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上伊谷人

8、学校

　　看着汽车穿过高档住宅区，又进入还没太苏醒的市井。这种地方即使还没到早高峰，也还算热闹，清晨的各种早点摊，匆匆经过的还没太睡醒的上班族，拎着早餐，提着公文包赶着公交车，从车窗吹进来的风裹着油腻腻的早点味儿，那是一种被地沟油烹炸过的劣质食材的味道。
　　街道时宽时窄，又时穿过林荫道，被割碎的阳光，一片一片的散落在路面上。
　　不知道是看我看的出神，还是在为刚刚说错的话反省，郑耀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是静静看路，开车。
　　他把车开进学校门口的广场里面，像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爷，到了，老晏说会有个老师在门口等你，我带你去找她，一会儿你跟着她进去就好，其他的老晏都安排好了。”他停下了车，解安全带的时候看着我笑起来，“我要是有机会一定好好读书，不要等长到这么大才知道，现在学校都这么好了。”
　　他眼角闪过一丝伤感，被他清澈乌黑的眸子放大了无数倍，他说，“所以啊，少爷，我可是相当羡慕你呢。”
　　我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好在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安慰。

　　这个学校的确是十分好。
　　从外面看像是一座教堂，坐落在这一片最繁华的街区，石砌的高墙累了三四米高，里面生满了单单枝干就高过石墙的树木。
　　郑耀一下车就四处张望，“不是说有老师来接少爷吗，也太不守时了，竟然敢让少爷在这里等！”
　　然后我听到了急促的高跟鞋声。
　　迎上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看看我，又看着郑耀说道，“是佑谦吧，不好意思，我的来晚了。我是李妍，叫我李老师就好。”
　　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好在郑耀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他笑起来应和道，“李老师好，我是少爷的司机，是这样的，少爷不喜欢别人直呼他的名字，所以以后请您称呼他安先生或安少爷。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联系我，学校里的事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那女人摆出一副标准的假笑脸，连连点头，然后转向我，“安少爷，跟我进去吧。”
　　“麻烦李老师了，”郑耀拍拍我的肩，然后朝我挥了挥手，“那，少爷再见！”
　　我冲他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道别。跟在李妍身后，进了校门。

　　“你这样的孩子学校里多的是，不想着出人头地，好好学习，天天就想着怎么搞特殊化，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家里的保姆叫少爷听惯了，到学校老师也得跟着叫。听着，来学校上学，搞清楚你是来干什么的。”
　　她的话的确没错，但这种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反转就太过分了些，不过我也实在没想到我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就你这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人，也配当老师？”
　　她足足愣了好几秒，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我当没听到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你听着，我是这个年级的年级主任，我不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对你不会过多照顾。还有，我的脾气不是很好，如果你以为你的这点小计俩拗的过我，你可以试试，听说你挺厉害的，也让我见识见识。我带你去见班主任，你跟他聊聊，我还有别的事。那位是林老师，你去找他。”
　　一个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竟然当的上年级主任，要知道，现在随便当个老师就要博士毕业。
　　不知道是她之前的仕途太顺遂，还是性格使然，让她有这么大的傲气。
　　“那您多注意身体。”这么说算不上嘲讽也说不上诅咒，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被她完全的压制。
　　而她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竟说了声谢谢。

　　我进了教师办公室，李妍刚刚指给我的那个老师就迎了上来，“安先生，你好，我是林忠，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不知道李老师有没有给你介绍一下我。”
　　我说没有。
　　他却没急着给我做自我介绍，反而帮李妍说起话来，“其实李妍老师人很好的，就是有时候做事情比较认真，她是急性子，你别太和她犟。瞧她把咱们年级带的多好！恩，我是咱们班的班主任，也负责物理的教学，我想以后...”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我打断了他。
　　“无所谓。”我其实没想打断他，只是身体里那个控制着我的什么驱使我说出来了。
　　但是，这一次，我感觉，我其实是可以控制住他的。
　　“啊，抱歉，”他说着低下头去，拿出一个小册子，“我怕你认不清同学的名字，给你做了份花名录，带照片的，你可以拿回去看。”
　　“不需要，我没兴趣。”
　　我知道这样做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可我实在不想拿着这样一份滑稽的花名录成为他们的新同学，像李妍说的，这待遇太特殊。
　　我看他有一丝失望，却迅淡化下去。
　　“那也没关系的，我带你去教室吧，你待会儿进班，是我来介绍你还是你做自我介绍？对座位有什么要求吗？”
　　“我视力好，最后一排就行，自我介绍就不必了。”
　　我知道像安佑谦这样的人，想要了解他的人，自然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了解，甚至他们很快就会比我知道的更多，况且那些对于他们来说，比我亲口说出来的更加可信。
　　毕竟总有些人，不管你对他说什么他都会当耳旁风，而有些人，即使你无意一句话，都当作你的肺腑箴言，记上很多年。
　　他们本身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有些对你特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