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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二、南心许洪余愿鼎力助此情,李将军风雪归驽马上京城

      1.
      散朝后,洪之光直接跟着至交好友余笛回了余府。
      余笛和洪之光是在建成年间游历的时候认识的。
      建成年间的大泰并不像如今这样八方安定。
      除了地处偏远坐山观虎的西南诸沼国和黑山白水之地当时尚未成气候的女真各部族之外,西方党项时战时降,仗着大泰与南平交战,没空搭理它,每年都要出兵试探,闲着没事就来叩边打秋风,见势不妙便举旗认怂。
      大泰与南平积怨已久,战争从百年前开始,打打停停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互有输赢,未分胜负。
      后来云蒙崛起,数次犯边,大泰两线作战,颇为吃力。新任南平皇帝王晰精明干练,主动递出橄榄枝,双方鸣金收兵,又一次谁也没占到便宜。
      大泰集中兵力对付骁勇的云蒙。自古步兵对骑兵都处于劣势,中原骑兵相较于马背民族亦不占优势。云蒙那时尚未分裂,还是统一整个北方大漠的强盛部族。云蒙男子即便十几岁的孩童亦精于骑射,骑兵骁勇善战,控弦之士四十余万。面对大泰一时也不落下风。
      太平出文臣,战乱多武将。建成年间,大泰民风尚武,亦未贬文,文武兼备,建成盛世。
      洪之光和余笛便是在浪潮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洪之光老家在盛京,属早年便归顺大泰的鲜卑部。当年少年豪情一腔热血,向西游历途中结识一温雅公子。惊其文韬,艳其才学,秉性相投,引为至交。天地广阔,人世无常,二人相约各展鸿图。
      后来自是一番际遇,暂且按下不表。只说二人一文一武,余笛科举入仕,才学渊博,政绩斐然,从地方入京平步青云,如今官至户部侍郎。明眼人都看得出,再熬两年资历,等老尚书致仕,下一任户部尚书便是他。
      洪之光投身西北军驻防党项崭露头角,率鲜卑骑兵对阵云蒙骑兵时屡斩战功,亦步入朝堂。

      余侍郎曾任国子监博士,其风雅被当世无数儒生引为君子典范。余府上下和它的主人一样清雅素净。
      他很少喝酒。所以洪之光在这也得跟着喝茶。
      他为他斟茶,随手递过去。一举一动透着君子风雅。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两人眼神俱是微微一闪。
      炉火烧的旺,屋里暖烘烘的,也把两人的眼底熏染得暖烘烘的。一杯热茶下肚,里里外外都消融了寒意。
      挚友闲谈,话题便不拘一格,什么都聊。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南枫。
      南枫正和李家小子一起,率驻防西南的荆南军西征于丘。
      于丘地处大泰之西略微偏南,北与党项接壤。与党项一样联通西域,是大泰的重要商道之一。
      党项不靠谱,大泰的茶马道大多依靠于丘。这次于丘突然反水,朝廷上下严重怀疑是其南部的腾滇挑拨。而腾滇隐隐亲近南平,南平皇帝王晰机诈精明,朝廷不得不怀疑有着百年积怨的南平。
      南家将门虎子,南枫在建成末年战云蒙时便在洪之光帐下效力。李家在南方势力颇深,世代经营荆南军,战力可观。下有军纪严整荆南军,中有骁勇善战少将军,上有经验丰富的李家老将坐镇,于丘基本上翻不起什么大浪。此战更像是借于丘练兵,磨练年轻将领。
      话说回来。洪之光说南枫之前给他写信,说心悦一胡女,已私定终身。但恐家族阻挠,问他该如何。
      习武之人本就身强体健,室内火又烧的足,洪之光口干舌燥,扬头把晾温了的茶一饮而尽。摇摇头:“难呐。”
      “怎么说南枫也是我弟弟,不能不帮。可这帮吧,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帮。南家刚起不过两代,底蕴不足,就指望着联姻个世家往上爬呢,怎么会卖我面子呢?”
      余笛抿了口茶,略一沉吟:“确实难,但也不是没办法。”
      “哦?”洪之光来了兴致,伸手给他添茶,探着身子盯着他。
      “南家不卖你面子,圣上卖啊。”余笛素来温文尔雅,与谁都和颜悦色,礼让三分。但能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官职六部侍郎的人,也不会是无欲无求只成人之美的。
      “等他打了胜仗回来,趁圣上高兴,求个赐婚也没什么。圣上巴不得世家不联姻。到时你在旁帮衬帮衬,事定下来,任南家再有怨言也不得不从,顶多,能再讨点封赏弥补弥补,也就罢了。”
      “不过,你还是先搞清那胡女的来历,别有什么疏漏。”

      2.
      瑞雪兆丰年。随着瑞雪来的,还有荆南军的捷报。圣上高兴,赏了李家南家不少好东西。等李向哲和南枫这两家少将军回来,少不得又是一轮封赏。
      终于,在年关将至之时,李向哲率先回来了。
      说起来,明面上,李家虽为南平降将却深得圣上信任,给了李家管理荆南军的大权,很受重用,但暗地里,也把李家妻儿女眷牢牢控制在京城。
      驻守西南管理荆南军的,是李家大房的男人们——李向哲的叔父和表兄们。而女眷和李家二房则留在上京。李家二房的小辈里又只有李向哲这一个男儿。从小在上京长大,整日和京城纨绔男团们混在一起。
      京城纨绔男团们早就眼巴巴的等在城门,准备迎接好兄弟。
      蔡程昱得了件圣上赐的狐裘,觉得自己贼帅贼俊朗,走路都带风,在那边蹦蹦跳跳凹姿势,时不时怼怼龚子棋,问他好不好看。
      “子棋,瞅瞅,千金难买的狐白裘!我的!嘿嘿。好看不?羡不羡慕?嫉不嫉妒?”
      蔡程昱咧嘴笑得一脸灿烂,看的龚子棋本就暴躁的眉眼又凶厉了几分。
      马佳原本要当值,也告了假,换了身常服,外披了件斗篷,没一会儿就跟蔡程昱闹在一起,你追我赶。龚子棋无语的任他俩以自己为圆心画弧。
      蔡程昱的狐裘不如马佳的斗篷轻便,没几圈就被马佳从后面箍住了。
      “别别别,佳哥我错了!我错了!”
      “小样儿!你跑?你再跑?我追不上黄子内小子我还追不上你?”
      龚子棋瞥了一眼,无奈翻了个白眼。默默笑骂了一句:“傻逼。”抬手抖落肩膀上的雪,正想摇头甩落落在头顶的雪,余光瞥见那两个互相给对方掸雪的人,默默走过去,把脑袋伸到蔡程昱面前,从鼻子中挤出一声“嗯”。
      贾凡体弱,安安静静捧着暖手捂,笑盈盈看着三人打闹。身上罩着的嫩白色羔裘更衬出他的红唇。
      天空细细簌簌落着雪。身侧侍从为他撑着伞。没一会儿,伞面上便积了一层。侍从便把伞横过来抖落。待正要抖落第二回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李向哲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略显憔悴,下巴上满是胡茬,甲胄在阳光下反着光。玄色的披风缺了一角。那还是他去年行冠礼的时候贾凡送他的。
      离老远蔡程昱那透透亮亮的一嗓子“哲哥”就喊了出去。
      贾凡笑着大步走出伞下,龚子棋大笑着抢先迎了上去,给李向哲狠狠一个熊抱,拍得李向哲的铠甲砰砰作响。
      小时候,李向哲是龚子棋的伴读,除了马佳和蔡程昱,就属李向哲和他关系好。俩人在演武场没少折腾。两人志趣相投(臭味相投),往往一拍即合,装逼耍帅、调皮捣蛋、翻墙逃课,极其猖狂,浪得一批。哦对了,架也没少打。
      小时候俩人很像,都不爱背书,都聪明顽劣。龚子棋是护着傻乎乎的蔡程昱,李向哲则是护着身骄体弱的贾凡。
      抱完了龚子棋,李向哲走到贾凡身前,笑的耀眼。
      “我回来了!”
      和抱龚子棋的粗鲁不同,李向哲克制着,温柔的、轻轻的,抱了贾凡一下。从贾凡的侍从手里拿过伞为他撑着。
      这是习惯了。贾凡体弱,冬不能受凉夏不能受热,出门都要侍从随时撑伞。偏偏贾凡又生的过于高挑。身边的侍从撑伞常常过低,挡着视线或者挨到头顶。李向哲只要在贾凡身边,就会主动给他撑伞。他高他也高,他来撑伞简直完美。
      几人送他回了李府,告知他晚上在嘉胥楼*①给他办接风宴。就各回各家了。
      马佳要回去当值,贾凡要回国子监*②上课。至于蔡程昱和龚子棋,这俩人是从上书房逃课出来的,谁家逃课就逃半天,下午还回去?
      蔡程昱原本要给老师请假,但今天的老师正好是古板的不能再古板的国子监祭酒。
      蔡程昱当时犯嘀咕:“孔祭酒肯定不会同意的。哎,要是余先生就好了。”
      龚子棋眉毛一挑:“管他呢,你要非想请假,咱把纸条放他案头就走,管他批不批,反正咱们告诉他了!就当他批了!”

      晚上,贾凡先去了李府,和李向哲一起来到了嘉胥楼。两人一白一黑,先后进到雅间。
      白日里洪之光忙于政务脱不开身,没去迎他,此次的接风宴他便说定请客。此时见李向哲进来,大步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哎呦弟弟!许久不见肌肉结实不少啊。”,然后这个秀肌肉狂魔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臂:“来弟弟,摸摸哥的肌肉!”
      “弟弟,哥白天实在是没得空,今儿接风宴我请!打仗辛苦,哥哥深有同感,所以今天特意给你点了水席,弟弟敞开了吃啊!”
      雅间里众人都屏退了侍从,大家坐着倚着颇为随意,此刻见状,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夜。几人吃过了接风宴,又提意要纵马来场比赛。
      喝嗨了的龚子棋极其同意、非常同意、简直不能再同意了。拉着李向哲和马佳就往外走。结果俩人他谁也没拉起来。
      李向哲扭头看向贾凡。贾凡表示他高兴就尽管去,他可以在酒楼吃茶等他。
      马佳时刻盯着蔡程昱,以防止他再喝多。蔡程昱在马佳的严密监视下并未像上次一样喝到不省人事,这次留了一分清醒,但也仅仅只有一分,嚷嚷着也要去,正往雅间门口走。眼看要摔倒,马佳挣脱龚子棋一个箭步拦腰抱住蔡程昱。
      龚子棋把两只空空如也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盯着看,非常费解。明明抓住了啊,怎么没了呢?
      随后,洪之光、李向哲、龚子棋、马佳各自翻身上马。哦,还有蔡程昱。不过按马佳的说法:“这小子身子都软了,他能骑个屁的马!”,于是老大哥洪之光在蔡程昱往马背上爬的时候坚决把他揪着脖领子薅了下来。
      抵不过蔡程昱的撒娇耍赖,马佳还是把他扶上了马,然后马佳也翻身上了同一匹马。
      蔡程昱一声令下,四匹马驮着五个醉汉在上京的街道上窜了出去。
      当年少年意气,睥睨群雄,扬鞭纵马,笑傲上京。
      (当然,这在那个年代并不算酒驾。但在这里我们依然要提醒您,酒驾一时爽,亲人火葬场。当然我们也不建议您回到那个时代酒驾,因为您没有这五个醉汉的背景,当街纵马会被抓住处罚的。文明社会处罚方式真的是业界良心,而封建社会就……嗯……U know)
      怀里拥着个累赘的马佳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夺冠资格,只是拉着缰绳不紧不慢的溜溜弯儿罢了。把斗篷给怀里的蔡程昱裹上,省的他刚喝酒发了汗,出来又吹风,一热一冷再受了凉。
      马佳半路就带着蔡程昱拐回来了。认真比赛的那三人自是不分胜负,不过这一圈下来酒也被寒风吹醒了不少。回来的时候,酒楼里马佳正跟贾凡一起吃茶闲聊。蔡程昱果然不负他蔡一杯的名号,再次盖着马佳的斗篷在酒楼的桌子上睡着了。
      看样子,今天他马府又要迎接两位殿下留宿了。
      这俩人都还没到开府的年龄,哪怕龚子棋平日里再狂妄,也不敢醉醺醺的回宫。
      李向哲今晚本想骑马来,但贾凡来找他,便蹭了贾凡的马车。如今回府便也是蹭贾凡的马车。
      贾凡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毕竟,李父今年让他去参军,参的还是李家的荆南军,怕是有什么盘算。
      李向哲反问他:“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明年科举?”
      贾凡点点头。
      前两年行冠礼后他就该参加科考的,可惜身体不允许。便歇着调养了两年。
      “科举,然后先去地方当几年官,积累了政绩再调回京城,最好是能在户部,不然吏部或者御史台也行。”
      然后一辈子拘在这朝堂,一点点熬资历,一步步往上爬。
      像贾凡这种世家子弟,其实不用科举也一样能入仕。但贾家世代为官,极为爱惜羽毛,家规规定族内子弟都要科举入仕。贾父又是个要面子的,一直期待贾凡能给贾家族谱上再添一个状元的名头。
      其实,贾凡不喜欢这条路。
      可又哪里轮得到他说喜不喜欢。
      李向哲搂住他的肩膀安慰的捏了捏。“那我明年去考武举。”
      贾凡瞪大了眼睛:“你考武举干嘛?你家老头子让你去打仗,不就是要你一点点接手荆南军吗,你还考什么武举?”
      李向哲嘴角斜斜一挑,露出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耸耸肩,声音低沉:“陪你啊。”
      这不太符合贵族仪表,但他做起来就是有种特殊的魅力。
      这两年来,李父在一点点给儿子谋划着回荆南。今年李向哲得了军功,年后寻个合适的时机,请了圣上让他回荆南军驻防。
      但李向哲想,再陪贾凡一年吧。
      待贾凡科举后,还不知道会去哪里做官,他又在西南驻防,两人岂不是天各一方,此生再难相见?
      “欸,要不,你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我回去跟我家老李头子说说,到时候,让你去荆南军的地界做官怎么样?到时候,你在我家的地盘,不会有人欺负你,你就横着走,想怎么治理怎么治理,要什么政绩我李家都给你搞出来!怎么样?”

      3.
      南枫少将军堪堪在除夕前赶了回来,洪之光又请了一顿接风水席。
      席间,洪之光举着酒杯:“之前他们不是给咱们起了个外号,叫什么……什么……上京纨绔男团!如今,我南枫弟弟凯旋回来了,我还特意拽来了余笛,今天,咱们上京纨绔男团算是聚齐了!虽然你们在上书房要叫他一声先生、老师,但咱们私下里嘛,都是兄弟,来,叫哥!”
      南枫和贾凡上的是国子监,没被余笛教过,自然无所谓,一口一个哥早就叫惯了。蔡程昱也还好,咧嘴嘿嘿一笑,给根竹竿就往上爬,余笛哥余笛哥叫的可顺口。
      龚子棋就不行了。任他混世魔王龚子棋平日里浪到飞起,但到了圣上和他余老师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尽量乖巧。

      除夕晚宴。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皆携亲眷到场。宫里亮如白昼。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刚开始还要规规矩矩坐着,开席后气氛便不那么拘谨了。洪之光和余笛在官员圈子里应酬,贾凡和李向哲也跟着各自的父亲被介绍给其他官员们以图结交。
      龚子棋的老子是圣上,又凶名在外,没人敢来烦他。
      马佳外戚出身,家里还有个弟弟,那弟弟不就是用来坑的吗?把在世家弟子间应酬的重任交给年幼的弟弟,马佳就干脆利落的毫无愧疚的撂挑子了,跑来找蔡程昱和龚子棋。
      两人怕蔡程昱伤感,像往年一样悄悄把他拽离席。宫里三人都熟,从御膳房偷(那叫“拿”,谢谢。毕竟两个深得圣宠的皇子,谁敢拦?)了点酒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围着一张桌子对饮。
      龚子棋一饮而尽,给马佳和自己重新满上。“马佳,马副统领!你说你什么时候搞个正的当当?要我说啊,同样都是外戚,你马家就比孙家强多了,凭什么姓孙的压你一头?啧。”
      马佳哈哈笑完了才想起隔墙有耳,左右看了看,有些无奈的一摊手:“没办法。孙统领他姐在宫里得势的很。虽然孙家是个扶不上墙的,但总归没出什么明面上的错。只要宫里那位不倒,孙家就荣宠不衰。至于我表姐,她平安舒心就好。我也不求她什么,马家建功立业,自有我马家的男儿们,不靠女人。”
      “这荣宠啊,也说不准,”龚子棋冲他一挑眉,端起酒杯跟他一碰,“说不定,明年,孙家就倒了呢。”
      马家但笑不语。

      *:
      1.嘉胥楼:
      我家宝儿起的,来自《京口北固亭怀古》: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2.国子监和上书房:
      本文私设。我也不晓得历史上有没有朝代同时存在国子监和上书房,maybe清朝?不过没关系。本文是我不知道融合了哪朝那代的瞎设定:
      上书房是给皇子皇孙和他们的伴读上的。老师都是皇帝选的,大多是朝中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大臣们。国子监就跟历史上的国子监一样,给官员子弟、士人子弟、富商子弟、各地选拔来的秀才们念书。国子监的大儒也有可能去上书房上课,官员的子弟也有可能被选为皇子伴读而去上书房。就,瞎瘠薄设定。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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