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夜泊》埃季岛

3、第 3 章

　　第三章
　　林桥有记忆以来自己就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里，他是所有孩子里面最听话懂事的那一个，不会无故哭闹，不会好奇的问东问西，所以老师和院长都特别喜欢他，因此其他孩子故意疏远他，因为他们认为林桥是叛徒，故意与众不同来博得特殊的宠爱。林桥聪明伶俐，长得干净可爱，五岁时就有人要带走他，林桥因为舍不得自己的一个体弱多病的小伙伴于是放弃了那个机会。林桥七岁时离开了福利院，因为他的小伙伴死了。他走的那天，其余人突然和他冰释前嫌，有羡慕的目光，有嫉妒的眼神，有祝福，有不舍，当他跨出大门时大家都朝他挥起了小手，有一个总是欺负他的大高个儿甚至哭的吹出了一个大的鼻涕泡泡，林桥捂着嘴偷偷笑了。
　　林桥的养父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整天吵着要一个哥哥，于是才万般不情愿去福利院收养孩子，之所以会收养林桥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年龄合适，和自己的女儿当玩伴刚好。林桥上初一时和自己养父母的女儿谈恋爱了，事情直到高三才败露，养父将林桥打了一顿，痛骂林桥是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人，林桥被顺理成章的赶了出去。林桥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是他最忙碌的一个夏天，他一天也没有休息的在工地上出苦力为自己赚取学费。失恋那天，林桥哭到差点背过气去，关于2001年夏天，回忆里只有一杯不知道是谁放在他的桌子上的可乐而已。大四实习时林桥碰见了一个长得很像他在福利院的小伙伴的小男孩，睫毛浓密纤长，一笑露出两个虎牙，脸很瘦小，并且很苍白，一双无害纯净的眼睛在整张病态的脸上很突出，就像冬天茫茫雪地上觅食的鸟一样，让人看到生机。林桥每天都会给他带两颗糖果，陪他下象棋，给他按摩到处都是针眼的手背，可是最后自己还是失去了他。那场手术林桥也参与了，作为观摩学习，由于紧张，林桥有一个小小的失误，所以，即使手术成功他还是没能活着时林桥不自量力的在心里将所有的罪责，所有的过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才宽慰饶恕了自己。
　　“你起的这么早？”林桥手揉着后颈，拿着玻璃杯接了一杯纯净水，打算喝时被江枫制止了。“这是凉的。”江枫打算将杯子里的水拿到卫生间倒掉。“不要干涉我的习惯。”林桥重新拿了过来，并且一口气喝完了，江枫没有对策的坐在了沙发上，有些气馁。“我想看早间新闻，打开电视。”林桥吩咐到，然后进卫生间洗漱。晚上睡觉时看完书将书顺手放在了枕头底下，没有想到今天早晨一早醒来竟然落枕了，现在刮胡子手抬起来都费劲。
　　“江枫，帮我。”林桥拿着刮胡刀走到江枫面前，思索了许久说到。
　　外面白茫茫一片，没有日出也没有启明星，只有浓雾，林桥面向江枫，电视的背景音正在讲江志因公殉职事件的始末，林桥伸手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
　　“你的另一只手不是好好的么？”江枫给他涂剃须膏时问到。
　　“我不喜欢用右手，左胳膊昨天晚上睡觉压的不舒服，抬不起来了，又落枕，我害怕刮伤了自己。”林桥抬起下巴，让他更加顺手一点。
　　“这还是你第一次说，害怕，这个词。”江枫用剃须刀温柔的给他刮着胡子，轻笑说到，如同发现意外之喜。“你下午的手术怎么办？手都抬不起来。”江枫问，有些担心。林桥不以为然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要你多管闲事”，于是江枫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林桥的身体动了一下，剃须刀刮烂了人中的位置，林桥一把夺了江枫手中的剃须刀，心理预想的是把江枫一脚踹到沙发上，然后在把他狠狠打一顿，而事实是，他刚抬起脚，江枫便从沙发上翻了下去，冲他吐了吐舌头，出门去了，林桥设想的后续全部作废。
　　做完手术后林桥出了手术室伸了伸懒腰，去科室里和严主任说了几句话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子便打算下班了，临走时严主任交代他月底和自己女儿相亲的事情，林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过了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果断的拒绝了。
　　“死孩子，不是你哭着求着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吗，我闺女你看不上？还是你觉得我不配当你岳父？”严主任激动地说到，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
　　“月底江枫要去英国看一下打算留学的学校，我得陪着他，要不然他一个人肯定会客死他乡的，凭那小子的花钱能力。”林桥回答道，拿了一颗严主任桌子上放的橘子后走了。
　　在宜家买了一个单人沙发和书桌后，江枫还打算给自己换一个新床，被林桥硬是给拖走了，林桥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爸会安排自己来保管他们家的房本和户口本了。按照江枫这样的花钱速度，不出几年不止房子没了，搞不好会为了钱成为某个富婆的小白脸丈夫。想到这里时林桥偷偷打量了江枫一眼，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脸很有成为小白脸的潜质。在街边吃了江枫心心念念的牛肉拉面后，又被江枫生拉硬拽进了一家花店，买了好几盆植物后才出来。
　　“这个花，是满天星吧。”江枫左手拎了一盆常绿植物，另一只手握了一把开紫色小花的植物，向林桥问到。
　　“少装蒜了，你高一月考那次特意跑去别的学校给女生送花就是送的这个。”林桥不悦说到，手上端了一盆水仙花。
　　“我就知道你在意我的一举一动。那个时候还没有喜欢你，都五六年了。我都忘了，你还记得。”江枫笑了一下，伸腿拦住了打算过马路的林桥“绿灯。”他提醒。林桥看着马路对面，不打算辩驳。
　　又来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喜欢”。
　　那是林桥25岁的夏天，研究生在读，已经是第四年给江枫当家教了，主要负责语文。离高考不到一百天的时候，林桥因为课业问题不在当江枫的家教了，其实很早就不用了。一天去超市买西瓜的时候，在十字街头看见了骑着自行车正在游荡的江枫，白花花的毒辣太阳晒得植物都要冒烟了，而江枫却面带笑容，嘴里还哼着歌曲，林桥将手里拎着的西瓜扔到了地上，全力奔跑才追上了他，一脚把他从自行车上踹了下来，自行车也倒在了一旁。
　　“今天星期一吧？现在下午三点，你打算去哪儿？”林桥踩在了自行车上，正准备将自行车扶起来的江枫这才正视了林桥一眼，尽管满脸的恼火，还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我问你话呢！打算去哪儿？”林桥逼问，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将他拉到了人行道的树荫下。“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城市我是否还有眷恋的东西。”江枫说，一脸真诚，林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扯什么？瞎晃就瞎晃，还非要把自己说的这么文艺，赶紧回学校去，要不然我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了。”林桥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说到。江枫哈哈大笑了两声后低下了头，委屈的向林桥控诉“我妈回来了，她和我爸离婚了，说要把我带走。”林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最后骑着自行车打算把他送到学校去，一路上江枫都在讲他妈妈的事情。
　　“我妈是语文老师，她和一个来此经商的男人跑了，那天我本来打算让她看我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江枫不带感情的讲到，又接着说道“我这几天都在看这个城市，我从小就去的公园，里面的天鹅已经不见了，我的小学也拆了，我爸爸的警察局也换街道了，我再也不能去找我爸爸的时候顺便在隔壁的牛肉拉面店里看到总是穿着带血的白大褂的林桥，于是我在医科大的门口晃了一圈又一圈。”江枫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耳朵周围稍稍有一点风，空气依旧热到窒息，树枝还是一动不动，林桥只是卖力蹬着自行车，只字未语，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又好像是故意保持缄默。
　　“林桥，我喜欢你。”江枫轻佻的说到，带着笑意，像是在故意使坏。
　　“你在胡说八道我就告你性骚扰了。”许久之后，林桥才说到。
　　“你在这几分钟内想什么呢？我在这几分钟内做了一个决定，任何城市没有林桥都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城市。”江枫将手指插进发间，让风可以吹过，头皮觉得很凉爽。
　　“其实只是因为你的分数只适合留在青鹭市吧，你去榕城试试，凭你的分数读三本都勉强。”林桥不苟言笑说到，将自行车交到他的手上，看着他进了学校才放心的走了，在水果摊重新称了一块西瓜。
　　红灯亮了，来往的汽车在这一刻全部停下，江枫咒骂红灯时间太短，抱怨自己手上的东西太多，讨厌周围的一切。林桥斜眼打量了他一眼，拿过了他手上的那把花，过了马路后直接扔到了垃圾桶中。
　　“我不喜欢勿忘我的花味儿。”林桥冷淡说到。
　　“我不想去留学了，英语太差，而且我不喜欢潮湿的地方。”江枫用胳膊肘抵住门，让两只手都被占满的林桥好进门。“刚好，我可以去相亲，一切顺利就直接进入约会阶段，说不定还会迎来久违的性生活。”林桥将水仙花放到了茶几上，把从超市买的食材放进了冰箱里。“有什么了不起。”江枫“切”了一声后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准备玩游戏，情绪却变得浮躁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