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种的蘑菇谈恋爱后》scarecrow

9、第 9 章（修）

　　面对突如其来的请求，肖绅愣了会，刚才滔滔不绝的架势也完全没了。
　　眼前这个少年眼睛里那份真挚和羞涩让他有些莫名心颤，在这个园里，没有人给过他如此真的一面。
　　所有人对他的好都是畏惧后的讨好，都隔着一颗心的。
　　赤果果的情绪暴露，热切，真实，园长很受用。

　　独自默默进行头脑风暴的肖绅一时竟忘了问题是什么，感性的一面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于是园长板起脸来，凶巴巴道：“你再说一遍。”

　　一字一句的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少年低头不语。
　　兴许是自己鲁莽了，这么私密的小事情怎么好意思劳烦大老板，这人又不是他爹。
　　但又碍于面子，不想做任何解释，少年垂着头盯着地上冒出来的几根脆嫩野草。

　　殊不知，园长是为了掩饰自己那疯狂的脑补，有点用力过猛。
　　带着做贼心虚般的诡异语气，肖绅试图放缓语气，每个咬字都软了下来。
　　“不用怕我，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少年不禁抬起了头，目光对上的是园长温柔似水的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吓得一哆嗦，害怕程度不亚于见到阿飘。
　　园长有个特殊技能，瞬间变脸技术日臻完美，等到少年再抬头确认的时候下一秒已经是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了。
　　“咳咳，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
　　言简意赅，语出惊人。
　　少年顾不了那么多，想要甩掉璐璐这个名字的念头让他不顾以下犯上的危险，强行留住他。
　　当然，这也许是自己给自己的借口罢了。
　　主要还是因为刚才园长抱着蘑菇盖吹气的样子让他恍了神，想要找个不错的理由靠近他，亲近他。
　　虽然这种想法让他极为不耻。

　　肖绅摸了摸下巴，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弯度，嗤笑：“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

　　少年心想，这些人类每次说谁谁谁第一的时候都是羡慕嫉妒的眼神，想必园长也是在夸他吧。
　　于是，趁热打铁道：“园长爸爸，你再给我取个名吧，好听的要。”

　　“你叫我什么？？？”
　　完全没预料到得了这么个长辈称呼的肖绅一脸懵逼外加三分窃喜。
　　鬼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但表现出来更多的是惊愕，甚至还有愠怒。

　　吓得少年一步步退缩，直到退无可退撞到了黑蘑菇。
　　“不用了不用了，我、我错了。”

　　看他这么快就道歉的份上，肖绅觉得如果再凶他反而显得自己对员工不仁慈，所以和蔼一点比较好。
　　浓黑的眉毛一边挑起，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蘑菇。
　　黑黑交映，相当和谐。

　　“我看你跟我这株蘑菇有缘，就叫你——菇菇吧。”

　　这又是什么娇滴滴的名字，少年感到好绝望。
　　这些人类脑袋里都是稻草吧，起个名字毫无创意可言，甚至还有点恶熏熏。
　　贵为一园之长竟也毫无文采，什么璐璐菇菇的，还不如找个路人甲随便取个呢。
　　带着对名字的执念，摊着一张死鱼脸，少年口中含糊道：“走了。”

　　翻脸不认人。
　　用完就扔？
　　连句谢谢也没有？
　　肖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堵着一口气。

　　-

　　回到住处的少年恹恹的，为什么自己就不配得到一个像样的名字。
　　这是对植物的歧视，当然人家压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还是很气，可能是对园长的期待太高，预设他能不负所望给他取一个特别的名字呢。
　　菇菇？
　　哄小孩子吧。
　　明明已经十八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越想越没心情，趿着一双人字拖去了园区内部的小卖部，跟老板要了一瓶冷饮，咕咚咕咚没几口全下了肚。
　　浑身冷得打了个激灵，心里莫名的焦躁和愤怒也随之消融。
　　也是，自己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凭什么要给我一个特别的称呼呢。
　　对他来说，我不过是几千名员工中的千分之一。
　　但如果告诉他我就是他的黑蘑菇呢，他会不会……
　　算了，不要吓着人比较好，万一吓坏了，连蘑菇都要被连累吧。
　　好不容易在这里得到了一方宝地肆意生长，园长对他也不薄，对蘑菇好就行了。

　　至于自己，默默无闻做个小罗罗吧还是。
　　别看他对黑蘑菇一片真心，到他这个不人不妖的人身上不一定还会有同样的喜爱。
　　他害怕连之前拥有的也失去，倒不如不说。

　　从小卖部走回住处的时间，已经把所有问题捋清楚了，丧丧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舒展。

　　“璐璐！”

　　少年头都没回，他决定以后人家再用这些奇怪的名字叫他，他就不理。

　　“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装聋作哑的？”老张汗流浃背地拎着两袋东西从其中一片种植地赶来，见到少年反常的状态也没时间盘问，“你把这些拿到肖园长屋里去喂给那条狗。”

　　听完这些话，少年终于赏脸转过身来，好奇道：“你怎么骂园长是狗？”

　　老张：！！！
　　这孩子的脑回路太可怕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忙着去干活的老张哪顾得上解释，洪亮地喊了一声就跑远了。
　　留下少年拎着两袋狗粮不知何去何从。
　　他平日里除了看管监控之外，还附带着做些跑腿的杂货，新人待遇很正常他从不抱怨。
　　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要到园长那栋大别墅里去，那他也会在那吗？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他呢。

　　看了眼手里的狗粮，包装袋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狗头，他明白了原来老张说的是只宠物。
　　不就是一只狗嘛，他想着应该没什么好害怕的。

　　一路上心里一直在嘀咕，千万不要碰到他千万不要碰到他。
　　还好瞎念的咒语显灵了，管家给他开门的时候说了，肖园长不在。
　　那就只要把狗喂饱就可以溜了，nice。
　　他决定速战速决。

　　面对大步往前走的大长腿少年，年迈的管家力不从心地跟在后面追，发现追不上很焦急，干脆站在原地扶着膝盖警告：“小心这小畜生咬你，你不知道它有多凶！特别是对生人！”
　　可他哪里还听得到，早就进了客厅。

　　再次进入园长的房子，少年还是如第一次般心生悸动。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每天都摸过用过的，就好像他这个人也在这里陪着他似的。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悦又荒唐的感觉，少年想要快点把任务做完，飞快地把那只全身雪白的大型犬给喂饱了。
　　一边看着狗一边不时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万一他回来就立马跑路。

　　可狗狗都摇着尾巴在狗窝旁葛优瘫了，园长还是没出现。
　　少年有一丝庆幸，又有一丢丢失望。

　　“真奇怪，这狗见了你也不叫听话得很呐。”
　　赶上来之后在后面观察了很久的管家看了看少年，疑惑地端详着他，鼻子一缩一缩的。
　　顺带着对这个新人到底什么来头也更加八卦了：“你跟园长什么关系？”

　　不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嘛，这也用问？
　　少年觉得这个老爷爷可能年纪大了，脑袋有点……
　　正打算啥也不回答拔腿就走之际，老管家又开口了：“你身上有园长的味道。”

　　肖园长看上去严肃死板，其实私底下喜欢整些花里胡哨的，香水都用得很讲究。
　　这种气味很特别，管家鼻子一动就知道了大概。
　　这两人关系肯定没那么简单。
　　少年看到他的眼神中慢慢出现了一种意味不明的神色，慌乱地抬起袖口用鼻子嗅，左边右边都来一遍。
　　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幽远沉静。

　　时间倒退到几小时前。
　　当时确实是跟园长一上一下抱在一起了，这样的纠缠混合了气味也难说。
　　可刚想解释清楚，门被打开了。

　　“肖园长，您回来啦。”
　　管家机警地上前拿过肖绅脱下的外套，跑去挂在了衣帽架上。

　　肖绅很意外看到的是他，可鉴于刚才少年的表现有些狂，他决定晾晾他。
　　于是，绕过他，走到狗狗旁边，唤道：“阿曼达，过来。”

　　阿—曼一达。
　　比他多一个字，而且每个字都不一样，叫起来也比自己那个叠音字更好听。
　　蘑菇精像木头一样杵在一边，酸成了柠檬。

　　看着肖绅抱着阿曼达坐在沙发上逗弄，笑容可掬，时不时还友好地摸摸狗头。
　　少年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想起今天园长摸蘑菇盖时候的样子了……
　　比这时候的他还要温柔，好多倍。
　　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那么一丢丢。

　　“看来阿曼达不讨厌你。”
　　肖绅抬头对上少年异样的视线，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欠了他钱一样，为了避免尴尬，肖绅只好挥手：“要不你先回去吧。”

　　“它也有名字啊……”
　　“还、还蛮好听的，比我的好听。”
　　“你很喜欢它吗？”
　　一句比一句声音小，最后简直跟蚊子差不多，肖绅费了老大劲，整个人侧身倾斜过来也只听了个大概。

　　“你离我近点。”来自老板的命令，硬生生的语气。
　　少年只好挪了挪步伐，靠近他，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心里却骂自己是个傻子，问这些弱智问题真的很不应该，至少不是他这个位置应该说出的话。
　　园长又不是哥哥，也不是朋友，就是雇佣者。
　　这么亲密的聊天方式属实过了，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分寸的人。
　　可他又是一个要么不说话，一旦面对特定的人想说话的时候又会很啰嗦的人。
　　目前为止，也就在这个大园长面前有这样另类的时刻。

　　“你很羡慕？”肖园长似乎看出了什么，翘着二郎腿，边拨弄着狗狗亮黑的长毛，边说。

　　本来就顾虑重重的蘑菇精这下更慌了。
　　果然说错话了，对于不喜欢解释的人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逃跑。

　　“那个我还有活要干先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的背影，肖绅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白茶，轻轻抿了一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