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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原生门【上】 ...

  •   她抬起澄澈的眼睛看他,黑夜里看不出他深邃蓝瞳里的任何情绪。是夜,包裹了秘密……
      她忽而想到另一个人,他没有天空一样的眼瞳,却有一双洞察天地、包含万水的明眸,那般独一无二,让人恋恋不忘。她恍惚问道:“弱弱……有走失的手足否?”
      对于他的身份,再明显不过了。
      他不过是一个得道小妖,独行于世。他的家从来都是那片育着满树樱花的尔是山。他答道:“柔柔最清楚不过了。”
      她垂眸。
      是啊,她特别清楚。纵然世上真的有两个长相一样的人,他们的命数和注定断然不会是由一根主线引导的。
      “怎么?有人冒充本尊博你欢心?”只要一放开事关去留的话题,他便又成了那个爱打爱闹的贪吃分子。
      令长寒白了他一眼,咦,这个人……说得好像她和他关系很好似的,遂岔开话题:“弱弱与我同去秋水湖罢,我一直想去,但……”一直未能如愿。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不想回到客栈那间厢房,她只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共赏湖边的月头,水边的杨柳。
      弱弱乐呵呵地应了声,两人就往街边去了。
      今夜是圣上限免的第二日良宵,想是那缑家二子与林姑娘推杯换盏、举案齐眉营就了这几日的达旦欢宵。街上是如昨的喧嚷,月头当空,斜斜停靠在天幕上,照着两人孤清的身影。
      一个幼童举着蝶形风筝从他们身边疾跑而过,瘦弱的小身板经过令长寒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带着令长寒也随着一个身子微躬。
      幼童“哎呦”一声,歉似地转过身来,嘻嘻打了两个哈哈又转而向前跑去了。
      后面追上来一对年轻的夫妇,晓得自家孩儿郎冲撞了人家,因陪笑道:“我家孩儿年幼愚弱,女郎莫要见怪才好。”
      “不会不会。”她摆摆手,笑看这两人,又道:“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女郎真是善心,必会遇着好事情的。”
      “……”
      那对夫妇又闲扯了几句,大多是天气转凉,多加注意才是。令长寒与弱弱皆是笑闻不语。
      不久,他们实在找不到话题聊下去,方拂袖追赶早已提着风筝不见踪影的幼童。
      小跑途中那女郎踩着长及脚裸的裙摆,身子歪了一下,又立马被在旁的夫主环手抱进了怀里,两人相视一笑,朝着幼童的方向遥遥指了指,原来那幼童正躲在摊车后面。
      她收回了眼,轻叹人世美好。
      真真是羡慕远去的那对璧人,卸却沉重的是非背囊,守着一方沃土,生一对儿女,该是多么的闲散异常。
      这时,天空突然升腾起绚丽而又硕大的花火。
      街上游走的众人皆是驻足小望了片刻,因为这花火实在是……太美了,让人窒息。
      她抬头望了望,心头骤时暖如阳春。
      是烟花,这是她最喜欢的烟花。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弱弱,发现他也在看她,深海似的蓝瞳在烟火的映衬下更显动人。
      他见她眼露欣喜,释重般一笑,遂打起了坏主意,轻飘飘侃道你“这世间的烟火,为你绽放的才算是烟火。若不是为你而绽,”他看了看她,“一切重彩……皆是白描。”
      她睨了他一眼,嗔道:“嘴贫还起劲。嫌我最近少抽你了?”
      弱弱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笑,“确实是许久不曾对我动粗……”
      “……”嘿,这个人。欠揍。
      其实对于她喜欢烟花的原由,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在很小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地方,那里盛放着烟花,一朵艳似一朵。
      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盛放时才是唯其永恒的美丽。
      她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还为他那句动粗而气闷不已,“看在你为我放烟花的份上,今日就不对你动粗了,啊。”
      说着她拍拍他的肩头,向前走去了。
      弱弱脸上的笑渐渐凝固成一种盛世回首万事空的孤寂感。不是她开心他也就开心吗?怎么现在……
      不是的,什么都没变,故人心?天上月?都没有。
      其实是,他难当这份殊荣。
      烟花并不是他放的,他并未想到如此周全。
      放烟花的另有其人。而她,却单纯地以为那是他为她已经准备好的。
      只是他不想道破。她对他还有几分欢喜,可能如往日深海,也可能差比薄冰,不经意就能裂开几道纹痕。
      既然如此,就让这误会成为秘密,黑夜用它的黑布将其裹得紧密,让她永远享受这份突之而来甜蜜,悄无声润进肝肺里,无声无息。
      乃至一处深巷。
      这里的行夜灯比外面稀疏了些,差不多每隔五六里才一盏黄灯。这里的行人相比也匆忙了些,各自戴着斗笠趿趿而行,留下的只是行脚的“嗒嗒”声和冷漠的孤清黑影。
      令长寒他们初到时,不适应这里的昏暗,瞳仁微缩了缩,眼前一片晕花。
      不久,他们发现——他们走的永远都是同一条路,兜兜转转走了老远,依旧会回到原点。
      可是她不明白。
      先前她向客栈店家打听过,去秋水湖的必经之路便是此巷。而现在看来,这巷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简直如入无止迷境。就像是有人早已设定好的。
      可是没有妖气。
      如果是有人故意设下此境,以她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
      总不可能是店家吧?他如此贪钱,若不是形式迫人,不至于连自己的生意人也骗。说到底,人世间哪有那么多恶呢?他只是喜欢钱,如此而已。
      他们又兜兜走了一圈,还是原来的地方。
      令长寒揉了揉臂膀,从小腿肚处感觉到一股酸痛上升到大脑,脚底生软,像踩着棉花。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程罢,抬首向天,只悠忽看见一轮明月。月儿圆如玉盘,清明障眼。如此朦胧丽极,试问月儿怎不指条明路?那样冷清孤高地端坐在云端,享这万丈荣光,尽看世尘繁华落尽,却始终如一,不与世群。
      它才是这世间闹剧的旁观者,从开始到结束,什么也没搭进去,什么也无从丢失。真正坐收渔翁之利的王者,收获得不是什么荣华,却是一次次伤情感事,不知是喜是悲。
      弱弱听着身旁她的叹息,怏怏看了一眼天上悬立的明月,有种想把它摘下来摔成碎片的冲动感,只是这明月又做错了什么呢?它不过是安分守己地端坐于高高在上。
      他在手心幻出一抹火焰,想探探脚下这片土。却被令长寒一个反手熄灭了火苗,他呆呆看着她,失神了片刻,见她瞳中是严令与谨慎,恍惚想起了什么,明白过来,这才不看她。
      深巷虽如迷境,却依旧有行色匆匆的行人,且不管这些行人是妖兽,是平民,行路中看到一人手心上方浮着艳艳一堆火苗,都会面露异色,心里打起了万千算盘罢。这时行动就多有不便了,岂不是自露马脚等人抓小辫子?
      这么浅显理至易明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惊觉自己的反应竟如此迟钝,行为疏漏,愚笨至此。她平时就常把他愚浅挂在嘴边,时不时还会唤他“呆雁”,只怕这次更甚了。
      他偷偷觑着她的神色,见她走得手脚生累,渐有些呼吸不匀,于是放慢了脚步。移开眼瞥见迎面几里远处有一女郎渐行至跟前,心里揣度了许久,伸手拦住了她,恭敬道:“叨扰女郎,实为我歉,不过我们尚有求于女郎,还请女郎金口指点。”
      女郎是一个身形销窕的年轻女子,面容清秀,长发及腰,在淡淡的月光和不清的灯纱中既显扑朔又显迷离。她见一男子拦住她,恭敬问话,面上无异,并不显得惊讶道:“公子若是有需,小女子自是会倾力相助。”
      之后很久,令长寒才明白,这女郎神态上的理所当然,就是一个指向后生的局,她走进了他们苦心尽力设计的局,而她却看不到背后的主局者。
      弱弱朝她拱了拱手,以示谢意,这才慢慢道:“女郎可知这巷是何巷?它与别处怎的不同?”
      这次他学聪明了,话不能问得太直接,直往目的让人生疑。
      女郎轻轻哦了声,看了他们许久,遂漾开眉眼道:“这巷子啊,是长颦城内的一个谜巷,谜一样的,琢磨不透。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令长寒与弱弱俱是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对看了一眼后,弱弱谢过了那位女郎,女郎巧笑情兮,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立在原地,陷入绵长的沉思之中。
      既然这是谜巷,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那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难道是他们功力深厚,无形破了入口?不太有可能。
      功力他们是有的,只是这种轻而易举便能打破的结界入口,谁会耗费精力去做呢?
      所有的思绪都一点一点指向一个方向,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是被人引进这里的,别人早就精心安排好了这一环节,只等着他们自己上钩,有如守株待兔,这守株人头愚心良,途径的兔子尚是因他的良善而甘愿一死,做了他的盘中餐食。只是这等候他们上钩的人怕是没那么简单,他们也没那兔子的怜心去垂怜他人而选择自亡。
      可是细细想来,他们又的罪过哪路神圣,竟招得如此境地。
      令长寒抿了抿唇,唇上肌肤因干燥而显几分粗糙。先前一直向前走的时候,她特别留意了下,这一路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几乎每个角落每寸薄土她都看过了,就是没有发现一口井。
      没有井,就意味着没有水。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因为她是妖,紫姑告诫过她,没有充足的水来滋养肉身,体内的法力会减弱,至于弱到什么程度,那得根据肉身的干燥程度而定。如果长时间的不曾涉水,体内妖丹便会受到损害。
      她复又看了看女郎远去的方向,正思忖着对策,身后突然被猛地一撞,半边臂膀微痛起来。
      弱弱也是一惊,扶住了她后,却听她道:“那人抢走了我的翠玉,不能让他逃走。”
      若是平常的玉也就算了,毕竟他出来抢盗必定有自己说不出的苦处,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又怎么会出来抢盗呢。偏生他抢走的却不是平常的玉,那玉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那是紫姑在她临下山前赠与她的,那个刻着“吉光”二字的流金翠玉,她想起吉光坚毅不屈同时又带点温柔气的脸,他处处想得周全通达,她的路上不能没有他。
      弱弱已经追了去,她在原地楞了会儿,盯着逃遁的身影与弱弱的身影叠合又分开,遂望了望周边,此时天上明月隐入云边,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路上行夜灯更显老旧昏黄。这是一个行动的好机会,留给那些有预谋的人。
      想到这时,她待要喊弱弱,却见他已追去太远,只剩一个寸长的诡异黑影。
      她的心凉了半截。不知道前路又有什么在等着他,但万万不能让他涉险,那么她要这翠玉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三下两下跳上屋檐,以最快的速度朝弱弱那个方向赶去。却没留意在她的身后,又多了一个戴魍魉面具的男人。
      他端立于飞檐,淡淡凝望她远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诡谲中又显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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