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小药罐

6、时间旋梯

　　梦的开头我一次一次爬上洁白的楼梯，就是上次滢爬过的地狱的“时间旋梯”，如果一直往下走，抬头可以看到时间在前进；如果一直往上走，头顶的景色就在后退。

　　不过现在经过了几百年，人间不再是滢的时代，而是我的时代，地狱和人间的关系也好得多了。我不停地向上爬，遇到了第一个“楼层”，可以继续逆时针（向左）爬旋梯，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左手边是马戏团一样被有开口的一圈栏杆围起来的小广场，栏杆外有原子模型。右手边是地狱某一层的入口。一个小魔鬼告诉我，可以免费在这里体验一次电子绕原子旋转的感觉。我觉得就算不被甩出去人也已经血肉模糊了，就拒绝了。

　　我一直向上走，就看到了我的朋友K，梦里她在两年前死了，我看到了死前的她。我又走到一层，停了下来，从旋转的景色中把过去的她拽出来。她不愿意再往上走，说要回到那个广场，我就陪她一起到那个广场去，又是一层层阶梯向下走。

　　走到广场，她脸上就一片苍白，嘴角溢出鲜血，只有脸部浮现出恐怖的紫红色印记。这个广场对应的旋梯时间轴正是两年前她死去的时候。她看着我，然后倒下去，消失了，又成了头顶旋转的人物画的一部分。原来她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

　　但我对于她的死毫无兴趣，因为她并不是我多么好的朋友。我自己也消失了，回到了人间。回到了我和四个好朋友们经常聚会的地方，大屏幕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某个舞台剧。

　　Q说，这个节目还有下一期，他能弄到现场票，要不要大家一起去？但是C说她去不了，于是最后就变成了Q、Y、F还有我一起去，Q和Y性别男，F和C性别女。

　　又回到了我自己那个狭仄晦暗的街道，远离了光明的地方。我自己的住所里，只有几个吵吵嚷嚷，不知和我是不是亲属或者室友关系的人，对我在学校里的某次表演指手画脚。这里唱破音，那里把握不好，还说我的创意抄了谁，撞了谁的构思。

　　梦里我似乎无法摆脱这群人，只能默默在一边忍受着。

　　最后他们都开始攻击我的外貌，扔过来一个镜子让我照照。我照做了，才看到镜子里我的五官歪扭七八，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脸了。

　　我的朋友们又为什么要收留我呢？为什么对此只字不提？为什么他们就能接受我呢？可是定神再看，分明是一张正常的普通的脸。我和QYF一起去了那个舞台剧的现场，没想到看见了T在舞台上演了这剧的下部。但是其他人都不配合他，最后场面失控，演变成了观众对他的谩骂。Q和Y也指责他不够专业，把握不好，念台词破音……这个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扇门，我们四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就被吸了进去。

　　又是洁白的旋梯，把我们带到了那个广场。此时这个广场又加上了招牌，招牌如标题。但是项目又增加了，诸如体验时间倒错，体验空间扭曲。

　　Q和Y想试试，F单纯地没兴趣，但还是和他们一起握住栏杆。我说这不过是地狱骗人的把戏，人的身体是无法承受的。Y挑眉说，好啊，那你在外面等着就是了。我继续据理力争，但是他们并不听我的。

　　终于，我把这些天来在自己的住所受的气都声嘶力竭地发泄在他们身上，说了一句我不管你们了，就气呼呼地走了出去。F看我生气，也一起走了出去。在我们踏出栏杆的那一刻，栏杆内部的广场旋转了起来，洁白的旋梯一瞬间被黑色吞噬，眼前的空间开始崩塌，但广场仍然在旋转。从旋转的巨大球体中迸飞出来的湿答答的东西溅在我身上，然后连广场也消失了，我回到了人间，站在我和朋友们最初相识的初中校园。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身上都是生腥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