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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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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在益州,我和连兄先后杀了孙晋白父子,与益州孙家结下血海深仇,孙夫人倾尽家财,召集□□好手,更兼她放出风声,我们的仇家纷纷前来助她,临安那一战后连兄因我而死,临终他留下嘱托,希望我照顾他的家人,免遭仇家屠戮,是以齐剑云未慷慨赴死以报知己而是选择了苟且偷生前来大漠。”齐剑云望着女子,“待我能保得二位平安,我自会一死以平夫人怒气。”
连子清怔怔地望着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脚发狠一跺,道,“嫂子,你就没有想到吗?那些江湖客这十日来草菅人命,暴虐成性,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兄长的朋友,怎么可能受兄长之托来护我们周全?况且以齐少侠的武功,若他想对我们不利,何必废话这么多——”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狼啸,连子清脸色变了变,“嫂子,他们果然有异心,已经悄悄包围了我们的住处。方才我已发出了‘事成’的烟火,他们认为齐少侠已死,所以开始对我们下手,嫂子,你就——”
“别再说了!”女子捂着心口,心中是一番惊天骇浪,自从丈夫死后,她便一心想着复仇,仇恨慢慢蒙蔽了她的双眼,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些江湖客,她知道他们目的不单纯,但她想要得报夫仇,就必须相信他们以得到援助。
为了报仇,她只能不择手段!
“子远……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一切的悲伤苦痛在她心里缓慢熬煎,长久以来苦苦坚持的防线顿时崩溃。
她眼前模糊一片,继而被黑暗所覆盖,女子想挣扎着站好,却终究无能为力地栽向一旁。
连子清抢上前扶起了她,忍不住在她耳旁轻声说,“嫂子,你怎么糊涂了,我连子清又岂会是不报兄仇的不仁不义之徒。”
齐剑云手探向女子腕脉,半晌仍是眉头紧皱。
连子清看着嫂子惨白的脸色,不由得一叠声地呼唤她,本来心下不免有些焦急,抬头又看见齐剑云的表情,心中更是一紧,“怎么了?”
齐剑云放下搭脉的手,迅速连击女子身上大穴,左手划出一个半圆拍向她后背,和煦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入。
“嫂子!”连子清发现怀中女子悠悠醒转,惊喜地道。
齐剑云脸上未带喜色,“夫人已有身孕,请夫人节哀。不应忧思过度,以免损伤胎儿。”
二女都是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连子清反应过来,不顾矜持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们?”
齐剑云淡淡一笑,“于医道上在下虽谈不上精通,但这些粗浅医理却也是略知一二。”
连子清激动地握着嫂子的手,“嫂子你听到了么?你不要再伤心难过了。”
女子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小腹,伸出手下意识地抚摸,心中悲喜交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连子清仍在絮絮叨叨,交待她要保持心境平和,不应哀伤过度,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自连子远死后她的世界濒临崩溃,一向的理智灰飞烟灭,脑海中只剩下了复仇,再复仇!
而今……这个新生命的突然到来让她神志一清,她暗自愧恨自己之前的行为,不知会不会已经伤到孩子,而今她也不得不好好为她自己和孩子的安危考虑一番。
“子清……你停一停。”连夫人反握住她的手,看到嫂子眼中恢复了往日的决断,连子清竟像个孩子似的红了眼眶。
正当她姑嫂二人悲喜交加时,齐剑云反手迅捷一指点住了连子清的穴道,“你!”连子清陡然遭袭,便是一惊,连夫人愕然看向齐剑云。
“夫人莫惊。”齐剑云简洁迅速地挡住她的小擒拿手,淡淡道,“齐某只是想让连姑娘好好听在下说几句话,如今大敌当前,虽然天幸庇佑使夫人逃过他们的围击,但恐怕现在他们人马正向此处袭来。还请连夫人和连姑娘速速离去,另觅他处,隐姓埋名一阵,待孩子降生再作道理。齐某愿意留在这里为二位抵挡后面的追杀。”
此时连子清已心下明了他抢先制住她的原因,心中忙乱,“你这是送死!你知道那些人多想让你死么?你什么都不明白,来逞什么英雄好汉,你……”她悻悻地停住了话语,齐剑云的手离她的哑穴只有几指远,她不甘道,“我也要留下来!”
“怀有身孕的人不宜妄动真气,若还有追兵,你让你嫂子怎么办?”齐剑云顿了顿,“这一路上必须有你照料保护她,你怎么可以留下来。”
连子清眸中泪意盈盈,倔强地咬唇不语,“要走一起走。”
齐剑云语气缓了缓,“若我不留下来阻得他们一阵,怕是都走不远,我必须留下。再者赶来大漠前,我已飞鸽传书令天山派的弟子们前来助我,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我只需撑到他们前来,一切便无大碍。所以我并不是留下赴死的。”
连子清仍是凝望着他,“我不会死……”齐剑云受不了她那样浓烈的眼神,忍不住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连子清难过得想哭,到了唇边却是一抹惨笑,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兄长当日许下了怎样的诺言,而兄长最后却是怎样食言的,她多么想指责他控诉他,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许下这样的誓言!
见她眼里满是哀求,齐剑云面无表情地问,“难道你想要你嫂子发生不测?”
“不,可是——”
齐剑云大手一挥,截然道,“那么就听我的,一切都已你嫂子为重。时间紧迫,你们马上走!”他解开她的穴道,见她仍是不动,声色俱厉地说,“连姑娘,请你不要再任性了!若你对兄长抱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请你带着嫂子离开,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情,生死与否与你无关!”
心中渐渐清明的连子清深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好,齐剑云,你记着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死,我只知道你死我死,你生我生!”这些话脱口而令她心中一跳,不过一日的相处,她竟不愿意他死么?
她只是……她只是不愿意看见兄长敬佩的好友受她们连累有任何意外罢了!
连子清不再多言,倔强地板着脸,扶着嫂子走向立在暗处等候的两人的坐骑,她们翻身上马,拍马便行,连子清始终不曾再回头看他一眼。
在她们遥遥奔远的时候,连子清感到面上一凉,手一抹才知道那都是她的泪,她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失态至此!
连夫人突然问她:“子清,我们是不是不应让齐少侠单独留下,万一……”她方才以孩子的安危为上,不好劝阻齐剑云,但还是放心不下,而且是她们误会他在先,不想他仍不计前嫌留下帮她们阻挡敌人,胸怀如此坦荡,令连夫人暗自愧疚,自叹弗如。
连子清倔倔回道,“嫂子,他们江湖人就是这个脾气,若我们不让他留下,他会抱憾终身,认为自己对不起兄长,毕竟他的命是兄长换回来的,他心里也不好受,恨不得当初就替兄长死了,免受良心的煎熬,他的命是他的,他爱怎么就怎么,我才不管他……”
她说着话,心中还是莫名的酸楚,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时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反常,若知道他和她只有这一晚的时间相聚,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用在和他怄气使性上。
只可惜那已是流年暗转人间换却,空余着这一场物是人非。