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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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内仍是一片繁华。喧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比肩继踵。
一早老汉便挑着柴捆儿，拉着小铛进了城。进到城里，已是晌午了。在城里兜了两圈，终于也把柴捆卖了出去。掂量着襟内的铜板，牵着小铛，正想问她是否累坏了，一大早就奔了出来。
却见她的小头颅正不亦乐乎地转个不停，看了东边，嗖地像生怕漏点什么，又猛往西边看。这里所有的事物对于深居简出的她都是新奇的东西。似乎这里的繁华热闹的街道，这里的喧嚷的人群，就连这里的天空，都让她觉得陌生而有趣。
老汉的笑意更深了。
老汉买了一大串冰糖葫芦，放在小铛的小手上。小铛拿着那鲜红的果子，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珍宝般呵护在身前，生怕别人抢了去。
“小铛乖。小铛在这里吃着冰糖葫芦等爷爷。爷爷到里面的米铺里买些米就回来。”老汉说着，心想刚刚数过铜板，买了些米，该还够添一新衣裳给小铛。这天眼看也就快寒起来了。
见小铛乖乖地点了点头，老汉才快步走进隔壁拥挤的米铺。得赶天黑前把所有东西都买好了。
小铛津津有味地在一旁吃着冰糖葫芦，却没发现一个身影正快速往这边飞奔而来。
只听吵闹的人声喊着“有人抢米啊！快，来人啊，快捉贼！”说时迟那时快，小铛已被一个结实的身架撞了个踉跄，一屁股墩坐在地上。一阵晕眩，头冒金星。
小身影左右顾盼，才发现一个已被撞跌了几步之遥。
轰隆的马蹄声震地而来，小脚才开始迈出，一股冲力却往她扑倒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鲜红，如盛开的蔷薇，绽放得刺眼的艳丽，刺得直让人发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映照在那间宽敞的大屋落地窗上，窗外的树枝驳出斑驳的影子。可再灿烂的阳光，都照不进屋里的两人，驱散不了屋内的冷清。
“如果你从来都不存在，那该多好啊！”熏臭的酒味，浓浓的喷散在任晴的脸上。冰冷的语气，无尽的恨意，手却又好似无限怜惜地抚上任晴白皙的脸上。
突然间，又像遇到什么烫手芋般，抽手，低低地笑了两声，起身。太像了，太像她了。右手还手不离瓶的拿着一瓶XO，然后步履蹒跚地步往一张高台。高台放着一个大大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的照片，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如春风般，能给任何人带来温暖。
可惜，任晴至今也没真真正正感受过这种温暖。只因她出生的那一刻，也是这个女人死去的那一刻。
任晴只是蜷缩在一角落里，把头埋进双膝之间。“哐当”，刺耳的声响让任晴不忍地抬起了头。只见那瓶XO碎了一地，那人却正拿着那个大大的相框，静静地看着，满脸的胡渣。泪，也洒了一地。
下一刻，一只黑色的枪筒已正中地对着任晴。
“你本不应该存在的……”像似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任晴听。任晴只是看着他，看着那正用枪指着她的沧桑的男人，自己的爸爸。
接着是红色的血花，一朵朵，绽放得如此灿烂，堪比窗外的耀眼的阳光，绚丽，刺目，染红了她整片天地。她只是看着，平静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周围的人群开始聚集，围成了一团。喧哗声，好奇声，叹气声，更有鄙嗤之声。任晴的眼神空洞，仿佛看着不停吐血的老汉，又好像望着遥远的过去。遥远？呵…从她重生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便以为那只是遥远到不再真实的噩梦。
“小铛……”老汉的声音已细若蚊子。方才在拥挤的米铺里听有人喊抢米，便留了个心，想到小铛还待在外头等呢。便忙冲出外头看一下，却在那街道的中心才寻找那一抹小身影，只是向她奔驰而来的马车却顿时让自己寒了心。只想着小铛平日的音容笑貌，可爱又乖巧的小手，自个儿的身体已飞扑了出去。
“我在这里，爷爷。”任晴的心绪猛地被拉了回来，小手紧紧地抓住老汉的枯手。
这孩子让人心疼得很哪，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不大懂得言笑；一个婴儿，竟已不懂哭，不懂笑，每天就只是那样看着你，安静地，安静到好像没有生气一般。她让自己想到了遇到她之前的那个自己，的确让自己讶异了好一阵子。
可随着自己慢慢的爱护，她也渐渐地有了欢颜笑语，还非常乖巧懂事，让自己和隔邻都打从心底里喜欢。
老汉慢慢地回忆着，胸膛一个急速起伏，又吐了大大的一口血。
这时几阵吆喝声，途径的一辆马车也在旁边停了下来。三个高大彪武的大汉已把人群隔出一条道来。一个双青舄鞋步于任晴跟前。
“爷爷！冰糖葫芦。小铛给你留下来了。”任晴摊开手中鲜红的果子，欲往老汉口中送。
“爷爷还没吃呢。”任晴乖巧甜美的声音，让老汉再度展开了笑容。
“小铛……乖。不哭。爷爷老了……这副老架子补多少都是浪费。小铛……正长身子呢……小铛吃……”尽了生平最的气力，颤动地举起枯如树皮的大手把那抓着果子的小手往她自己的口中推去，却只推到一半，便重重地垂落到地上来。
任晴原本明亮的双瞳，也随着这滑落的双手，瞬间暗了下来。她只是抱着他，用她娇小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这个唯一把她看作比自己身体，生命更重要的人。不问她的身世，不顾她的过往，只是单纯地把她当做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般呵护她，疼爱她。
“他已经死了。”一把男声在头上方响起，冷冽，似乎又带着一丝轻微的惋惜。
任晴的肩膀轻轻地一抖，微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好看的绿眸，灿若星辰，却又深似渊潭；如幽幽的绿宝石，镶嵌于一张同样稚嫩的脸上。右耳一只红色耳钉，衬得他白皙的皮肤，却非美丽妖娆，而是邪气中更显张扬。月牙色的小白袍，银丝滚边，暗纹绣花，腰间晶莹透彻的羊脂白玉，无一不透视着他的尊贵。
“你可还有亲人？”看着任晴，绿眸熠熠生辉，幽幽的绿宝石，似乎开始有了些许的流动。这就是那女人如此舍命保护的国家么？百姓的命，好像根本就微如蝼蚁。民心也已经被磨砺成冷血了。这样的国家，如何值得？
任晴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他问话的时候稍抬头看了一下他，然后又低下头，仍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老汉。似乎外界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的注意了。
“来人，把这老汉好生安葬了。”白袍少年吩咐身边的侍从。
任晴这回却放开了怀抱，任由那两个高大的大汉将老汉的尸体卷起带走。任晴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带他走，让他入土为安。所以，当有人代劳，她自自然然地让开了。
白袍少年看着任晴平静的表情，双眸闪过一丝讶异。这份沉稳和平静，与她粉嫩的脸蛋，一点都不协调。
然后，她就这样走了，没再留恋，没再抬头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在自己的面前。
多管闲事！这是少年看完任晴的冷淡后，第一个显现脑海的词语。像给人硬生生地甩了一巴掌。
多管闲事？少年的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满具深意的笑容；右耳的红色耳钉，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烁着，嗜血的张狂。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