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王孰后》牙疼君

25、良辰美景

　　看着我递过来的面具，显然太子殿下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毕竟被那种火辣辣近乎剥皮的眼神看着确实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于是两位皇子也套上了那青面獠牙的傩面。
　　互相招呼着我们开始顺着人潮往前走。
　　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京城的中心腹地。朱雀大街从这里，从只有官员贵族走的御道变的更宽，是百姓们也可以行走的繁华商业街，我们要顺着这条街向前，在蕙兰桥附近沿着内河两岸，是各种各样的摊贩。
　　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有趣小玩意儿。当然也包罗万象的各色小吃。
　　我们一路挤挤挨挨的往前走，
　　看的出这两位很少有逛街市的经验，连遇上卖糖葫芦的小贩也要站下来看那么一小会。
　　不过这路上人确实多，走了不到一小会，就觉得身上出汗了。
　　我站定在人流稍缓的街角，等那两位跟上来。
　　“丸子，你……你慢点……”
　　我闻声转头，看见祁璜哭丧着脸，抱了一满怀的花。
　　刚才那两个卖花的小姑娘见我们穿着不俗，居然跟着缠上来。可怜新上任的乐安王筒子哪里消受的了这坊间少女的热情，又拿不出零碎的银子。
　　于是一小颗金珠，让两位姑娘把所有的家当都压在他身上了。
　　我和祈钺坐在街角的小摊子上面，看着他为了不负两位姑娘的好意，驮着移动花坛一步步挪过来。即使是沉稳内敛的皇太子殿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到了地头，一屁股坐下开始擦汗。
　　“你怎么还真把这些花花草草给背过来了？”
　　祈钺皱眉头，给了她们钱也就算了，何必要搬这些东西。
　　皇兄你不懂！祁璜大咧咧的擦着汗。
　　那女孩子是卖花儿，不是乞讨！人家那么诚心……
　　“得了，要喝酸梅汤吗？那些花儿你先放一边吧。别挡着人家道……”
　　“酸梅汤？”
　　粗手粗脚的老汉，把用粗竹筒盛着的深紫色饮料放到桌上。
　　祁璜的眉头皱得能夹得死蚊子。
　　看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杯子和我之间来回巡梭，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冲他挑挑眉毛。这边祈钺也喝了一口“好酸！”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还是接着喝了一大口。
　　祁璜见我们两人都不再理会他，而是自顾自的往下灌，也才放心的喝起来。结果连灌了三杯，还嚷嚷着滋味绝妙。
　　被我扣住脖子，告诉他好东西在前面往下走去。
　　我们三人一路吃一路玩，竟然也在半夜前走了朱雀大街的小半。

　　最后实在是挤不动了，我们三人在河边石墩上各自占住一块歇脚。
　　祈钺擦着汗，回望街上汹涌的人潮。
　　“真没想到都城的夜晚是这个样子的。”面具端正的放在他的膝盖上，狞恶的脸正衬得他的面容清俊如神人临凡一般。
　　河里撑着船梳着双丫髻的姑娘频频回望，害得小船乒乒乓乓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于是我忍不住想起那久远的传说，
　　扯了刚才从祁璜的鲜花摊子里面的一只不知名的野花，用面具挡住脸，且舞且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阙歌罢，莫说频频回头的舟女脸红了。
　　祈钺也是俊面绯红。
　　“依缘！”他略有些窘迫。“我只知道你善歌舞，可是你终究也是世家贵族，怎么好唱这些乡野小调。还在这大庭广众下……歌舞。”
　　我把傩面拿下来，笑道：“殿下，陛下让你来体察民情，本来就是希望你亲身感受你的子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的喜怒哀乐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所谓身份贵贱尊卑，是多么愚蠢啊……你看那些舟女，也许在她们心里，这样的生活，就算是小五，也比不上呢。”

　　“所谓舞，是兴之所至，这样的美好的夜晚，当此美景美人怎么能不且歌且舞呢。”
　　我说的太子殿下苦笑摇头，却没有反驳。
　　正说着，人群骚动起来。桥上有人在放焰火了。
　　刹那间，灿烂的银龙直冲天际，伴随着空中的爆响，五色的艳丽的鲜花在夜空中次第开放，美不胜收。

　　随着焰火的绽放，人群发出了阵阵惊呼。
　　那些美丽的花朵在深蓝的夜空上稍纵即逝，倒映到水面上，一时间如梦似幻，我忽然间好想置身于很多很多年前，也是一个夏夜，也是这样一个欢腾的夜晚。
　　因为焰火太美，所以会希望是两个人一起看么。
　　这样……真的有些寂寥呢。
　　这边已是到了放河灯的时节，
　　舟女们开始在将莲花河灯放在水面上，又点好莲心的蜡烛，不消一会儿，眼前已经已经变成了一道光的河流。点点烛光随着水流而来，美不胜收。
　　忽然，上游处有小舟顺水而下，船头一人着红袍，带着付罗刹女的面具。
　　在点点闪耀的温暖光晕间顺流而下，正往我们站的这座桥而来。
　　刹那我的心变得柔软无比，终于忍不住飞身上了桥栏，河上风带着烧起的纸烛的气味，我却只望得见船头那一抹温暖的红，好似所有的寂寥都被填满。
　　“你为什么来了……”
　　我忍不住问，那人仰起带着面具的脸。“我忽然想起你……便来了……”
　　难道他不是这么回答的么？
　　为什么我同时听到了祁璜的惊呼。
　　我想要回头，眼角已经捕捉到一道森冷的寒光，透着彻骨的凉意。
　　只来的及一侧身，腰侧一痛，刀已然没入肌肤。
　　我脚下一松，在无数人惊呼中落下桥去。
　　眼前只是一花，随着冰冷黑暗的水流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剧痛让我眼前一片昏黑。我凝神闭气让身体往下直坠，防止紧跟而来的第二波追杀。
　　刚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是刀刃入肉少说也有寸半。我咬牙往上看，因为被水阻隔，我只能看到水面上点点河灯的光点。
　　“为什么……”可是情势不容我去玻璃心刚才的变故。除了我这条贱命，太子和乐安王，谁也不能有事儿啊。
　　脚下已经触到河底的卵石，我要紧牙根，感觉着嘴里咸涩的苦味，拔出腰间佩剑，忍住背后疼痛劈波跃出水面。
　　果然，上一刻还是热闹喧天的蕙兰桥此时就跟炸了锅一样。

　　我在半空看见有只空舟就在近旁，旋身落下，扬起的水花落下来砸翻了近旁挤挤挨挨的河灯。我管不了这些，四顾寻找着。
　　果然这些人目标并不是我，桥头空地，祈钺祁璜他们正背靠背对着一拨儿黑衣人。打得烘炉打铁一样乒乒乓乓。其中一件大红的锦袍格外扎眼。
　　此时仔细辨认，这个人虽然及像阿兰图，但是从武功路数上却明显不同，这显然是以刺杀暗行为主的杀手的身手。
　　我在辨认中，那边已经又过了好几招，我看见祁璜胳膊上突然绽出一抹殷红。再不能等，我反手点住伤口周围的穴道。再次跃起，用手扯住岸边垂杨，将人向战圈射去。一路上兵刃迎击脆响不绝，我用的剑是左家出品的最好的佩剑之一回风，我只管放心一路杀过去。落了一地断剑。我目标只有一个，敢忽悠小爷就要有被捅的觉悟。
　　那红衣人怔了怔，没想到我就这样不怕死的冲着他来了。
　　想要抵挡已经来不及，我直直向着他中路而来，他现在虽然逼着祁璜，但是如果不退，就算能得手，也要享受下开膛破肚的滋味。虽然是死士，但是求生毕竟是本能。剑到之时，只见他及其怪异的往后仰了一下，逃开了肠穿肚烂的命运。将回风自下而上的挑过。一道血光……
　　不错，这招老子砍不死你，但是……
　　那带着怪异的微笑的罗刹面具被劈成两半，面具后是一张颇有几分肖似阿兰图的脸，只是更加阴柔而已。而且他用得……，我看着挡住我的剑。“拂槛！”我又惊又怒！“你把阿兰图怎么样了！你是谁！”
　　旁边一个黑衣人朝我砍来，冷笑一声，脚下一滞，反手横劈，回风如匹练一般划过，断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我不管血污衣袖转身紧逼那个红衣人。
　　这时候被惊动的京都守备的人马也远远在赶来。
　　那人妖异一笑，唿哨一声。一抖袖子甩出包石灰，趁着我们闪避间，这拨杀手瞬间走的干干净净。
　　我虽然跳的快，还是兜了一身一脸的石灰。
　　恨恨一剑削断身边的桥栏，MD，警察总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

　　我转身去给祁璜止血，他左臂上被豁开一个大口子，整个袖子染得通红，脸色很是惨白。太子倒还好，除了衣襟发髻有少许散乱，大体上还没什么伤。
　　这时候京都的守备才赶到。见了这情况，吓的面如金纸，倒是比我们几个差点送命的还要难看几分。
　　我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听他白话，扯了一批马翻身而上。
　　也不管祈钺他们嚷嚷啥，拨转马头，向北牧的驿馆而去。

　　此时蕙兰桥边已经油翻锅倒，但是远些的朱雀街上的人们还不知道城中发生了皇太子遇刺这样的大事，正站在路上向方才士兵跑过的方向张望打探。
　　我心急如焚，又不能在人头攒动的街面上策马。干脆一个旱地拔葱上了屋檐，按直线距离往北疆驿馆那边而去。

　　月下翻屋顶倒是我常干的事情，但是我从没觉得到城南的路如此漫长。
　　脚下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不该呀？我迷惑的想，以我的轻功，怎么会踏碎人家的屋顶。
　　然后……我看到了北牧驿馆的高大门楼，一切在瞬间凝固……鼎沸的人声，腾起的火焰……我觉得脑袋好似有些迟钝，
　　那冲天而起的火光，照的半天通红。
　　这里……为什么会走水？
　　阿兰图……阿兰图……你在哪里。我觉得背后潮湿粘腻的很。脚好似迈不开。用手一抹，全是通红的液体。眼前一切好似都在摇晃，在发亮。
　　最后只听到一声喊好似是在叫我的名字，眼界里地面扑面而来，然后便是一片黑暗……老子从屋檐上掉下来摔死了？

作者有话说

　　顶锅盖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