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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柴田漱月的手记 ...


  •   8月3日.

      葬礼已过了三周。

      直到现在,才有心情来写这些。

      尽管病院已下了不下五次病危通知书,三个月前把父亲接回老宅休养时也被告知活不了多久,母亲还是哭的直不起腰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凌晨三点。我在睡梦中听见淳子下床接电话的声音,接着被推醒,告知父亲病危。淳子以最快的速度定了新干线的票,而我用十分钟整理好行李,跟在她身后看见她紧绷的后背时还有些恍惚——

      "漱月..."父亲喃喃地说,浑浊的眼睛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我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唤他父亲,心脏不断坠下。我看着他眼中仅存的光芒慢慢消失,感到他的手渐渐僵硬,似乎会一瞬间化为虚无。我与死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之近。母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淳子俯下身去将她紧紧抱住。

      "好了,妈..."

      然后是葬礼。尸体在夏天不能久放,我和淳子在最短的时间内联系了附近的葬仪屋,想要给父亲一个体面的告别式。悠斗向事务所请了假,穿着黑色西装出现在葬礼时的样子像是老了十岁。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和服站在他身边,依旧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请节哀。"她说。然后她转向我,"好久不见。"

      "非常感谢您能过来。"淳子在我身旁对她深深的弯下腰。"父亲去世前总是常常提起您。"

      "哼。想必是意识不清时说的胡话吧。毕竟他在你——"她瞟了一眼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倾注那么多心血,却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晾在一边,我还能希望他对我有什么感情?"

      淳子把头低了下去,没有答话。"妈,我们走吧。"悠斗朝我使了个眼色,似乎想要为淳子解围。那女人甩开了他想要拉她走的手,目光仍停留在我的脸上。"现在正好,柴田卓哉死了,你也可以直接住到我家里来,不必担心某些人的威胁。"

      "石原小姐..."母亲有些艰难的开口。

      "我不知道你说的‘威胁’是什么意思。我妈从来没有虐待过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的。"淳子是优秀的医者,她继承病院名正言顺。至于我,你不必担心,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别人养我的地步。"

      "阿月,这样真是失礼!"母亲有些生气,又转向那个女人,"真是抱歉,这孩子总是这样..."

      我朝后退开,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淳子追过来拉住我的手,她说了些什么,我也不尽记得了。不,也许是根本没听吧。

      我和这样的亲族之间,真是令人厌恶的关系啊。明明在离婚时都已经决定要抛弃我了,就算我接受她,虚假的关系最终还是虚假的,现在才来说"爱"什么的,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我不相信那个女人会为过去的事所忏悔,她想做的也许只是夺回我这个女儿吧。

      人果然是多面性的。

      8月17日.

      今天天气很好。我在庭院里这么想着的时候,母亲推开纸门走到了外廊上。大约两个星期间她一直呆在身后的房间里,那是一间三叠的和室,里面供奉着父亲的遗像和牌位。她几乎没怎么出来过,食物都是由仆人们端来放在门前。

      "今天天气真好啊!"她一边感叹,一边走到外廊边上太阳能够晒到的地方,眯起眼睛,脸上带着抚慰的笑。"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晒过太阳了。自从你父亲..."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啊,抱歉,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该提起伤心事来的。"父亲在大约一年前突发脑中风,自那之后就卧床不起了。我在东京实习,并没有赶回去。医生说了什么我并不了解,但母亲想必在那时就已经知道父亲命不久矣了。

      "没有的事。"我低下头,试图换一个较为舒适的话题,"园村律师今天上午来了一趟宅子。"

      "是吗?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未料理完的事吗?"母亲看上去有些疲惫。

      "是的,说是在病院里有些私人物品没有取回。您不必担心,我会去一趟把东西拿回来的。"

      "那真是麻烦你了。这几个星期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我还给你们添麻烦..."母亲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摸我的脸,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住了。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停了一会才说:"我考虑过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要去横滨跟你妈妈同住的话,我、"她的眼圈变红,话也梗住了。"我完全没有异议。"

      "妈!"我有些不可置信,"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抱歉,漱月,抱歉,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傻话。啊,我是不是因为你爸爸去世太过伤心了呢..."母亲双手掩面,哭了起来。"一想到阿月将要离开我,淳子也要回去继续工作,我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不会的。"我说,感到自己出奇的冷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呆在您身边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也不在乎那女人在想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我蹲下身,仰望着母亲的脸:"我们,我和淳子,会一直在您身边的。一定。"

      "一定?"

      "一定。"

      8月18日.

      这是我三年来第二次来到这里。

      门口的标志似乎拆掉重新换过了,"柴田综合病院"六个红色的大字崭新的立在那里。精神科的森医生带着我到了父亲的办公室。

      "哎呀,都有些积灰了。"她拉开窗帘,对着布满灰尘的桌子皱了皱眉。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旋转着,像是打开了放了很久的箱子,从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连森医生似乎都比平常多话一些。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可害羞了,躲在院长身后不敢出来。"她朝我比划着,"明明当初那么小个的孩子,现在却长的这么高了呢。时间真是过的快啊。"

      "那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我低下头。

      "哎呀,哪里哪里。那么小的孩子,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吧。"森医生摆摆手,"自从院长去世之后,除了拿走一些机密文件,我们就再也没有动过其他东西了。明明我们整理好了送过去能省去许多麻烦,可是遗品还是亲人来整理比较好,五十岚小姐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但这么空着也不是办法。本来淳子已经整理好了的,可是她执意要我亲自过来再检查一遍。拖了这么久,我也很抱歉。"我说。

      "啊,没有的事。五十岚小姐也是出于保险考虑,才让您再过来检查一遍吧。说是怕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真是谨慎啊。"她说,"跟我们谈话的时候也总是露出羞愧的表情。"

      "是的...她似乎一直有某种罪恶感,就好像是她抢走了我的位子一样。可是医学并不是我的专长,继承病院也没有用啊。"

      "唉。"森医生叹了口气,朝我点点头,退出了父亲的办公室。我打开书柜的玻璃门,凭借着记忆寻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书桌下原来用来放脚的空间里堆满了纸箱子,我蹲下身,把手伸进箱子里乱摸,找出来一个信封。信封的一角鼓鼓囊囊的,我把它倒置过来,有什么东西啪地掉在了地板上。

      "诶?"

      似乎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U盘的样子。

      我把信封翻转过来,收件人是一个叫坂上真一的人,寄件人写的是父亲的名字。邮票有些发黄了,却没有邮戳,似乎没有寄出去过。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搜索栏输入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在一堆议员贪污的报道中找到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官网。

      东京千代田区 坂上律师事务所

      所长:坂上 舞律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柴田漱月的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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