人,加起来40岁的老妖怪。
推开窗户,
悄无声息的越过两道屋脊,看见嬴耒已经无声无息的跟上。看他脚步从容轻灵在月色下,犹如一只黑猫。不由有些许欣慰。示意暗卫们跟上。冲着城北王府而去。
王府和想象的一样,外松内紧。我们悄悄突破到中庭,我示意嬴耒掩盖好。便带着卅二往里去了。此时严冬,王府中梅花吐艳,暗香浮动,我们贴着屋脊的凹槽。一路滑到内庭。
内庭灯火辉煌,里面还有鼓乐阵阵。
前两天才下的雪,只是这两日天气晴好。这屋顶上残雪几乎化尽,不过伏在冰凉的屋面上,还是觉得寒风刺骨。尤其是瓦片冰凉至极,透心凉啊。我将披风递给身后小个子。“垫在下面。”
“公子……”
我看了他一眼,他默默的接了去,不再说话。卅二,暗卫中轻功伪装最好的,是个女子。
拨开屋顶的瓦片,一丝光亮由下面透出来。我们不再说话,往下看去。
和我们想的一样,下面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夜宴。
我看见了前天才在船上共度的乐工,还有那对耍猴子的双胞胎。左首,坐的是那个什么北牧使者,站在他身后的侍卫身姿挺拔,面部虽然被帽子遮着,不过那张脸,我笑笑,我闭着眼都知道是什么样。
右手么,呵呵,可不正是那可爱的小世子。
我细细看了一遍,叹了口气。
“卅二,”
我指指那个被北牧使节拉着手的侍女,他一点头,瞬间不见了。
我重新趴回屋面继续监视。
看看将要散场,果然按惯例,那随侍的女子扶着那使节退下去。
我远远的盯着,看到他们回到南苑客院。
阿兰图真的转身和其他侍卫拐到后面的房间去了。
我扣好手里弩箭,把小巧的箭一根根装到箭匣中。
此时卅二应该已经扮成那个侍女潜在房中,我命他重创那使节后即可逃脱。那侍女,用药药傻,只要把这脏栽在禄安王身上。
现在,我们只要拦住追兵,一会儿大伙分数路逃脱就是。
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的,居然还有条大鱼。
我缓缓摸索着手里的巧弩。
这好东西可是禄安王在仅次于左家之名的铭记定了50杆。可惜他不知道,那根本就是左家的分店。笑……
于是我手里这个,乃是货真价实的余单,栽赃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我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果然,院落里面一声惨叫。
刹那见整个院子都动了。
我深吸口气,看着卅二如轻烟般从院子里飘出来。
左肩裸着,冲我藏身处一笑,我知道成了,将刚才她丢还的披风扔给她裹上。
示意她往刚才踩好的道上跑。回头看了一眼,在转身的最后一瞬,
我也起身一起撤退,这一笔做的很顺。但是心里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太顺了……
可是到了外面约好的地方,我一眼看去。刚才一点成事儿的喜悦荡然无存。
“小若呢!”
虽然蒙着面看不见,我相信现在我的脸色肯定和刚才那些屋瓦一样铁青冰冷。
十四十五互相看看,嗫嚅着。
“我们出来的时候,小公子是在的。”
“那现在人呢?”
“我们路上遇见一个小孩……”
“小孩?”
“是!”
“小公子让我们先回来复命,他说他一会就到。”
“一会儿?”
我不怒反笑“多会儿是一会儿!这三更半夜,哪里来的小孩!”
在屋中原地转了几圈,“你们自己去吧。这不怨你们。大家做的很好。”
我转身往外走去,卅二追出来。“公子小心。还是让十四十五他们去……”
我摇摇头,你今天好生歇着。
我看看她露出来还有少许擦伤的肩膀。“好好上药,十五,照顾好她。”
我听听外面动静,壁虎一般游墙而上。
此地离王府已远,可是我要去找赢耒,少不得要往回去。
我想了想,奔西市而去。
随意窜进一家娼馆,沾一身的脂粉气,顺了一个灯笼。我大模大样的顺着大路往王府方向走去。此时我解开束好的袖口裤管,身上是一件圆领袍子。提着不知哪家的灯笼,往回走。
那些王府的侍卫,此时必然还在府中排查,就算出来搜查,也只会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因此不如就装作个普通人,更来得方便。
我一路晃晃悠悠,一条街巷一条揭街巷的找,此时若是被人看见,只当是个营养不良的年轻人,下盘虚浮,带着酒气,还拿着瓦肆那边的灯笼。断不会想到老子才从王府混出来。
我越是找,心里就越是焦急。
他们说的那个孩子,大约就是白日盗走小耒荷包的那个。不知是何来头。
这次若是没事,这次断不会饶了那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
我走的离灯火辉煌的西市越来越远。
我知道不该再往前走了,再走遇到出来搜查的人的几率就越来越大,可是越是靠近禄安府,让那小混蛋知道我在找他的几率就越大……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的呼吸之声,内息深厚绵长……就在左近那巷中。
我装作不知,往前继续走去,直到那巷中传出些许响动,
“小若,是你么?”
我变了调子,让喉咙发出惯于喝酒的人的特有的沙哑声音。一边走,一边踩上路上小石子歪了歪身子。
暗巷里人缓缓走出来,身躯高大,穿着侍卫服。
因为我手里提着灯笼,我眯着眼,待他走进。
“这位公子,此时夜寒更深,为何在此?”
“哦!”
我做出大梦初醒的样子,失望的摇摇头“是个羯人……”
其实阿兰图长得在北牧人中,甚至算得上俊俏,加上天生贵气逼人,很少有人会当面说他是个羯人,只不过本人此时是个半醉的,又提着灯笼,在明处看暗处,自然不真切。只能见他身上皮裘醒目。
“我在找我家小弟……”
“臭小子,偷了老子钱包,不知道跑去哪里……”
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朝空中大吼“臭小子,还不滚出来跟老子回家!”
阿兰图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我。
我心里冷笑,现在大约除了身高。
我和当年的杏昌侯可没有一丝相像。你可不知道,我就站的这么近……这么近,这么想着,有几分快意,
我转身拍拍他肩膀,“羯人兄弟,你可见着了……这么大个小孩……这么高这么高,”
我手舞足蹈,形容给他看。当然说的不是赢耒,而是白日那个小贼。
他认真听我说完,然后摇了摇头。
“哼,知道你们羯人眼睛大却看不清……”
我晃晃悠悠继续往前走去,听见他背后那些人不满的想上来砍老子,却被他拦住了。
我就这么走过了大半条街,
真想着丢开他,忽然听见背后脚步声响。
“兄台,今日城中不大太平,不如我陪你一起找吧。”
“……………………………………………………”
老子当然知道不太平,老子就是不太平军其中一员!
这几年不见,这孩子怎么脑残成这样。
白龙鱼服混出来也就罢了,居然还领着不顶事的杂鱼到处乱跑。现在干脆连杂鱼都不带跟着我这个可疑人士学雷锋?
我撇了他一眼。“用不着……”
“你带这么些人,看了头晕……”我晃晃脑袋,一会儿四个,一会儿八个……
那些侍卫也对他们主子的行为不以为然。“殿下……如果你怀疑这个人,不如……”
“哼哼,当老子听不见么,黄毛的小子,你死定了。”
结果阿兰图竟然一摆手,叫那群小子回去了。
“靠,老子还没想好怎么折磨他们呢……”
我心中暗骂,听着他在一旁的脚步声,“这怪不得我,这可是你自找的。”
不管你发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我都下定决心了。
“喂!”
我粗声粗气的叫他“你听见什么没有?”
“什么?”这傻瓜果然认真听起来,我撒腿就跑,“弟弟,弟弟!”
“唉?”
我是装作正常人跑,他自然轻松就跟上了,“你听见什么了?”
“小若在哭……”
我内心风中凌乱了一把。这招……真TM恶俗啊。
我的声音带着惶急,“小若在哭啊!”
他似乎也受了感染,“你能听见?”
“听见个大头鬼……”我内心吐槽回去。脚下不停,前面就快到城边了,我忽然加力,空中折身翻转,灯笼脱手冲着阿兰图面门而去,那边左手巧弩连发。只听见嗤嗤破空,暗中几声闷哼。跟着的护卫在衷心护主时,哪提防的住这有毒的弩箭。
我暗地吹了声口哨。全中……
不待阿兰图反应,再次举手,冲着城上,脱手抛出袖中的五爪金龙,精巧的玄铁景链扣住城墙……我得意冲他比了个拜拜的姿势,拉动机括,仿佛吊威压的大明星,衣袂飘飘而上。
他楞了半晌,忽然状若疯狂的大喊一声。“阿缘!”
其时我已经上了城楼。听见他这声狂吼,差点吓得掉下去。
一手刀砍晕冲过来的守城官兵,见后面还有预备队冲来,也顾不得回头看那厮城下两眼赤红了。一跃而下,借着手里晶链之力,先离这是非之地!
一边在夜空中享受夜风刺骨的享受,一边估摸着,那守城士兵明天醒来,会不会写,“一个普通士兵的见闻”捏。
我听见那边城墙上些微的混乱,顺利落地在护城河那边的小树林里。
踩着林中因为不见阳光尚在的积雪,享受这腐殖土特意的绵软脚感……安全起见,还是往前些吧……
就这样!奔跑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