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真柴祐太郎的手记(一) ...
-
8月18日.
也许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最近都没有什么工作要做,有些无聊。虽然我有担心过事务所入不敷出的问题,但阿圭没提过,我也就没问。舞姐还是三天两头下来找阿圭,有时候还会拉着我下班的时候陪她去银座逛街。托她的福,对奢侈品毫不感冒的我居然也能认得一些牌子了。
"你给那家伙介绍这些有什么用啊。"这是阿圭的原话。
"这是为了祐太郎以后的女朋友做准备。"舞姐反驳道,"女孩子都会喜欢好看的衣服和包包吧。跟你呆在一起,难怪祐太郎找不着女朋友。"说着转向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样,祐太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诶、喜欢的女孩子?"我挠挠下巴,"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诶。"
"是吗?真遗憾。"舞姐靠在办公桌上,把玩着手指,"我还以为祐太郎你很受女生欢迎呢。"
"吵死了。"阿圭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恼火。他迅速的瞥了我一眼,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又敲起了键盘。
"哎呀,生气了呢。"舞姐笑着打趣道,又对我说:"他从小就是这样,一生气就不理人,板起脸,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诶?"我很少听舞姐讲阿圭的过去,不由自主地凑过去听。
"我记得他小四的时候,外面的野猫偷偷跑进来吃掉了他的饭团,当时虽然气得要敲那猫的头,第二天早上却看见他站在外面..."
"喂!"
"哎呀,我先走了。"舞姐迅速地结束话题溜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收拾残局。阿圭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终于走了。"我不敢再惹他生气,蹑手蹑脚的回到沙发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
"哎,阿圭。"
"怎么?"
"要不然还是养猫吧?"我从沙发翻身下来,把手机屏幕举给他看:"既舒心,还可以消磨无聊的时间。"
"看到舒心的你我只会觉得恼火。"他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终于从显示屏上抬头看我:"既然无聊的话,那就别愣着,找点事做。"
"诶——找点事做啊、"我拖长了声调,回到沙发上继续躺着。"找点事做啊——怎么办呢,社长让我找点事..."
"吵死了。"
我闭了嘴。
"你在干嘛?"大约两分钟后,阿圭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问我。
"写日记。"我瞄了一眼时间,五点十五。
"日记?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从小学开始老师要求写的,说是培养写作的技能。虽然说一直写到了国中,但对我的文法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不过却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呢,阿圭你也可以试一下。"
"我才没空去写那种傻瓜日记。"阿圭说,"你要是真闲,就去买点东西回来。我饿了。"
"诶——这也算是工作的一种吗?"
"别废话,你不愿意去就..."
"遵命!"我迅速打断他的话,从沙发上跳到地上,抓起大衣就往外冲。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还有件事没跟他说,又探头回去:"哎,阿圭。"
"又怎么了?"
"你要等我啊,别像上次一样跑了。我会带炸鸡回来的。"
阿圭赶小动物似的对我挥了挥手。隔的太远,我没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这次应该不会先跑了吧。
8月21日.
今天我来的很早。
嗯...大概算是比较早的吧。
"慢死了,你。"某人不知羞耻地抱怨道,"早餐呢?"
"诶?!明明是阿圭你作弊好吗?"我把饭团和咖啡放在他的手边,"我家离这里五个街区诶,阿圭就住在旁边吧。你要是嫌慢的话..."那就以后自己去吃好了。
我没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说出来的话也许会被炒掉吧。好不容易跟新老板搞好关系,这时候惹他不高兴就前功尽弃了。
"什么?"
"诶,什么?"
"我说,我嫌慢的话就要怎样?"阿圭停下敲键盘的手,抬起头望着我。
"啊,不——没什么,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以后会尽量快一点的。"
"哦。"阿圭拿起饭团,重新把视线挪回电脑屏幕。房间里充斥着塑料纸抖动的哧啦哧啦的声音。我蹑手蹑脚的溜回沙发窝着,又忍不住瞄他。他板着脸,一边吃饭团一边朝着电脑屏幕皱眉,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嘛,这个人。明明我都道歉了。
但是他吃东西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的乖呢——一看就是那种老师眼中乖乖学生的模样。我开始设想阿圭穿着校服在学校里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马上犯罪似的朝办公桌那边看了一眼,还好,他没注意这边。
哎呀,小玉先生真是太可爱了,为什么阿圭就不能在事务所里养只猫呢——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逗猫玩了。不过,阿圭认真吃饭的样子,真的有点像只猫诶。
啊,好像掺了点奇怪的东西进来。
墙上的钟敲响了八点,舞姐在钟声的间隙里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相当白皙的女孩,似乎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打扰了。"她对我弯下腰。
"啊——您好,是新的客人吗?"
舞姐朝我摇了摇头,在办公室中央站定。
"圭。"
"嗯。"阿圭依旧盯着电脑屏幕,气定神闲的样子。饭团的包装袋被他揉成一团扔在旁边,张牙舞爪的,似乎在暗示我把它丢掉。
"圭。"舞姐侧开身子,向他示意身后的人。"这是柴田医生的女儿。"
阿圭在一瞬间抬起了头,推着轮椅从桌子后面出来。我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似乎连用什么句子都要考虑一样。
"您好。"
竟然是敬语吗?
"初次见面。"白皙的女孩朝他深深的鞠躬:"我是柴田漱月。"
阿圭没有说话。柴田小姐抬起头,他们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我陡然感到气氛有些尴尬,便站出来说:"啊,那个——要不我还是先出去吧,我..."
"不,不用那么麻烦。"柴田小姐打断了我的话,"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只是几分钟而已。"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阿圭。
"这是什么?"阿圭一边仔细查看信封的表面,一边问道。
"是我在整理东西时发现的我父亲的遗品。看起来是要寄给坂上先生的,也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据家姐说是存放在保险箱里的——不过,人已经去世了,我们也不想惹太多麻烦,所以还是请您收下它。"
阿圭打开信封,往里看了一眼,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是一个U盘。
"我们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您可以随意处置它。"柴田小姐说。
"假设这里面有对你父亲不利的数据的话——你应该知道这家事务所的信誉值已经非常之低了。如果我把这些数据公开出来,你要怎么办?"
"我的父亲非常谨慎。"柴田小姐说,"他是绝对不会把致命的数据放在一个随时会被偷走的小盒子里的。再者,我从未怀疑您会那样做。"
"即使这里面可能有那些数据?"
"是的。"
阿圭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么,失礼了。"柴田小姐似乎不愿意在这里久留,朝我点点头就转身离开。舞姐为她打开门,说:"我送您出去。"
"非常感谢您。"
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阿圭推着轮椅回到桌子后面,拉开抽屉,把U盘丢了进去。
"诶、阿圭你不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吗?"
"无聊,不想看。"
"哦..."我弯腰抱起地上的篮球拍了几下,好奇的感觉随着地面的震动在心中越来越明显。"呐,阿圭,"我停下来,把篮球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柴田小姐的父亲...是对阿圭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嗯,算是吧。"阿圭把捏成一团的包装纸拿起来,精准地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然后回过头来看我。"你想知道吗?"他问。
"嗯。"我重重的点头,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又改口说:"啊——其实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不说也可以。"
"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阿圭把轮椅推近墙壁,背靠着墙盯着天花板:"柴田卓哉,也就是那女孩的父亲,在我放弃治病之前一直是我的主治医师。"
"诶?!"
"他同我父亲关系很好,在我读中学的时候经常来我家做客。只是每次来都似乎有要事,急匆匆地进了父亲的书房,晚饭过了很久才出来。我起初觉得没什么,但是..."
"但是?"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阿圭望着天花板愣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在那件事之后,我看完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数据。在他做的那些龌龊事之后,还有一些关于新药的资料。之前也有猜测过可能是为了我的病,父亲才去接近仲村议员,柴田卓哉就是他介绍给我父亲的也说不定。U盘里的东西,大概也是新药研究的资料吧。"
"所以、那个人也算是鈴死亡的助推者之一?"我感到喉咙有些发紧。
"不一定。新药作为国家推行的政策,参与的病院在全国大大小小有很多。他也许和你妹妹的死没有关系,也可能牵连甚深,我不知道。"阿圭把轮椅放平,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要深挖下去非常难,毕竟牵连到了高层。但是柴田卓哉是神经科的医师,跟你妹妹的病不对口,我个人认为他不太可能掺进那件事里去。"
我并不觉得松了口气,只是有些毛骨悚然。一想到有那么多人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鈴的死,我的心中就升腾起无比巨大的恨意。人与人之间恶意的最大体现,也许就是从肉/体上消灭一个人吧。
我朝阿圭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