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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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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前,一行人果然如期到了罄城。
只是这罄城,已不是当初他们离开时的罄城。
城里都是后来迁入的百姓,所以街道风景也全都变了模样。
由东门入城,宅子坐落城南。苏巍然领着手下的人直接去会守城军,只留了几个得力的亲卫护着家眷入宅。
苏挽颜趴在马车里,从窗帘缝里偷看。
罄城是边远小城,却是祁安重要的门户,常有高鼻深目的异族商人停留,街上虽风沙大了些,但热闹倒是热闹的。
罄城的百姓为避风沙、遮日头,多着颜色朴素的粗麻麂革。所以他们一行穿细棉衣裳的,还都应了凉京的流行,多半是清淡的月白、牙色,走在路上显得格外打眼,引来行人频频注目。
阿离也趴在窗口,探头往外瞧。
“小姐,这罄城也太破了吧……”小脸上写满失望,“路上都是黄沙,街道也比凉京窄了许多。”
“你呀。”伸手拍拍阿离,苏挽颜笑道,“凉京可是帝都,城池和街道的格局都是祁安举国上下首屈一指,你拿边陲小镇跟凉京比,怕不是失了智。”
见阿离嘟嘴生气,她又接着哄:“可你若是多待些时日,也许要死活赖着都不肯回去了。”
“少来少来,谁会赖在穷乡僻壤不肯回去。”
“我说真的。你不知道,罄城盛产瓜果,还有许多异族商人来做买卖,这里有许多凉京你见都没见过的好吃的!保管你吃得根本不想回去!什么大葡萄啦大石榴啦,还有果糕和奶糕!全都可好吃了!”
她这一说,把本来就腹中空空的阿离说得口水直流:“真的假的?小姐你可别骗我啊!”
“我骗你做什么?”
“那!我们一到宅子,放下东西就去市集上买了吃吧!”阿离想着,简直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目的地。
“不好。”她把人家馋虫勾起,却干干脆脆地拒了。
“呜……”阿离被一下子噎住,可怜巴巴地拉着阿颜的衣袖撒娇,“小姐~你就答应了阿离嘛!”
“好啊,我们去便是了。”不等阿离高兴,她又接着说,“哥哥回来问怎么没有收拾妥帖便不见我俩踪影,直说是阿离要吃大葡萄大石榴还有果糕、奶糕就是了。”
一听有人提苏巍然,阿离就跟被下了咒似的,立刻乖乖坐好。只能嘟着嘴,特别委屈地小声哼唧着:“大葡萄……大石榴……果糕……呜呜呜……”
苏挽颜见她那为吃而魔障了的模样,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方才不该逗她,只得叹了口气 :“我若是会仙术,倒是想先变了几样来,给我家小阿离尝尝的。”
这么一说,待她们入了宅子,去了苏巍然指给苏挽颜做闺房的东厢房,手里的东西还不曾来得及放下,却见房内桌上早满满当当铺了个齐活。
阿离激动地跑过去一看,果真有大葡萄、大石榴,果糕和奶糕五花八门还有许多种说不上名字的好吃的。
她回过头去望没来得及跟上、还站在门外的苏挽颜:“小姐,你……你不会真的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吧?”
说着,她便掐了粒葡萄丢进嘴里,边吃边拍马道:“小姐,你对阿离真的太好了!您下凡真是辛苦了!阿离爱你!永远爱你!”
苏挽颜却蹙眉不解,本想拦着阿离先不要吃,却不敌那小丫头嘴快,早吞了好几个果子下肚。不过,瞧阿离活蹦乱跳的模样,这桌子吃食应该是没有问题。
小哥哥虽周到体恤,但他也是刚到的罄城,军中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处理,更不是习惯铺张浪费的性子,断不会买这铺满一整桌的吃食……
所以,这一桌子的好吃的,到底是何人所备?
她想起自己背囊里还揣着的那几个地瓜,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见阿离吃得开心,苏挽颜也跟着开心。想到跟着来的家仆侍女们几日风餐露宿,刚刚抵达也都饿着肚子,便叫阿离分点下去,连带那几个护送的亲卫也算上,大家一起先填填肚子。
苏巍然这边,因征战蛮夷早与罄城的守卫军打过交道。除了交接的程序避不开,亲自办了,剩下的都交给高行之处理。他不做停顿,骑马直奔将军府邸,想说给苏挽颜他们安顿整理什么的搭把手,一脚踏进门却只见一个家仆正坐在影壁前廊下大啃特啃哈密瓜。
苏巍然:“……”
家仆:“……”
想要赶紧捧了瓜默默遁走,却被苏巍然唤住的家仆欲哭无泪。
“哪里来的瓜?”
罄城虽产瓜果,可这个品相的哈密瓜看来也应是价值不菲的极品,断不可能是家仆们自己买了解渴的。
“回报将军,这……是小姐差阿离分给小的的。”
他挑了挑眉毛,没再多问,只是握了腰间佩剑疾步往东厢房去。
果不然,东厢房此刻正热闹。府里其他几个家仆侍女都围着桌子大快朵颐,有说有笑呢。见家主回来,脸色还不太好看的样子,大家登时失了兴致,乖乖放下手里的吃食各就各位去了。
屋里剩下苏挽颜和阿离,还有一个脸沉沉的苏巍然。
阿离刚要捧个什么前去献宝,苏巍然却生硬地问:“这都是哪儿来的?”
阿离才拿上手的那块果糕,赶紧又被放下。
她有些搞不清楚,一脸疑惑地看看公子又看看小姐。
可不就你们兄妹俩其中一人买的咯?、
她这么想着,却见苏挽颜摇摇头答道:“不知。”
“不知?”难得苏巍然说话除了四平八稳还有声调的时候。
公子反常必有异,阿离暗道不妙。
“不知。”苏挽颜却没在怕的。她两手一摊:“进门的时候就有了,连盘子带碗,洗的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大家舟车劳顿,也都饿了。便叫他们吃了。”
“不知底细的东西,你怎敢吃?”
“我没吃。阿离先吃的,吃下无碍我才敢叫大家吃的。”
阿离:???
“小姐!”
她有点郁闷地轻呼出声,却马上就被公子赏了一记眼刀,马上乖乖闭嘴。
苏挽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退出去。阿离求之不得,赶紧行礼退下。东厢房只留下苏家兄妹二人,和那一桌吃剩的狼藉。
“虽不知来历,但我猜得到是谁人备的吃食。”见没有旁人,她嘻嘻哈哈从袖笼里掏出了那颗透光的石子,摊开掌心,伸到苏巍然眼前。
他凝神一看,立刻转过脸来望她。
“是不是……”苏挽颜说着又把那石子小心翼翼收回,脸上是欢喜怀念的,“是不是阿樵送的?”
苏巍然顿了顿,品品话中的意思,明白她不过是猜测罢了,与话中所提之人见还是未见的。眉间微松,他淡淡问:“阿樵?”
“对啊!哥哥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拉着我要我跟他去挖地瓜的小哥哥呀!”阿颜扯着苏巍然的衣角拉了拉,有点奇怪。
他记性分明很好,从不忘事的。
“什么小哥哥?”苏巍然又是那副面露不悦的死样子。
“不记得。”他一拂袖,甩开了她拽着自己的手,“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却从不曾再有什么兄弟。”
撂下这话,他便头也不回,背手大步走出东厢房,留下一个手还悬在半空、作出扯人衣角姿态的苏挽颜。
阿离见他走了,忙不迭溜回来,进门看见一脸无语的小姐,便止不住掩嘴笑:“看!你果然又被训了!”
苏挽颜这才撤了手,瞥阿离一眼,佯作咬牙切齿道:“方才那些葡萄果糕的怎没一口气毒哑你?”
跟阿离斗完嘴,她再转头,望向苏巍然离去的背影,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帖。
怎无端端觉得哥哥近来心情很不好?
阿颜摸不透这男人的想法,心里有点儿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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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月朗星稀。
塞北大漠罄城的夜很凉。
苏巍然安插了几个守卫守在前后门,分班轮值。宅子里的家仆们都睡下了,他去东苑沿廊,也看着那厢房里的烛光熄了又站了半晌,才抬脚要回。
可才刚抬脚,沿廊顶上的瓦片就传来一声异响。
“谁?”他身子一滞,右手已经下意识扶了腰间佩剑,脚踏廊柱便飞身上了沿廊屋顶。
只见那清凉月色之中,竟有一身着玄衣的男子抱了酒坛子斜倚在房梁之上。男子皮肤黝黑,眉目却是英武俊俏的,一身利落打扮显得格外身长腰细,那微醺嬉笑的模样映着白色薄纱一般的月光,看起来很有几分勾人。
只可惜,苏巍然不好这一口。
自然勾不到他。
“是我是我。”男子大拇指戳戳自己,“贺樵贺樵。”
苏巍然闭了闭眼,敛下喉头一口浊气:“知道是你。”
“哈哈,来来来!”贺樵坐起来,冲他招手,“一起喝一起喝!”
苏巍然不动:“不喝。”
“不喝罢了,我自己喝。”贺樵也不在意,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小半坛。
“为何而来?”
“想你了呗,过来看看。”
“我不住这爿。”
“啊呀,不要这么小气嘛。人家我也很想阿烟,也来看看她。”贺樵嬉皮笑脸。
“没什么好看的。”
“切,反正比你这冷面冷心的家伙好看!”贺樵又倒了一口酒,再摇摇坛子,看来是空了,不爽地努努嘴,从屋脊上爬起。
冷不防一阵风来,他穿得也不厚实,禁不住抚臂打了个哆嗦:“嚯,这罄城的夜风真是冷!幸好小爷我机智带了酒。”
“来了多久了?”苏巍然眼角去瞥那并不算小的酒坛。
“你站了多久,我便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