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残酷世界与软弱的我》黄昏已至

115、夏日漫长（十二）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艾伦才伸出手又收了回去。
　　“算啦，我知道。”
　　我用手背胡乱抹脸，残留在皮肤上的水珠正好溶解了变得粘腻的残留。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还不是因为塞拉小姐说你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艾伦可疑地侧过脸去移开了视线，耳朵背面的皮肤变得红通通。
　　我立刻明白过来，好笑地凑过去明知故问：“你……嗯哼~难道是在害羞吗？”
　　然后又捏着下巴摆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故作深沉地点头；“的确，我也很惊讶百年后的人竟然会那么奔放。”
　　“在这里你跟我一样也是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人好吗？”艾伦无语的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吐槽，“但我看你已经完全习惯就是了。”
　　“你终于醒过来了。”
　　远坂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正想回过头去，她已经和卫宫一起停在我身边：“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是……”艾伦的脸上多了几分困惑。
　　“远坂凛，就是昨天说的，我跟着一起去时钟塔的人。”
　　“时钟塔？远坂……”
　　艾伦的表情又变了，暗金色的眼眸深处又什么一闪而过，重复着卫宫介绍的片段，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好向我求助：“林？林？”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于是夸张地张开嘴巴，举起食指在一边指着：“不是‘lin’是‘Rin’。‘Rin’！发音还是有一点点点不差别的啦。”
　　“我知道了，那我就叫你‘远坂’吧。”艾伦当即做了类似卫宫的决定，这下一点都不纠结了。
　　“艾伦……”
　　艾伦的声音突然变小，加上作为背景音的海浪声和聊天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毫不躲藏地直视远坂姐姐，向她伸出手：“我是艾伦·耶格尔。”
　　“你的大名我早在小学生的时候就在历史课本上知道了，请多指教啦，艾伦。”远坂姐姐握过艾伦的手，坦率的态度反倒不会让人产生抵触的情绪。
　　不过，似乎当事人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就是了。
　　艾伦再一次用眼神向我求助，可是才看过来又触电般把脸转了回去。
　　呜哇……
　　到底是怎么样啦？我在旁边偷偷摸摸地也侧过脸去不看艾伦。
　　想起刚才自己做的事情，害我也跟着害羞起来了。
　　“你小子，该不会是看到林ちゃん的泳装害羞了吧？”
　　远坂姐姐一副发现好玩的事情的模样，坏笑着抬起手肘碰了碰艾伦的手臂：“啊~难不成你们两个是情侣？”
　　“就是这样啦……”
　　“不是啊？”
　　“噗——”
　　我和艾伦几乎在同时回答了远坂姐姐的问题，但给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远坂姐姐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从眼角冒了出来：“你们两个……哈哈哈哈哈哈——！”
　　“……”
　　“？”
　　艾伦没有追问，只是撇着嘴摸摸地看向我。
　　但我却好像读懂了他用眼神传达的控诉，问我为什么总是否认？
　　远坂姐姐伸手去拍卫宫的后背：“士郎！你刚才听到林ちゃん和艾伦的回答了吗？最近的小孩子真是太好笑了……”
　　“抱歉，她没有恶意的。非要说的话……大概算是有点恶趣味吧？”
　　“真的假的……”
　　面对代替远坂姐姐向我们道歉的卫宫，艾伦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充满鄙夷……以及一些逐渐让我读不懂的情绪，他似乎陷入到了某种思绪之中。
　　卫宫温柔地责备了身边笑得停不下来的女孩子，这幅模样，分明是默认了对方的做法：“凛，你的反应可不太好……再说了，林ちゃん和艾伦可不是最近的小朋友。”

　　*

　　午后的阳光依然灼人，为了减轻太阳带来的热度，我再次带着卫宫从小商店租来的游泳圈回到海里，躺在泳圈上喝冰咖啡，随此起彼伏的波浪漂浮放空。
　　卫宫和远坂姐姐还有艾伦就在不远处，远坂姐姐好像又说了什么，惹得艾伦面红耳赤地大声反驳，卫宫夹在中间艰难劝阻，脸上写满了疲惫。
　　刚才远坂姐姐说了，卫宫是就算被调戏也不会有太大反应的类型，实在是无趣得很，但相比之下艾伦就……
　　关于这点，我持保留意见。
　　比起恼羞成怒，明显是被挫败后哭泣的样子更加有趣嘛。
　　“呼呼……”
　　我将手上所剩无几的咖啡一饮而尽，罐子里原本冰冰凉凉的液体已经变得有点温温的了，淌过嘴唇流入口腔的时候就像某个人柔软的嘴唇。
　　“呜哇——！”
　　眼前的景色一晃，反应过来我已经喝了好几口海水。
　　再一次被涌动的海浪晃得头昏眼花，我手脚并用狼狈地在水里胡乱划拨，结果不但没有浮起来，反而更加迅速地沉下去了！
　　“林？！”
　　海水让听到的声音变得模糊，有人潜下来抓住我的手把我往海面上带。
　　“谢、咳咳咳咳咳……谢谢……”
　　没想到竟然会在和平的时代因为一点小事数次体会到何为劫后余生，鼻子和嘴巴里都是海水，我难受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艾伦，他紧张又担忧地观察我的情况，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你还好吗？”
　　“我……”
　　我努力想要回答，喉咙却仿佛被尖锐的物体划过，随后又是一阵咳嗽。
　　艾伦的手举在半空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落在我的肩膀轻拍了几下：“还是算了，你不要勉强自己回答了，看起来就不怎么样。”
　　这种时候应该是拍后背才对吧？肩膀能起到什么作用啊？
　　我在心里抱怨艾伦不明所以的行动，趴在泳圈上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尽快恢复正常。
　　谁都没有说话，艾伦耐心地在旁边等待没有急着把我带回岸上，还帮我抓住游泳圈不让它再被海浪冲走。
　　放空的脑袋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我就问了：“艾伦？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看到你被海浪掀翻就赶过来了啊。”艾伦皱着眉回答，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的提问很多余。
　　我趴在游泳圈上环视了一圈周围，越发地感觉到一股违和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抓到具体的细节。
　　“远坂姐姐和卫宫呢？”
　　“说是要去买饮料，我们四个人的份。”
　　脑袋里又跳过刚才被掀翻在海里的画面，我终于抓住了连接着切入点的蛛丝。保持着趴在游泳圈上的姿势，转过脖子去看艾伦。
　　“咦？等等，原来你会游泳吗？”
　　“会啊。”
　　艾伦茫然地抓了抓后脑勺，又把已经被海水浸湿贴在额头的发丝都扫了上去：“刚才卫宫问我要不要学游泳，想着多学点总不会有坏处，我就答应了。回去以后虽然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大海，但要是遇到有人掉进运河或者湖里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是才过了半个小时吗？”
　　“不是还挺简单的吗？”
　　用问题回答了问题，艾伦沉默地和我对视了片刻，恍然大悟道：“难道说在我过来之前你学了但是没学会吗？”
　　“艾伦·耶格尔！我们果然还是绝交吧！”过于直白的发言刺痛了我的心，我“啪”地一巴掌拍在游泳圈上，站了起来。
　　“又在说这种话了……”艾伦垮着一张脸，无语地看着我，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下一秒他就改变话题了。
　　艾伦看着大海的更前方，感叹道：“不知不觉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
　　金色的眼眸正中央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跌入了一片即使是在梦境也不成出现过的粉橙色。
　　夕阳让海面变得闪闪发亮，视线里没有被高墙阻断的天空一望无际与海平线相连，从未见过的景色是那么不真实，让我不由得去怀疑这是否只是过于真实的梦境，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了墙内别邸的床上。
　　但现在的我服装和发型都有所改变，还能站在海里看日落，这些都让我产生了一种美好的错觉，那边才终于醒过来的噩梦，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林？”
　　“？”
　　艾伦的眉眼间略过一丝错愕，感觉到脸颊变得紧绷，我困惑地伸手触碰，指尖立刻变得滑溜溜湿漉漉的，我才意识到眼泪竟然哗哗地流了下来。
　　“林？你在哭吗？”艾伦惊讶地向我确认。
　　感觉鼻涕也要流下来了，我吸着鼻子，边抹眼泪边编织拙劣的借口。
　　像是灰尘吹进眼睛了，沙子跑进眼睛里了这样的理由都已经跑到嘴边了，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放弃了那些不必要的掩饰。
　　“我只是……”
　　我又用力地吸了下鼻子，这下终于能把话说完整了：“我只是太感动了，觉得这个时代真是太棒了。大海不是要拼尽性命才有可能接近的存在，而是想来就来，累了随时都能回去的游乐场所。”
　　才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比即将说出口的话更快地表达出内心的情绪，我只好狼狈地继续抬起手背擦掉：“这样美好的景色，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看到了，好像瞒着大家偷偷走了捷径一样。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够看到。”
　　就和现在所有出现在海滩上的游客一样，玩累了就和朋友、亲人一起回家，一边回忆着今天的愉快经历，一边约定以后还要再来。
　　艾伦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听我把话说完。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才张开嘴又抿成一条线。
　　果然……只是因为景色很漂亮就控制不住地流眼泪，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你果然很厉害呢。”
　　“？”
　　“我就不会产生像你这样的想法。”
　　然而就在我这样猜测的时候艾伦却笑了，和平时的他不一样，眉眼间带着几乎是第一次见的忧郁。
　　“老实说，在知道墙外都是人类之后我很失望。”
　　“……”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望向远方，眉眼低垂：“景色的确很漂亮，但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
　　是和我理解的，想象的艾伦不一样的艾伦，在这个瞬间，我对他有了很多新的认识。我不认为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但我也想不到安慰的话语。
　　因为在我看来……
　　“但是……”
　　艾伦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有点胆怯，不敢去直视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他，尤其害怕那双金色的眼睛。我怕自己对上这双充满悲伤的眼睛后还是想不出可以回应的话，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一边看着。
　　然而我的猜测是错误的，逗留在艾伦身上的不仅仅只有我无法理解的低落，在那团金黄色的灰烬之中，仍保留有小小的火种。
　　他羞赧地勾起嘴角；“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也有你的存在，又似乎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
　　“当然，还有阿尔敏、三笠，其他关系不错的同期。”
　　“……”
　　还没来得及害羞，我就已经想把艾伦的脑袋按进海水里了，而且就是现在！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心跳加速和脸红，但是把我的心跳加速和脸红还回来啊！
　　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艾伦得意地哼笑道：“而且我这边可是好不容易才人赃并获，就算世界末日也应该让步再推迟几天吧？”
　　“啊？”
　　“xi……huan……？”
　　“喜欢……”
　　“——？！”
　　在艾伦用墙内的通用语言重复了一遍后，我突然明白过来他上一句话的意思。联系到今天发生在某个时刻的事情，安放在我心中某个角落的警铃都要被敲烂了。
　　“今天早上你在我手上写的文字是这个意思吧？”
　　艾伦的脸在夕阳下变得通红，他摊开右手，让掌心向着我：“这是塞拉小姐告诉我的，你们民族使用的两个字，组合起来对应墙内通用语‘喜欢’这个单词。”
　　“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我失控地指着在艾伦掌心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的文字大声问。上面的一笔一划都能看出确实是属于我的书写习惯，但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
　　“塞拉小姐在我手上施加的魔术，据说会维持一个月左右。”
　　艾伦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但我也因此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一个月，他竟然说会维持一个月……
　　“我我我……我才不是在问你这个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了。
　　一定是中暑了，不然为什么连保持理智都变得那么困难？耳边还出现了水被烧开后呜呜的声响。
　　艾伦局促地用食指顺着耳后到下颚的弧度挠了挠，都已经侧过脸去却还是要用眼角的余光看我：“今天早上其实我早就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又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紧张到不得了只好继续装睡。因为很在意你写了什么，我就去找了塞拉小姐。塞拉小姐答应我，说如果我能成功按照自己的意志变成巨人她就愿意帮忙。”
　　“……”
　　你们两个不要把那么重要的练习放在随便怎么样都好的约定上啊。
　　“这不是人赃并获是什么？”
　　“？！”
　　艾伦一脸得逞地故意举起有文字显现的掌心，凑了过来：“而且啊，林，有了这个说什么你也不能再抵赖了吧？”
　　“虽然我觉得‘人赃并获’肯定不是这样用的……”
　　我放弃了抵抗也放弃了勇敢面对现实，将脸埋在掌心蹲了下去，这个时代的夏天也太热了，海水没过脸颊的时候竟然和刚才的罐装咖啡一样变成温热的了，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只能在心里继续。
　　真的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