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上伊谷人

9、后来

　　后来——
　　他们开始渐渐习惯的叫我'安少'。
　　我也渐渐习惯了他们叫林忠'老不死的'，林忠从没有因为这件事发过脾气，他依旧会很温和的跟我们这帮孩子讲道理。
　　李妍年级主任，依然不知悔改的叫我安佑谦，很多次被我气的脸色惨白。我看的出来她真的很生气，但我并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我越发相信了那天佐奥所说的不是安佑谦的事实，很多人都说，我没有外面说的那样难相处。是啊，毕竟我不是他，我却没说出口，每当有人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心口发紧。
　　我时常还是会控制不住我的身体，或者说有的时候是我故意不去控制。有一次老师讲课的时候，我竟直接走上了讲台，说他写板书的粉笔划黑板的声音让我很不爽。
　　那后来他再没写过板书，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种事只要有一个人挑起事端后，就会有无数人接下茬，所有的缺点都被找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放大来看，所谓墙倒众人推。当然，前提是这堵傻墙从来都不会反抗。
　　但他没有离开，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去证明什么，这只是他的工作，他的这些学生早晚会毕业，他终有一天会摆脱他们，迎来新的折磨，他不过是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罢了，所以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不热爱，也就没有执念，不关心，就无所谓，要的越简单，得到的反而显得更多。那个人自然不是林忠，而我最终也没记住那个人的名字。

　　几乎可以十分平淡来形容的一个月，没有发生任何偏离我预计的事情，一切似乎格外顺利。
　　我每天都去上学，萧乔叫我起床，每天把熨好的校服放进我的房间，在我吃饭的时候为我准备好洗澡水。我们之间有的只有主仆的关系，我们的交流，也不过是命令与执行，我想对她好一点，但她还是害怕我。
　　不过，像是佐奥说的，我也的确没有听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叫我'佑谦'。

　　我的母亲，她叫赵颖，她依旧没和我说过几句话，我也没什么好和她说，她总是用那种中年女人特有的带有略许的精明和圆滑的慈祥的目光看着我，她并不喜欢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会觉得这么心痛。

　　老爷的名字叫安荣，他从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就算处在同一屋檐下，我们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也足够数的出来。有一天在走廊碰面，他突然问我，上次拿的书看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嗯了一声便迈开步子离开了。
　　对于他的了解，我知道的甚至只有他是老爷，他总待在书房。

　　郑耀一直对我很好，非常好。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对我好的让我觉得心虚。
　　他是除了我身边那些没心没肺的同学以外，唯一让我觉得单纯的人。但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他除了送我上学，给我送饭，接我回家以外任何其他的生活。这样形容，他似乎是生活在我的世界里的。
　　对于他我还想多说一点，因为他是那个我失忆以来对我说的话最多的人，他让我觉得我是被需要的，是我让他每天有了需要做的事情，或者说他以前和安佑谦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即使我变了，他也依旧想要维系我们的关系。
　　他和我不一样，他太开朗，总会有说不完的话，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话的方式，还是因为他讲的内容，我竟也没觉得烦，可以一句话不说的听他说上一整个中午。我也渐渐懂了为什么他会说我喜欢他，因为他真的很特别。
　　那时候我却没意识到，他说过他曾是生活在老爷身边的人。

　　佐奥很久都没有出现，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我那天臆想出来的幻象。但我总能记起那对黑色的瞳孔，总觉得什么在某一个角落里盯着我。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他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他说他能够帮我，可他却蒸发了般的了无音讯了。

　　我一直都觉得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这并非是作为一个少年中二的幻想。就像是这么久以来我只做过那一个梦，同样的开头，同样的经过。
　　我猜那就是别人所谓的梦，但我却觉得它比我现在所触及的一切更真实。包括一切的感觉，包括梦中的我从不觉得这是个梦。
　　我和那些人不同的，就像是我从来不能体会到真正一个人独处的感觉。黑暗的角落里一直有什么在注视着我，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知道，它就在那。
　　我不喜欢黑暗，只是想要面对光明就必须背对黑暗，大多人选择了光，但我却必须看到他，面对无边的黑夜，但我并不知道，我的背后其实也并没有光。
　　所以我不能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