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九日（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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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尔的时空舰传回的资料映入航空部指挥室众人的眼中，赤色的恒星周围环绕着几棵行星，靠近它的第三颗行星是蔚蓝色的，根据检测，这颗行星上有液态水，有大气，有气候变更痕迹，有生物反应……尚未有智慧生物。
称霸行星的动物身体庞大，有点近似古地球的恐龙，可是又没有一个物种能够对的上资料库里的物种信息，这些是这颗星球繁衍出来的，属于这个星球的物种。
重要的是，通过检测，这个星球完全适宜人类直接移居！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指挥室里哭声渐次响起，最终传染了整个指挥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眼泪，他们哭嚎着，脸上是仿佛从绝境中逃出，终于看到曙光的狂喜，有的人跪在地上，虔诚地看着那颗蔚蓝的星球，嘴里念着什么。
可以承载全球人的方舟四号已经制造完毕，星门研究也已经获得最终成果，不断派出的时空舰为他们带来了足够的能源……这么多年，他们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终于，这一天到来了。
他们至今为止付出的一切终于有了最好的结果。
“呼叫诺尔号！你们是全星球的英雄！航空部欢迎你们的归来！”
这是航空部使用时间最长的时空舰，它以舰长诺尔名字命名，它没有回应，它无法回应。
“呼叫诺尔号！呼叫诺尔号！”
代表诺尔号的红点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只是它在资料传回后便沉默着，渐渐的，那个红点在某个地方停下了，不再往回路飞行。
“我请愿为诺尔号护航！”
“我请愿！”
“我请愿！”
……
五艘时空舰驶向宇宙，他们在距离星球需要三天航行时间的地方找到了那艘沉默的时空舰，它的能源耗尽了，它的物资也耗尽了，时空舰上没有生命迹象。
英雄们回来了，只是他们不再醒来。
星园里多了几个墓碑，最中央的石碑上多了几个名字。
又是一年新人入职宣誓，新人们站在石碑下，握紧拳头庄重地许下誓言，顾曦站在诺尔的墓前远远地看着。
青年们的声音青涩而嘹亮，传到了星园的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英灵的墓中。
顾曦过去对这样仪式化的事情不屑一顾——把承诺嘴上吼吼有什么用，刻到心里的才是真章。可是如今看着这些青年们，他突然升起了别样的感觉。
这个宣誓不只是对自己的，更是对长眠于此的人的一个承诺，承诺他们会继承前辈们的意志，望着他们的背影继续往前。
这条路的前行者们后继有人。
直觉后面多了一个人，顾曦扭过头来。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人，头发和胡子都是斑驳的，大概是经常冷着脸的缘故，明明和诺尔一样的年纪，他的脸上却没有诺尔那么多的皱纹，他的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花，弯下腰放下花，他静静地凝望着诺尔的墓碑。
顾曦认识这个人。
“理查，你有后悔过把老师派去探测那个星系吗。”
这是老师生前最好的朋友，曾经也是最好的时空舰舰长之一，现在是他们的长官，也是派诺尔离开圈子去探索新星系的人。
“不后悔。”理查说，“这件事始终需要一个人去做，不是你就是他。只是他选择了自己，我成全了他。”
“我只后悔没有估算到他的能量物资会耗尽，没有派时空舰在那里等他。”
石碑下的宣誓仪式结束，关系好的几个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他们笑得很灿烂，其中一个说了什么，他旁边的兄弟大笑着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们从星园离开，他们会踏上时空舰，去更远的地方。
顾曦曾经也在那样的一群人里，只是和他一起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变成了石碑上的名字。
“我除了来看他之外，还是为了带这个给你。”理查从怀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顾曦。
顾曦接过了，拆开。
自诺尔的死讯传来，顾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什么都不管，直到今天他才从房间里出来，面对诺尔不在了这个现实。
信封里有两张纸。
一张是遗嘱——老爷子一贫如洗，只剩实验室里的一缸金鱼被他托付给了顾曦。
一张是顾曦的辞职申请，下面盖着一个红得刺眼的“通过”。
“你的辞职申请我应他的约定给你盖好章了，等你交接好，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理查说，“我希望你能留下，但去向把握在你手里，按你希望的去做就行。”
恍惚间，听着理查的话，顾曦竟然感觉老爷子好像还在，他站在他的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你回去吧，缅怀故人这种事情，让我们这些时间不多的人做就好了。”
身边这个不年轻的人在这段时间似乎更苍老了一些，他抚摸墓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顾曦认识的，是那个说一不二，仿佛没有人情的理查，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这个普普通通的人，他很陌生。
他离开星园后，理查冯修斯依旧在诺尔的墓前站着，一言不发，凝视着墓碑上刻的名字。
诺尔冯修斯。
“哥哥……”
声音随着风消散在陵园中。
三个月后。
成夭打好领带，检查好要带的东西，确定一切都带齐之后出门了。
他在一个多月前从学校毕业，通过了考核成为了新的时空舰舰长，这是他第一次以舰长身份参加的舰长会议，在之前他仅仅作为舰长实习生列席旁听，现在的他终于有了发言的权利。
顾曦在三月前离开了宿舍，他把宿舍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带走了，在成夭上完课赶回宿舍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连一封信也没有留下。
他还回来吗？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顾曦的房间空荡荡的，被子工整地铺在床上，衣柜里的衣架一个挨着一个整齐地挂在一侧，只有打开空气清新器时散发的淡淡桔子味还能让他意识到“这确实曾是那个人的房间”这个事实。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顾曦的辞职申请被批准了这件事情，再过了一段时间，他才习惯了那个人不在的这个宿舍。
他喝着顾曦曾经喜欢喝的水果茶，看着他曾经常常看的影片，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反而感到和他越来越接近，偶尔有顾曦的熟人会对他说：“你越来越像顾曦了。”
他敬仰着那个人，又深深地喜爱着那个人，他曾经是他的神明，是他的信仰，现在他依旧在他的神坛上，可是他更渴望与他更加、更加靠近一些。
“大家都到齐了，那会议正式开始。”理查穿着黑西装坐在主位上，两边舰长们按资历从高到低依次列席，成夭资历最低，坐在最末位。
“三个月里，所有都准备充足，只要把星门的另一边安装到希望4β星附近，方舟四号就可以进行快速迁移了。”
被发现的与地球环境高度相似的那颗星球代号被命名为希望4β星，只等人类安定了之后为她取一个名字。
“这次会议的议题是，谁去安装星门。”
通过星门可以直接抵达另一个地点，它比跃迁更平稳，能跨越的距离也更远，更适合大型舰体使用，只是造价昂贵，需要的材料也不易寻找，至今只造出了这么一对。
因此接受这一次任务的舰长除了有诺尔顾曦那样最大功效利用资源的能力之外还要对星门极其熟悉，毕竟一个小小的安装失误都会影响星门的运转，带来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
舰长们都沉默着。
这个任务的接受者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选择。
顾曦。
“顾曦他的离职申请真的被通过了吗？能不能……”一位舰长犹豫地提出。
“不能，他既然离职了，那就是普通的公民，不必履行舰长职务。”理查冷冷地说。
“可是现在关乎人类存亡！他也是人类的一份子，他理应做点什么！”
“他为我们做的还不够多吗？”坐在前方的舰长说，他看起来比理查年轻一点，可也已经满头花发，“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还有坐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的机会吗？”
“但是……！”
“没有但是！”那位老舰长肃然说，“他离职了，就不必再为我们的问题负责！”
“诺尔的遗愿你们都不管了吗！”
搬出诺尔来，刚刚愤愤然想要把顾曦召回率的舰长们都哑声了，站起来据理力争的人也悄无声息地坐回去，会议室里又恢复一片寂静。
李靖的身体恢复了，也坐在席上。他是支持把顾曦叫回来的，人类要想继续走下去，顾曦必须回来。
可是他也不能违背已逝的老师的遗愿，要是违背，那就寒了不少人的心了。
这里有半数以上的舰长都是诺尔曾经亲手带过的学生，他们和李靖的想法相同，只能保持沉默。
“我去。”突然有人站起来，是成夭，他缓缓扫过在座所有人惊讶不信的脸，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我去。”
“成夭！”李靖慌张地说，“你说什么呢！”
理查更是直接：“坐下！刚毕业没进行过任务的小崽子没资格说话。”
“我有自信可以完成这个任务，我的导师是顾曦，我对星门的了解并不比在座的其他舰长们差，虽然再资源利用还比不上顾曦教授，但是我相信我不会太差。”成夭并不理会理查的命令继续说，“顾曦教授去不了，作为他的学生，我代他去。”
这里的舰长每一位都比成夭有更多的经验，作为舰长而言更为成熟，可是只有这个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地要接这个任务，还放言说自己比顾曦差得不多，要代顾曦走这一趟。
如果说要代替顾曦去的是诺尔，众人二话也不说，直接拍板就是，可这是成夭，他们最小的晚辈，这话说出来他们的脸要往哪搁？
“我不会让你去的！”理查拍桌子吼，“给我坐下！”
成夭梗着脖子看着理查，腰板挺得直直的，毫不示弱。
得、得给顾曦那混蛋发个信息，他家的混小子要翻了天了！李靖想着，悄悄在桌下点亮腕脑，颤抖着打开顾曦的对话框。
可是，顾曦离职了，他还会管这些事情吗？
手指停在输入屏上，李靖进退两难。
这些应当都与他无关了。
会议室的门“砰”的一下被打开了，针锋相对的人们都望向门口，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人有这个胆子毫不客气地打断舰长会议。
“哟，我回来啦，我应该没来晚？”语气嚣张得在场的人都想把手头上的东西拍在他脸上，可偏偏让所有人的心都“活”了过来，“环游世界耗的世界有点长，抱歉啦。”
李靖停留在腕脑上的视线在这个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这个人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看得他热泪盈眶还无法移开眼睛。
他走到成夭身后，双手把他按回座位里，又扭头看向理查，笑眯眯的：“我改变意见了，等我干完这一票我再申请离职吧。到那时候一定要给我盖申请章哦。”
“顾曦。”成夭转身抱住了他的腰，满眼依赖，“我想你。”
顾曦摸着他的头：“我回来啦。”
联邦历7967年9月，顾曦带领舰队出发前往希望4β星，全星球的屏幕上都是顾曦的时空舰在宇宙中航行的实况直播，所有人每一天都在盯着那艘时空舰，看着它穿过陨石流，看着它经过一个又一个星球，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沿途设置的信号发射器发回来的时空舰影像，麻木不仁的心开始活动起来，希望在一颗颗心里传递。
那艘小小的时空舰带着他们的信仰在太空中航行，离他们越来越远，离新星球越来越近。
次年二月，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出现在了全星球人的眼前，那是他们即将去往的家园，他们会离开这颗已经毫无希望的星球，在那里继续他们的生命。
三月，星门设置完毕。
希望4β星的照片通过星门发送回来，连带着一句话。
“我在这里等你。”
三月十二日，庞大的方舟四号驶过星门，带着全星球的人类抵达希望4β号，顾曦站在空旷的降落点看着它降落到这个星球，看着成夭向他飞奔而来，看着李靖、理查等人一个个下了方舟。
“我害怕你为了这个理想死去，可是又禁不住为你的贡献感到骄傲，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看着你长大的人，我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
“我可能看不到未来了，你替我，好好地看着。”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九日（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