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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一章 宫廷内外 上 ...

  •   廖江城奉命紧急回京,本以为皇帝又有什么新的军事行动计划,然而前往皇宫求见的时候却被告知“皇帝有事,请将军明日来见”。他在京城有府邸,当下刚刚梳洗完换过衣服,便有人来访。这一天晚上,廖府前后来了五六拨访客,都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跑来都说同一句话“将军小心,有人告您图谋不轨……原因?您可曾送过平州林刺史自蔡国宫廷得来的东西?里面有蔡国皇后的发簪,叫人认出来了!”
      若说这日林晴朗提醒他的时候他还一笑置之,几个人说下来却再也无法泰然。自古以来,将军死于鸟尽弓藏者不计其数。他是了不起的将领,可越了不起,越让君王忌惮。他成名苏炫在位之时,这个纵观扶朗历史都称得上是臭名昭著的君主偏偏对他有知遇之恩。正因为如此,他在后来几个皇帝的朝堂上都是十分尴尬的存在。苏莲在的时候,便有人因他曾是“苏炫亲信”而排挤他,事实上,将他撤职的圣旨都拟好了,只不过因为东赵叩边才作罢。到了苏长安,他是“功臣”,没有他三万兵马压制,冯彦军还没有那么容易倒台。然而,这好像也不怎么能改变他在朝廷中的地位——苏炫的亲信,这个标签依然贴在他身上。每一次皇帝有所重用,便被人拿出来指责,好像他随时会成为叛乱者来为苏炫报仇。
      他对苏炫的感情的确十分复杂,感谢他知遇之恩,更怀念他还是亲王是的豪爽勇决。但是,他从没有为苏炫效死的想法,他甚至相信,若是让那个人继续当皇帝,早晚他自己也会死在苏炫刀下。苏炫之后,来拉拢他的野心家不少,他谨慎的让自己游离于皇座的竞争之外,专心致志守卫留国边境。直到,林晴朗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我是忠平王府苏晚香,请将军助我家主人一臂之力。”
      送走最后一拨访客,廖江城皱着眉头坐在书房,亲信小心翼翼凑上来问主人可有打算。他挑了下眉:“什么打算?”
      “有人诬告,大人总该有些计划,比如……”
      他挥挥手:“既然是诬告,为什么还要计划?”又看一眼那亲信,淡淡道:“出不了事。”
      这根本不是皇帝存心对付叛乱之嫌疑的将军的态度,虽然紧急宣召,可沿途没有发现任何跟踪监视的踪迹;到了京城也没有立刻投入天牢,反而让他优哉游哉回到家里,还有一批批的官员通风报信。他要真是叛乱,早就逃出京城飞奔蔡州。而他的那些部下也早蜂拥而起,直指平州。
      既然皇帝都没有拿他当叛将对待,他要是忙忙慌慌的“计较”什么,那才真的是找死。
      廖江城当天安安稳稳的睡觉,林晴朗彻夜未眠,苏长安却早早被闹起来。一大早来劝谏的人自然有非同一般的身份——苏长安的岳父,大将王仲道。王仲道前来的理由自然是对皇帝处置廖江城的方式不满——叛逆嫌疑,理当立刻下狱,交大理寺慢慢调查。
      苏长安瞪大眼睛,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对方,过了许久才道:“卿有什么证据?”
      “若是有证据,便请陛下立刻处决廖将军;就是尚未有足够的证据,才需要大理寺调查。调查下来若是清白的,我等也能放心。”
      “是不是还要严刑拷问?”
      “确有必要。”
      “等下次爱卿再被人密告谋逆的时候,朕会这么做的。”
      王仲道变了脸色,此时宫人报告皇后求见。苏长安又皱了皱眉,心道“这真是上阵父子兵”。
      皇后王琼入见,苏长安拍拍身边的垫子让她上前坐下,笑道:“今天王将军也一大早来了,不如朕出去,重远殿留给你们父女话话家常。”
      王琼望向自己的父亲:“大将军来求见所为何事?”
      王仲道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王琼微微欠身:“臣妾也是为此而来。”
      “哦?皇后忘了后宫不干政的古训?”
      “臣妾是为陛下安全担忧,与朝政无关。另外,陛下说没有证据,臣妾倒是不同意。”
      “哦?”
      “廖将军以蔡国皇后之物赠人,或许是无心之失,但是,所赠之人是林刺史,便有不同。”
      “皇后高论,朕洗耳恭听。”
      “陛下将蔡国分为三州,除了昔日元州少数地方外,其他皆在廖将军和林刺史治下。他二人所领便是整个蔡国。蔡贤妃、安乐侯由他二人所献,臣妾听到传闻——贤妃并非蔡国公主。”
      “皇后是想说,那二人勾结蔡国余孽,想要在蔡国旧地作乱?而贤妃自然是有随时刺杀朕的嫌疑?”
      “臣妾相信,用不了多久林刺史就会派人秘见贤妃。而蔡妃恐怕很快就会来求见陛下,说那发簪并非廖将军所赠,而是她——信阳公主,寄居平州之时,送给林刺史的谢礼。”
      “很有趣……不过,若是林刺史并不这么做呢?”
      “若是如此,臣妾愿向林刺史和蔡妃谢罪。”
      “一言为定!”

      没过多久,清寰宫有人来报,齐燕之一早进宫。王琼笑咪咪看向皇帝,娇滴滴道:“陛下,臣妾没说错吧。臣妾请陛下派心腹之人到蔡妃那里,到时候,人赃并获……陛下可别再袒护有些人了,请体谅臣妾对陛下安危的担忧吧。”
      苏长安轻笑:“等人赃并获,朕亲自提审林晴朗,不负皇后关心。”
      王仲道变了脸色,心想“看来皇帝对廖江城的信任远超过预想,这一次是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他是个聪明人,想到这一层往后面退退,打定主意不再开口。王琼却不关心什么廖江城,若非林晴朗和蔡瑶二人牵扯在内,她压根不跟着自己父亲来凑这个热闹。祭祖后第二天,循例不早朝,苏长安感慨好容易那么一天还被早早闹起,看看皇后看看王仲道,命人拿来棋盘说等着无事,王将军来陪朕下棋,饶你五个子,打发打发时间吧。
      等到王仲道连输三局,苏长安打了个哈欠,皱眉道:“赃呢?还没拿到?”王琼也着急起来,向跟自己来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苏长安看在眼里淡淡笑笑,敲敲棋盘:“来来,继续。”王仲道的棋艺在苏长安面前根本不值一看,也不知道苏长安哪里来的兴趣,他是陪的一身汗,到输了第五局,皇帝派去的人回来了,汇报说“小人们在蔡妃那里并没有见到齐燕之。”
      “到宫门查一下,燕之是不是进宫了。”
      那人偷偷看一眼皇后,哈着腰,小心翼翼道:“小人去查过,确实进宫了,好像……是在清寰宫……”
      王仲道知道情形不好,慌忙告退,苏长安挥挥手打发旁人,笑吟吟望向王琼:“看来王府故人中梓童独念燕之。朕没有记错的话,燕之进京也是先会皇后,后来见朕。”
      王琼脸色苍白,颤抖着叫了两声“陛下”,尽然说不出话来。苏长安又笑:“皇后害怕什么,难道朕会糊涂到去吃内官的醋?只不过——”
      王琼伏地。
      “只不过,燕之既然与皇后如此亲近,恐怕皇后再拿来当证人就不那么合适了。”
      “臣妾绝无此意,陛下——”
      苏长安伸手扶起她,柔声道:“皇后担心朕的安危,朕心实慰,皇后不用害怕,朕不会怪罪。”王琼这一次真的是吓坏了,听到苏长安的温柔声音扑到他怀里“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苏长安安抚了她一阵,待王琼恢复平静,回到皇后该有的样子才轻笑道:“看来皇后今天不会有心情见燕之了,所以……”他唤重远殿总管:“传燕之过来,另外——传廖江城觐见。”

      廖江城进宫的时候雪后初晴,他一身红衣,行走在白雪之上。
      台阶下,一个宫人在扫雪,见有人到,退到一边弯腰让道。
      廖江城望过去,忽然“咦”了一声,朝那人走过去。
      “两年前,江城可是见过你?”
      宫人抬头,全身一颤:“廖将军!”
      廖江城微笑:“果然不错。”
      总管太监催他快走,他点点头,又回头道:“你叫什么?”
      宫人颤抖着说:“奴婢喜生。”
      他点头:“江城记下了。”
      苏长安与廖江城的这一场见面堪称君臣和睦的典范,留国的年轻皇帝神色温和,言语温柔。而廖江城举止从容,不卑不亢。当被皇帝问起“可知道为何召你进京”的时候,年轻的将军苦笑道:“来时不知。”苏长安抚掌:“果然是书生将军,一句话就妙趣无穷。”
      廖江城也笑:“陛下圣德,臣方敢放肆。”
      苏长安又笑着说:“那么知不知道朕信任你还是让你回京的理由?”
      “微臣不敢枉自揣摩天意。”
      “卿在前线浴血奋战,朕至少想亲自让卿明白朕的信任。”
      廖江城深深低头。
      一瞬间,春风吹拂,冰雪尽融。
      两人又谈论了一阵子蔡州军务,分析了留国面临的局势,以及东赵后一次用兵的失败原委。这一些都是廖江城的特长,两人谈到兴起,让人拿了沙盘,廖江城在此一一说明,东赵哪一场打得漂亮,那一座城池拿的失策。他是领军作战的百胜将军,评论邻国用兵别有趣味,苏长安听得出神,待到两人尽兴已经是傍晚时分。
      苏长安命传膳,赐廖江城同席。饭后又说你为朕拿下蔡国,朕虽有封赏仍觉不足,既然来了京城,朕当面答应你一个要求吧,说说看,想要什么?
      廖江城长跪:“微臣斗胆,想问陛下要一个宫人。”
      苏长安轻笑:“丑话说在前面,晴朗可不是朕的宫人了。卿若要她,朕没本事给你。”
      廖江城大窘:“微臣岂敢如此放肆。”
      “卿要什么人?”
      “内官喜生。”
      苏长安望向旁边的总管太监,后者又往下看,皆是摇头。
      “微臣觐见之时,见他在阶下扫雪。”
      下面早有伶俐的太监跑出去查,此时回话说是杂用的人,不过哀皇帝时候曾是有品级的大太监。哀皇帝就是苏莲,在位六个月后被冯彦军篡夺帝位,不久暴毙宫中。
      苏长安点点头,望向廖江城。
      “哀皇帝时,微臣曾受其恩惠。”
      “何等恩惠?”
      “救命之恩——与林刺史一起。”
      苏长安恍然大悟。
      廖江城离开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重远殿的大太监带了那名唤喜生的宦官在宫门边等候。喜生已经换掉了宫人的衣服,垂手低头站在大太监身边,听到人声微微抬头,见廖江城站在他面前,一身红衣,银白狐毛从领口露出。
      “蒙陛下恩德,允许我带你离宫。喜生,你可愿意?”
      “将军……小人,小人……”
      “若是暂时无处可去,可以和我回家。往后,你是要与家人团聚也好,要买点田地或者做点小生意也可以,江城均会安排。”
      喜生跪倒在地:“小人实在是,实在是……将军……”他不知道能说什么,频频叩首。廖江城也在雪地上半跪下,扶着他,望着他,目光清澈,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江城但愿能为你尽一点力。”

      齐燕之这一天又留在宫中,早上他被人宣召到重远殿,苏长安却不接见,反而和廖江城聊了一整天。一直到廖江城离去,苏长安才想起了他,依然是让他陪着下棋,三局之中两胜一负,做皇帝的满意的叹口气:“还是燕之能当朕的对手。”又问晚香这一年来棋艺如何,回答是“互有胜负,小人略胜三分。”
      苏长安笑道:“这就是晚香不喜欢你的原委。”
      燕之大惊。
      “晚香自负聪明过人,可见到你却受挫颇重。”
      “林大人的学问胜过燕之许多……”
      “她的确胜你三分,可她费的心力是你十倍。晚香聪明过人,你却是天赋使然。这便是晚香深感受挫的地方。”
      齐燕之归心似箭,苏长安偏留他到宫门下钥,燕之躺在那里的时候还想“今天晚上林晴朗又睡不安稳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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